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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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音有些頭痛, 着實不願意搭理他,只低頭看手心裏握着的玻璃杯,和裏面尖尖豎立着的茶葉。
倒是溫祁站了起來, 有禮且謙和:“你好, 你是?”
陸沉收回視線,伸出手:“我是陸沉, 懷音的······”而後, 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她:“朋友。”
“我是溫祁。既然都是朋友, 那就一起坐吧。”溫祁視線從兩人身上淡掃片刻,些微明白了, 揚聲叫服務員再添一副碗筷。
陸沉也不客氣, 拉開懷音身側的藤椅坐了。看向溫祁的視線裏,含着打量與審視。而溫祁,也不動聲色的看陸沉。
陸沉看溫祁, 儒雅淡和, 清隽如翠竹叢生。
溫祁看陸沉, 眉眼藏夭,幽深如長月映潭。
衡量過後, 彼此相視一笑。陸沉率先開口:“溫先生是什麽時候認識懷音的?”
“不多久。”溫祁淺笑。
“想來也是。”陸沉煞有介事的點頭, 側眸看了懷音一眼,眼角一挑, 秀致盎然:“畢竟她才回來沒多久。”
“陸先生很早就認識懷音了?”溫祁問。
“是啊,很久,十年了吧。”他點頭。
這麽久?溫祁心中一動:“十年?看來陸先生比我要更了解懷音。”
“這倒是, 畢竟,我們住在一起。”陸沉惡意道。
啪,玻璃杯落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懷音終于擡起頭,看向陸沉的眼睛裏多了幾分惱怒!
陸沉卻只當沒看見,餘光裏是溫祁一閃而過的驚訝,他身子後仰,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哎,不會吧,懷音你沒有告訴溫先生嗎?這不對哦,我怎麽教你的。做人,最重要的是誠實,你忘了?!”
語氣裏含着恰到好處的纏綿,外人聽了,無不誤會。只是溫祁看着這一幕,覺得有些搞笑。
這個陸沉,不會是把他當情敵了吧?
再看懷音的臉色,眼睛裏的羞惱已經漫了出來,頰邊騰起了幾分胭脂色,俨然是氣壞了的節奏。
雖然有些事情還沒有做出最後的定論,但溫祁骨子裏護短的勁兒上來了,誰也攔不住。
“是嗎?這事兒懷音沒和我提,想來也不是什麽值得提的大事。”不動聲色的執壺給懷音添了水,溫祁又道:“不過我倒是要謝謝陸先生對懷音的照顧,說不定以後,也就用不到了。你說對吧,懷音?”
溫祁沖懷音小小的眨了眨眼睛,懷音心領神會,重重的點頭:“就是。”
倒是陸沉被噎了一道,一口氣上不來,旋在胸膛裏,堵的他肺疼,心髒更疼。但是當視線落在溫祁和懷音那如出一轍翹起的唇角的時候,陸沉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一旦形成,便揮之不去。他猛地站起來,藤椅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引得懷音眉心重重一跳。
“你幹什麽?”她說出來今天以來,與他說的第一句話。
陸沉掩住心頭逐漸成型的恐慌,低咳了一聲:“沒什麽,我突然想起來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了。”
他說要走,懷音卻又覺得奇怪。盯着他看了幾秒鐘,看不出所以然,點頭:“好。”
陸沉沖溫祁點頭致意,說了句改天我做東請溫先生到家裏吃飯就匆匆而去,懷音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就讀出了幾分倉皇而逃的意味。
陸沉出了餐廳,沒了空調,門外的豔陽形成的黏稠的空氣堵住了他的胸肺。離了懷音和溫祁,他眉眼間的躁意清晰可見。
回頭,透過餐廳的落地窗,他将懷音和溫祁兩個人籠在視線裏。隔窗相望,像是冷眼旁觀,那眉眼間若有若無的相似,讓陸沉徹底沉了心。
半晌,他撥通了一個號碼:“蘇淮。”
湘菜以鮮香辣而聞名,這家菜館的老板是湖南人,做出的菜也格外的地道。懷音偏愛桌上的粉蒸肉和剁椒魚頭,直到歇了筷,還戀戀不舍。
溫祁失笑,覺得這樣的懷音實在太好哄,一頓好吃的就能叫她滿足。
兩人沒多做停留,溫祁明天飛德國,還有行李要收拾。結賬出門,先送懷音回積山道。
車子到了積山道停下,此時正是午後,天色有些陰沉,西北的天空卷起了深色的雲翳,挾着狂風暴雨,正慢慢襲來。
“懷音。”溫祁率先開口。
“嗯?”
等到從德國回來後,想來那件事也會有定論了吧?與其給她徒增困擾,不如等有了結果再說。如果是他搞錯了,也省的空歡喜一場。如此一想,溫祁也就放棄了之前的話,轉而道:“沒什麽,要下雨了,早點回去吧。”
“好。”懷音開了車門,踏出腳的片刻又收了回來:“溫祁,你要在德國待多久?”
