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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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從樓上下來的時候, 看到肖秦和蘇淮面對面坐在餐廳裏。

肖秦優雅的舉着高腳杯喝豆漿,蘇淮一口一口的咬着肉包子,看向肖秦的眼神, 只把他當成了手裏的包子。

陸沉咳了幾聲, 前幾天病的那一場,後遺症留到現在。

“什麽時候回來的?!”陸沉拉開凳子坐下, 随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肖秦放下手中的豆漿:“剛剛。”

“走了?!”陸沉看着手上的杯子, 這乏味的白開水真難喝, 他想在周城的時候懷音給他沖的蜂蜜水了,裏面還放着柚子。

“嗯。”肖秦又補充道:“七點的飛機。”

陸沉放下手中的杯子,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走吧, 走了也好。”

“誰啊,誰走了?!”蘇淮一臉懵逼,他們在說什麽, 為什麽我不知道。

陸沉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好好吃包子。”

離開的是蔣顧念, 只是有關蔣顧念的一切, 又是另一場故事。

蔣顧念去了看守所,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看着梁唯。

其實抛除其他一切不說, 梁唯長得挺好看。聽說他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兒, 只是美人薄命,生他的時候難産。後來梁征也沒有再娶, 又當爹又當媽的拉扯他長大。所以,溺愛也就成了他身上的标配。

而梁唯也看着蔣顧念。

面前的姑娘和在他身邊的時候一樣,一樣的眉眼, 一樣的裝扮,只是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溫軟含笑,而是帶着冷冷的冰霜。

梁唯不傻,看守所裏這些天,他想了很久。想到底是誰出賣了他,想怎麽會一環又一環的這樣碰巧,到最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他身邊的女人。

蔣顧念。

“是你?!”

沒頭沒腦的一句,但是蔣顧念卻聽懂了。她緩緩點頭:“是我。”

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收緊,梁唯吐出兩個字:“賤·人!”

蔣顧念還是笑,唇角彎彎:“我是賤·人,你是殺人犯,咱們兩個誰也別嫌棄誰。”

殺人犯?!梁唯一愣:“什麽?”

蔣顧念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她所心心念念的一切,日夜啃噬着她,而梁唯,卻早就不記得了!

她苦笑一聲,覺得諷刺,又覺得或許對于梁唯來說,不記得才是正常:“蔣明,還記得嗎?!”

隐約間,這個名字越來越熟悉,但是梁唯始終記不起來他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六年前,你二十三歲生日那天。在你的生日宴上,有一個送酒的服務員因為不小心将酒灑到了你的襯衫上,然後你讓他喝了一整瓶的伏特加,最後他酒精中毒不幸去世,你還記得嗎?!”

梁唯一驚:“他是你?”

“他是我哥哥,親生哥哥。”蔣顧念一字一頓的說着,眼睛平靜的像一一潭死水。

提起過去,她沒有哭,也沒有傷心欲絕。因為那徹骨的疼痛和眼淚早就在六年的時間裏一點點的磨去,她已經變得麻木。

梁唯愣愣的坐在原地,挺直的後脊背不自覺的塌下去。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想着他曾經在他面前的一颦一笑,覺得連呼吸都開始紊亂。

“梁唯,我哥哥酒精過敏,你是知道吧?!”

梁唯張了張嘴,在蔣顧念的質問之下,他連反駁的餘地也沒有。

他知道,但是他以為蔣明是在撒謊。

當初生日宴,他叫了一群朋友慶祝。蔣明把酒灑在了他的襯衣上,壞了他的心情。他原就跋扈,自然不待見蔣明,面上顯露出來,周圍有人見他生氣,自然捧着他,去為難蔣明。

後來就有人拿了一瓶高濃度的伏特加過來,慫恿着蔣明喝下去,就當給他賠罪。

他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拒絕。蔣明一個勁兒的說他不能喝酒,他哪裏管的了這個,一個眼神示意下去,直接就灌了下去。

蔣明出事之後,他原沒有想到會是這瓶酒的事。後來律師和他說,他才知道當初蔣明說的是真的。

但是那又怎麽樣,在他看來,蔣明只不過是運氣不好。這事兒過了腦,雖然叫他們家老頭好生罵了一頓,也把他送出國躲了幾個月避風頭。但是蔣明的事也不過是在他腦袋裏過了一下,随後便被他丢到了爪哇島。他依舊紙醉金迷,依舊揮金如土的做他的梁公子。

“那是一條人命,在你眼裏和小貓小狗有什麽區別嗎?!”蔣顧念真的很想知道,梁唯做了那麽多虧心事,都不會做噩夢嘛?

她出生在西南邊陲的農家,家裏很窮,但是他們卻從未埋怨過生活,相反的,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着。

哥哥接到黛城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全村都轟動了。他們接二連三的往家裏來,來恭喜爸爸媽媽,來誇贊哥哥,來一遍遍的看他的通知書,來對她說,念念,你哥哥這麽厲害,以後你也也考上和你哥哥一樣的大學。

那個時候,哥哥摸着她的頭,說念念以後會比我棒,會上更好的大學!

她不願意,她說我就要和哥哥上一樣的大學,也要去黛城。

哥哥笑了,那就去黛城大學吧。那所大學也在黛城,比哥哥的學校要好很多。

直到現在,她還能記得哥哥看她的眼神裏帶着鼓勵,帶着疼愛,帶着欣慰,帶着太多太多,每每回憶起來,都能讓她溫暖到流淚。

可僅僅半年不到,她等到了哥哥的死訊。

在酒店打工的哥哥因為不小心沖撞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被迫灌了一整瓶酒。沒有搶救回來,死的時候,僅僅只有十八歲。

十八歲啊,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他們要讨一個說法,可是讨不到。因為他們權大勢大,因為他們只手遮天,所以哥哥的死只能是意外!

