第20章 小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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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清輝這段時間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 把大半的精力放在了梁征和梁唯父子身上。但是梁征為人謹慎小心,基本上沒有查到有用的信息,所以當他終于在梁唯身上有突破口的時候, 他就興致沖沖的去找了陸沉。
但是沒想到的是, 陸沉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拿梁唯與集團內部董事的金錢往來做文章的提議。
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貝清輝有些不悅, 問陸沉為什麽。
陸沉的回答很簡單, 資金往來這種情況不容易站穩腳跟, 他們要做的是一擊即中,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方法容易打草驚蛇。更何況這種資金往來貝振铎這裏不可能沒有,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也太虧了些。
被喜悅沖昏頭腦的貝清輝陡然清醒過來,連忙讪讪的表示自己想的太簡單了。陸沉不置可否,他現在有更在意的事情。
梁征每個月都會去一次西京碼頭, 每次去都是悄悄的, 不驚動任何人。他很是好奇, 究竟是有什麽樣的大事,能讓梁征親自出動, 而且三年來從不間斷, 每月必去。
問貝清輝,他搖頭:“我們集團是有海外分公司, 也會通過貨輪進行貨物運輸,但是西京碼頭因為是淺水碼頭,吃水量小, 我們公司的貨輪很少從這裏停靠。再說,我不認為集團中有值得梁征每月必去西京碼頭的業務。”
這就有意思了,陸沉纖長的手指撫上下巴,擡眼看貝清輝:“那他為什麽去?!”
兩人對視,彼此都嗅到了一股大秘密的味道。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貝清輝建議道。
“不用,依着梁征的性子,即便我們派人去也沒有用!”陸沉制止道:“不如先從他身邊的人下手吧,喬洵和梁安妮那裏我們可以動一動了。”
貝清輝了然:“好,我會找個合适的時間去和喬洵談一談。”
“梁安妮那邊我讓蘇淮安排。”
貝清輝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陸沉讓蘇淮從他出門,回來的時候蘇淮就看到陸沉半靠在椅子裏,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蘇淮收拾茶具的聲音驚醒了他,他驀地擡起眼皮,道:“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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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蘇淮啊!”陸沉忽然叫他:“你說,這個貝清輝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貝清輝?蘇淮思索了半天,說:“好像不是很聰明。”
“不是很聰明嗎?!”陸沉喃喃嘀咕了一句,道:“貝家和梁家的争奪是天啓集團的重頭戲,梁唯和貝清輝也是明争暗鬥好戲不斷。但梁唯雖然是處處占了上風,可他終究沒将貝清輝排擠出去。更重要的是,集團內外對梁唯的評價并不高。反倒是貝清輝得到了衆人的同情牌,一直屹立不倒。”
已經到了夏日,外面的陽光照在地上起了一層白芒,蘇淮背脊上的汗毛陡然豎了起來:“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貝清輝,不一定是他的全部。”
“不是不一定,是肯定。”陸沉悠然一笑。貝振铎的兒子,怎麽可能是純良無害之輩?!
黛城多水,臨湖一棟仿古小樓,鬥拱飛檐,挂着大紅色的燈籠,在夏風的吹拂下微微搖曳了圓滾滾的身姿。镂刻淩霄花的窗戶開着,湖水的清涼送至面前,點點惬意。湖畔栽着垂柳,絲縧微微拂動。
懷音送了一口酒釀圓子入口,美景加美食,她忍不住感嘆道:“這才是生活啊!”
溫祁笑,低頭喝了一口茶。茶是好茶,正宗的六安瓜片,杯子也是好杯子,胎質細膩,釉彩明晰。見她放下了勺子,才笑道:“吃完了?”
懷音點頭:“嗯。”
“那就走吧。”
兩人各自收拾的東西往外走,木質樓梯很窄,踩上去咚咚作響。等到下了樓梯,溫祁忽然叫了她一聲,懷音轉過頭去看他。溫祁的手伸向了她的耳後,她本能的別過了頭,溫祁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誰也沒有開口,溫祁不動聲色的收了手,說:“頭發上有點絨毛。”
“哦。”懷音抿着唇,不自在的捋了捋頭發。
“走吧,時間還早,我們沿湖走一走。”
溫祁率先出門,懷音看着他寬闊的肩膀,追了上去。
沿湖鋪了一條石子路,懷音走在裏側。溫祁作風極為紳士。與懷音認識以來,每逢兩人走路,他必然會将裏側安全的位置留給她。
許是因為之前的小插曲,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懷音向來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或許和她的經歷有關,她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認生,在人際關系的處理上相對處于被動。
溫祁是她來黛城後認識的朋友,她是個慢熱的人,但溫祁卻能恰到好處的配合她,所以他們這段時間來相處的很融洽。更多的時候,溫祁都能給她一種安全感和信任感,讓她覺得他們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而且本該就是這樣。
而現在的氣氛,讓她覺得不自然,卻又難以鼓足勇氣去做些什麽
“想什麽呢?!”是溫祁含笑的聲音,和以前一模一樣。
懷音看了他一眼,又飛速的低下頭:“沒什麽。”
“懷音你撒謊的樣子太明顯了。”溫祁笑着拆穿她:“在想剛才的事情?”