溫祁一愣:“大概十天。”
“十天?”懷音若有所思的點頭:“好,等你回來,給我電話吧。”
溫祁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好。”
懷音回家的時候,蘇淮不在,只陸沉在家,站在紫藤花架下的陰影處講電話。此時狂風已起,吹得他衣衫翩飛,捏着手機的手指瑩白修長,神色淡淡,卻藏不住他眉宇之間的濃麗之色。
她走的近了,他才發覺。驟然偏頭,手機挪開了幾分,懷音聽得分明,是貝漣漪。
然後,陸沉就掐了電話。
他向她走近了幾步,生的高,身影垂下來,懷音就被籠罩在其中。
“你和溫祁什麽時候認識的?”
為什麽一直要糾結她和溫祁呢?!懷音有些煩躁的想。她覺得自己的好脾氣透支的差不多了,做了一個深呼吸,她擡眸,認真地看向陸沉:“陸沉。”
黛城話溫軟綿,懷音在黛城生活的時間不長,卻把這話裏的精髓學了個幹淨。以至于到了LV的十年裏,這股軟軟的味道都保留了七八分。
往常她叫他,軟綿如黛城三月春雨。如今叫他,只堪堪兩個字,卻是十分的冷硬。
“我和溫祁怎麽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我怎麽樣?”陸沉又趨近了一步,幾乎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熱度。
“怎麽樣你心裏明白,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她瞪他,眼睛圓圓的,黑白分明,透着一層清澈的水汽。
可陸沉就是知道,她是在很認真的和他下通牒。
他突然就有些狼狽,轉過臉,不再看她的眼睛:“生什麽氣,我這不是想給你把關嘛。你笨的跟只熊似的,要是被人騙了怎麽辦?”
他說完,轉身就走。留着懷音站在原地,嘴角漾起了一絲苦笑。
你這樣牽扯不清,總會讓我誤會。再這樣下去,我怕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所以,懷音擡眼看天邊滾起的雲翳,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陸沉接到梁安妮的電話,是晚上九點半。
他看着屏幕上閃動的數字幾秒,眸色漸漸轉身,唇角漾起了一個古怪而詭異的的弧度。半晌,終于滑動了接聽鍵。
幾日不見,梁安妮憔悴的吓人。
像是一顆飽滿的充滿汁水的蘋果,一夜之間,失了水分,變得幹癟而死氣沉沉。
陸沉隐在包間的沙發上,燈光落下的陰影将他的身形掩了幾分,忽明忽暗間,像是暗夜裏蟄伏已久的怪獸。
他知道梁安妮去了芝加哥,去驗明周舟死亡的真相。周舟死之前,手機裏最後一條通話記錄是國際通話,地址是國內。沒有人知道這個電話說了什麽,只知道周舟在接這個電話沒多久,就出了門。然後在芝加哥的深夜裏,碰巧遇到了黑·幫械·鬥,死于非命。
異國他鄉,這個年輕人的死亡并沒有引起多大的風波。警方草草了案,人人都在感慨,這個年輕人的運氣真是不好。
又有誰會去深思,那通國際長途,是否和他的死有關系?
亦或者根本就沒有關系,但正是這種模棱兩可,才會讓人懷疑。而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瘋狂生長,最終成為草原。
他會懷疑,梁安妮也會懷疑。
“梁征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家裏的生意我向來是不參與的。只是偶爾聽說,他私下裏做古董生意,有些不幹淨。”梁安妮驟然開口,聲音幹澀的像含了一口沙子。
陸沉唔了一聲,似乎在等着她繼續開口。
梁安妮舔了舔唇,嘴皮幹裂如裂谷,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嘴裏蔓延。她從包裏掏出一張照片,推到陸沉面前:“他和這個人關系匪淺,具體我不清楚,有本事的話,你自己去查。”
陸沉收了照片,透過頭頂昏黃的燈光,大腹便便的梁征側頭,與一個中年男子交談着。
男人不算高,也就是一米七八的樣子。身材瘦削,長相一般,只那雙眼睛,透着令人戰栗的陰冷。
陸沉眯起了眼睛,西京碼頭,古董,梁征,這些信息如飛快的在他腦海中串聯,很快,就串成了一環完整的珠鏈。
“謝謝。”他沉沉開口。
“不必客氣,你和我說周舟的事情,不就是為了這些嗎?”梁安妮諷刺一笑,譏诮叢生。
陸沉聳了聳肩:“你也可以當做沒聽見,或者轉頭去告訴梁征。”
梁安妮愣了一下,也是,他既然敢告訴她,就必然會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她的目标就是讓梁征付出代價,管他做什麽。
“你放心,我會守口如瓶。但是什麽時候,你能讓我看到效果?”她內心住着一只怪獸,這只怪獸的名字叫迫不及待。
“噓,不要着急。”他壓低了聲音,在這安靜的包間裏,像是呢喃與暗語:“等一等,很快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碼存稿,快到沉哥求原諒那塊了。你們覺得,沉哥得做些什麽,才能求得原諒呢?!認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