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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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懷音醒來後習慣性的看手機, 手機各大軟件不約而同的推送了同一個內容。

天啓集團下的煤礦在昨日淩晨發生坍塌,截止今天早上七點,已經造成了兩人死亡, 十數人受傷。

晨起的酣意一掃而光, 懷音連鞋子都沒穿,光着腳跑了出去。陸沉正和蘇淮看新聞直播, 見她跑過來, 連忙伸手把她往懷裏一勾。

“着急忙慌做什麽呢?”看她腳下連鞋子也沒穿, 他直接将她抱到沙發上。

新聞正在實時更新,他已經知道了。懷音喘了口氣, 問:“怎麽樣了?”

“現在情況有些危險, 底下還有五六個人。”陸沉看了一眼屏幕,眉眼沉的厲害:“關鍵是事發地天氣情況不大好,未來五個小時內還有中到大雨。如果不能及時将他們救上來, 後果很危險。”

懷音也有些提心吊膽, 底下埋的是人命, 如果一旦有任何的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 她問陸沉:“怎麽會出現塌方呢?”

“現在不好說, 但是有消息稱是工人操作不當。”

“操作不當?”懷音疑惑:“現在連具體的事故原因還不清楚,怎麽會有這種消息?”

陸沉突然冷笑一聲:“可能有些人, 想急于撇清關系。”

“但是既然出了事,還是天啓旗下的,想把自己摘得一清二楚, 怎麽可能!”

陸沉之前對天啓集團的煤礦做過比較詳盡的信息搜集,所以懷音也了解一些。

天啓的煤礦位于離黛城幾百公裏外的他省,作為煤炭大省,其煤礦的開采可以上溯至一個世紀以前。建國之後各種小型煤礦遍布全省,也出過很多大小的事故,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後來國家開始大力整頓小型煤礦,許多不達标準的小型煤礦被整頓。而天啓集團旗下的煤礦由于礦井生産能力、技術安全系數較高等元素不僅得以保留,而且其規模也在不斷的擴大。

這些年來,天啓集團的資産收入中,煤炭産出占據着極大地比例,也成為很多其他集團所不能比拟的優勢。

由于最初投資煤炭是由貝振铎發起,所以他将有關煤礦的資源人脈等牢牢握在掌中,管理的水潑不進。同樣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在集團內部有着強硬的話語權,并穩坐董事長的位子。

但是現在煤礦出現事故,無論是什麽原因,作為集團董事長的貝振铎必然要承擔責任。如此着急的将事故原因推向工人的操作不當,實在太過着急。

“這是貝振铎的一貫做法,并不稀奇。”陸沉抱臂看着屏幕,拍了拍懷音的頭:“上去洗漱,待會下來吃飯,我給貝清輝打個電話。”

懷音點點頭:“好。”

煤礦出了事故,貝清輝這個新上任的總經理也忙的焦頭爛額。和公關部開會到淩晨,做好緊急危機預案,并準備召開新聞發布會應對媒體的狂轟亂炸,這才剛剛休息一會,就接到了陸沉的電話。

不知為什麽,在看到陸沉電話的那一刻,他竟然莫名有些舒心。

喝了口秘書送進來的也不知道第幾杯黑咖,他接通電話。

陸沉開門見山,言簡意赅:“我看新聞了,你那邊如何?”

“差不多控制了,現在就等着把人撈上來了。”咖啡的苦澀在嘴裏一層層蔓延,貝清輝忍不住皺了皺眉。

“董事長那邊呢,什麽意思?”

“他已經親自趕過去了,帶着清遠過去的。”真是走到哪裏帶到哪裏,貝清輝冷笑一聲。

“你不去也好,那邊的事情太亂,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說的難聽點,這種事情湊上去,十有八·九就是白惹一身騷。不過,他頓了頓,對貝清輝說:“那邊的事情你不插手,但是并不代表你什麽都不能知道。”

“什麽意思?”貝清輝敏銳的察覺到陸沉話中的意味,問道。

“塌方到底是由什麽原因導致的,底下到底埋了多少人,又傷了多少人,你要心中有數。你要知道,貝董事長告訴你的,不一定是真的。”

貝清輝背後突然驚起了一層細汗,他好像抓到了什麽,半晌:“好,我知道了。”

“放心吧,我這裏也會不遺餘力。有消息,我會再通知你。”

挂了電話,陸沉看了蘇淮一眼,蘇淮點點頭,直接拿了車鑰匙出門。

懷音簡單的洗漱過後,換了一件衣服下樓。已經不見蘇淮,只有陸沉卷着袖子在廚房面包機前站着。神情沉沉,但是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她走過去,将已經烤好的面包拿出來,問:“想什麽呢?”

“想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陸沉接過盤子,又拿了果醬,這才放到餐桌上。

“什麽事情?”懷音在他身邊坐下,随手開始往面包上抹藍莓醬。

“不知道是什麽,但是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陸沉有些無奈的擰了擰眉:“之前我去見梁征的時候,曾經問過他,為什麽當初天啓還有那麽多的路要走,但貝振铎卻一副末日就要來的樣子。你說,這是為什麽?”