懷音低頭,脖子垂下的弧度有些頹喪,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是我唐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溫祁突然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看着她:“懷音,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當初在學生餐廳,我是故意坐在你身邊的。”
耳朵裏嗡嗡作響,懷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無措的捏了捏裙角,白淨的小臉有些漲紅,鼻尖上沁出了細密的汗。不知是急的,還是熱的。
溫祁覺得如果自己再不說實話,眼前的姑娘怕是要哭出來。他眨了眨眼睛:“雖然我接近你別有居心,但是并非男女之情。我接近你,是因為我覺得你,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
或許是這句并非男女之情解救了她,懷音突然覺得自己能呼吸了:“像誰?!”
“我妹妹。”只是一瞬間,他原本溫和的眼眸裏湧起了沉沉的痛徹心扉:“但是,我親手弄丢了他。”
溫祁三歲的時候,生母因車禍去世。他爸爸溫隐昇又當爹又當媽,拉扯着他長大。但溫隐昇再細致,也是個大老爺們,父子倆的生活只能用粗糙來形容。直到後來遇到了周婳。
周婳是個溫柔的女人,有着姣好的容顏,輕柔的聲音,寫的一手好字,畫的一手西洋畫,會哄着溫祁睡覺,也會給他做好吃的早餐,所以那時候,溫祁心心念念的,就是讓周婳做他的媽媽。
聖誕節的時候,溫祁躲在被子裏向聖誕老人許願,他希望周婳阿姨能嫁給他的爸爸。聖誕老人聽到了他的願望,來年春天的時候,周婳和溫隐昇舉行了婚禮。
溫祁八歲的時候,溫家迎來了新的小生命。一個皺皺巴巴的小姑娘,但在溫祁的眼裏,那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姑娘,是他溫祁的妹妹。他喜歡妹妹,粉粉嫩嫩的,每天看都看不夠。
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如果可以,溫祁可以拿一切來換。但上天,并不給他機會。
十三歲夏天,周婳和溫隐昇去臨市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溫祁留在家裏照顧妹妹。班裏的同學給他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去游樂園。十三歲的少年,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對游樂園有着單純的向往和喜歡。可是看着抱着他大腿不讓他走的妹妹,溫祁心裏一橫,抱着妹妹就去了游樂園。
雖然帶了一根小尾巴,但小尾巴很可愛,不哭不鬧還愛笑,所以這一天玩的很開心。臨回家之前妹妹想吃冰淇淋,溫祁排隊去買。正逢周六,排隊的人很多,溫祁不記得什麽時候松開了妹妹的手,他只記得自己捧着兩根冰淇淋出來的時候,妹妹就已經不見了。
冰淇淋啪的一生落在地上,融化成黏膩的一團。而溫祁的心,也像這一團毀掉的冰淇淋,再也回不去過去的模樣。
從那一天到現在,就快要二十年了。二十年來,妹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而他,日複一日的活在煎熬裏,卻從未放棄過尋找。他說不清為什麽,就是一種感覺,他始終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找的到!
這是一段塵封了太久的過往,落了厚厚的灰塵。如今陡然開啓,驚起的煙塵鋪天蓋地,嗆了喉嚨,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和她很像嗎?!”他所說的一切太沉重,懷音的心頭像壓了一塊巨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我不知道。”溫祁臉上有着明顯的苦澀:“過去了太久了,我不知道她現在長成了什麽模樣。我覺得像,其實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是哪裏像,只是一種感覺。”
人的記憶在不斷的更新,過去的一切會因為記憶細胞的更疊而不斷的遺忘。縱然他再努力,有關妹妹的樣子也逐漸開始模糊,更多的時候,只有看着家裏的老照片,他才不至于忘記。
只是這漫長的時間,妹妹到底長成什麽樣子,他已經不知道了。或許,他們曾在街頭擦肩而過,只是時間的缺位讓他認不出她。每每思及此,溫祁就會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那除了樣子,你對妹妹還有其他的記憶嗎?!”懷音問道。
溫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的右耳後面,有一粒小小的紅痣。”
懷音不自覺的摸上耳後,那裏有一片小小的凸起:“那你可能認錯人了,我沒有紅痣。”
那是一塊疤,手指肚大小,雖然她不記得什麽時候留下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裏,我覺得你們可能有話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