後來的後來,有一個學校的工作人員看不下去了,私下裏找到他們,說讓他們別鬧了,他們争不過的。反正人已經死了,他們不如老實的拿着錢回家,互相不找麻煩。

那個時候她就明白了,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可言,有錢有勢的就可以拿人命做草芥。

她拿了那筆錢,因為她要用那筆錢安葬悲傷過度而去世的媽媽,也要用那筆錢給悲傷過度而生病的父親治病,還要用那筆錢重新回到黛城,開始她的複仇!

她惡心厭惡這樣的自己,沒日沒夜,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螞蟥,在吸咂着哥哥的骨髓。但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會放棄。

因為要對付梁唯那樣的人,就要比他更無恥,更卑鄙,更下流。

那個人找到她,問她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對付梁唯的時候,她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而對于她的想法和計劃,那人并不茍同。

他說:“蔣顧念,我其實更希望看到在所有的事情結束之後,你還能全身而退,還能重新開始你的生活。我想,這也是你哥哥想看到的。”

她知道那個人懂她,只是她不是蓮花,已經身處沼澤,還妄圖出淤泥而不染。

所以她對那個人說:“謝謝,但是我已經決定了。”

那人看她的眼神帶着憐憫,說:“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不管什麽時候你想叫停,在我這裏都可以。”

她的人生已經沒有叫停的權利,她也不會允許自己退出。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是有意接近我的?!”梁唯看着蔣顧念,說。

“是你先招惹我的。”蔣顧念冷冷的說:“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

順水推舟的到梁唯身邊,一點點的探尋他身上的秘密,去配合那個人一步一步,親手将他們送進了警局。

梁唯笑了,像是一種解脫,又像是一種無可奈何:“那現在,你滿意了?!”

“滿意了。”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滿意。只是覺得心髒有一處空洞着,再也填不滿。

“是,看出來了。”梁唯站起來,沒有怨,也沒有恨,有的只有極致的平靜:“蔣顧念。”

他叫她,問了一個問題:“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天,你有沒有一點,一點對我動心?!”

“沒有!”

“好!”他深深的看她一眼,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從今以後,你千萬別出現在我面前。”

在那場紙醉金迷的生日宴上,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蔣明而将自己親手葬送。所以這叫什麽,現世報?!

當初看上蔣顧念的時候,肖秦和他說,小心把自己折了進去。當時的他嗤之以鼻,而今看來,可不就是把自己折了進去。

而且,折的徹底!

所謂情·愛這種東西,對于他這種纨绔來說,果然才是不能沾染的毒·藥。

只是為什麽,還是覺得難過。

黛城國際機場

人來人往,是告別,也是開始。

蔣顧念看着肖秦:“回去吧,時候不早了,我該進去了。”七點的航班,她要前往一個陌生的國度。或許從今以後,她都不會再回來。

肖秦遞給她一個信封:“這是沉哥在溫哥華的一棟房子,已經過到你的名下。鑰匙和地址在裏面,你收好。”

蔣顧念一愣:“我不能收,你們已經幫我很多了。”為她在加拿大申請了新的學校,給了她重新開始的機會,也讓她有機會和過去徹底告別。

“拿着吧!是沉哥給你的。他說他不能來送你,希望你能讓他放心。他能給你的,也只有這些。”肖秦不由分說的将信封塞到她的手裏。

蔣顧念緊緊的握着信封,驀然一笑。她張開雙手,給了肖秦一個結實的擁抱:“肖秦哥,謝謝你,也替我謝謝沉哥。”

“還有,認識你們,真的很好。”

“你也要好好的,等一切結束了,我們去看你!”

“好!”

蔣顧念退出肖秦的懷抱,拿着行李,頭也不回的進了安檢口。

從地球的一端,到另一端,飛機緩緩落地。蔣顧念在出口的地方,遠遠的就看到了有人舉着寫着她名字的牌子,像長頸鹿一樣伸着脖子朝裏看。

她知道,那是安排好的接她的人。她走過去,和他打招呼:“嗨,你好,我是蔣顧念。”

接她的人眼睛亮了亮,操着不标準的漢語說:“歡迎你,蔣小姐。”

上了車,蔣顧念掏出手機開機。片刻後手機震動,提示她有一條新信息。

她打開,是陸沉的信息。

他說:“蔣顧念,不要再辜負人生,屬于你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蔣顧念看着,眼淚滾滾的落下來。

她收起了手機,低頭撫上自己的小腹。

寶寶,你和媽媽一起,給這個尚在黑暗裏的叔叔祈福吧。

希望他長命百歲,希望他能和媽媽一樣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希望他能找到愛的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一生順遂,長樂無憂!

作者有話要說: 寫文這幾年,肩膀周期性疼痛,頸椎也不大好,現在連眼睛也抗議了。昨天去醫院檢查,近視度數加深的同時,也有了飛蚊症。

飛蚊治不好,以後也會越來越嚴重。我有點恐慌,琢磨了很久。眼睛擺在這裏,我也怕惡化下去,眼睛就成了蜘蛛網。但是要我直接放棄寫文,好像有點難。。

所以,我決定,以後在努力保護眼睛的同時,以更合理的方式碼字。當然了,小可愛們也可以放心,我是不會坑的。

另外,提醒格外小可愛,大貘貘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一定要汲取我的經驗和教訓,少玩手機和電腦,保護好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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