懷音手上動作一頓,本能道:“因為對天啓來說不是末日,但是對他卻是末日。”

“對,就是這個意思。”陸沉贊賞的看了懷音一樣:“我找了很長時間,一直也沒有想清楚。直到我後來細細的查了他手上的煤礦,我才知道,當年,貝振铎手上的煤礦也出過事故,而且,關系到人命。而舅舅,很有可能也知道。”

懷音望進陸沉的眼睛裏,裏面沉黑一片,像是一望無盡的黑夜,融着這世間的暗色。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一切說得通了。

當年貝振铎之所以會着急,是因為樊行遠的手中有他所投資的煤礦發生事故的證據。

因為發生事故,因為有了人員傷亡,所以貝振铎必須想方設法的遮掩。否則不僅他投資的煤礦打水漂,挪用公款的事情也要被曝光,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要為那逝去的亡者付出他應有的代價,那麽到時候他所面臨的的,必然是牢獄之災。

但是這能将他送進監獄的事情被樊行遠知道了。

依着樊行遠的性格,必然不會聽之任之,會千方百計的讓貝振铎自己承擔責任。

但是貝振铎必然不肯,否則的話根本用不到樊行遠出手。

兩方角力之下,貝振铎只有除了樊行遠,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懷音覺得自己的手腳有了涼意,一點點的蔓延,連胸口處都開始泛涼:“所以,貝振铎殺了舅舅,并将挪用公司資金的事情推到舅舅頭上。”

“而且他在之後還成功掩蓋了當初的事故真相,搖身一變,成為天啓的功臣,現在的貝董事長。”陸沉慢慢的接過懷音的話:“只是十數年輪回,沒想到今天,煤礦又出了事。”

“你說的不好的預感,是指他很有可能會故技重施?”懷音忍不住問道。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網絡信息這麽發達,想要掩蓋也并非易事。”陸沉慢慢的吐了一口氣:“但是我還是不放心,所以讓蘇淮去查一查。”

“既然還沒有确切的消息,那就慢慢等。”懷音終于将塗抹均勻的面包片遞到陸沉手中,踟蹰了一會,又問:“那舅舅的事情,你有什麽打算?”

“有時間,我打算去見見金禾,和她好好聊一聊。”他說話的時候,唇齒間有着清晰的咬牙切齒。

“金禾?和她還有關系?”她知道金禾是誰,貝振铎現在的妻子。只是,當年的事情,和她有沒有關系,懷音真的不清楚。

“你還不知道吧,金禾是貝振铎的秘書不假。但是在那之前,她是舅舅的秘書。”

有關于過去的事情,從來不是因為一個人而導致的悲劇。是因為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藏着惡意,藏着見不得光不能讓世人發現的秘密。

懷音看着窗外漸漸被初冬的氣息所塗滿的庭院,想到了一句話。

世上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

那個隔海相望的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用這樣一句大道至簡的話,告知了這世間的大多數悲劇所産生的原因。

想的多了,卻又覺得心髒處鈍鈍的疼。

她認識陸沉的十年,自以為對他了解。但卻始終不敢想象,比十年更要長的時間裏,他一點一滴的收集有關過去的一切,無人言說,無人傾訴。這條路,比她想象中要難走,也孤獨的多。

在所有人都默認的一個世界裏,他堅定的走一條不一樣的路。道阻且漫長,一不小心,他可能會被心中的仇恨所吞噬,面目全非。

幸而,他心中尚有良善,還有當初的模樣。

她在窗邊站了很久,等到回身的時候,卻發現陸沉就在不遠處看着她。

她往後靠了靠,讓背部依着牆壁,問他:“看什麽呢?”

“是我該問你,你在想什麽?”

那屬于她的一抹纖細剪影,投影在十字棱窗前。映着窗外的暖陽與碧晴的天空,如驚鴻般落人心頭。

她向他招手,聲音軟軟的:“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他挑了挑眉,因為貝振铎而帶來的沉郁在她如山水般明淨的目光之下,漸漸驅散,如大雪初霁,剔透透明。

離她還有些距離,她卻遽然伸手環住他的腰。

“這是怎麽了?”他懷裏的她,瑩潤的小臉正貼在他的胸前,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她如蝶翼般翩跹的睫毛,和勾起的一抹嫣紅的唇色。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她收緊了手臂,環的更緊一些:“我要是再早遇見你一些就好了。”

能多陪他一秒,都好過晚一秒遇見。

陸沉心頭有漣漪層層漾開,因為知道了她的想法,軟如一汪春水。他低頭,尋着她的唇印了上去,含糊間,他聽到自己說:

“沒關系。”

因為,能遇見,已是福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引用了東野圭吾書中的一句話,我一直覺得這句話說的超級好!很簡單,也沒幾個字,但是真的稱得上大道至簡。

另外,敲黑板,劃重點,明天正式開船。不過,我這船開起來,估計也就是游泳圈的水平,阿彌陀佛,不要給我鎖了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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