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時間:2017-11-23 17:00:04 字數:7855

水始冰,地始凍的立冬時節,輕霜薄霧在夜半帶來寒意,夕顏殿內燃着不少火盆子,讓宮殿主人能溫暖安眠,一旁桌幾上煨着幾壺藥茶,讓主人随時有熱茶能暖身。

将暖柔的狐毛被密實地蓋在床上人兒身上,側坐在榻畔的玄殷俊顏因酒意而透着薄紅,眼神卻清澈澄明,唇角勾出微弧,喟然輕嘆。

連修武那石心硬漢都給敲出了縫,抱得美人歸的有了伴,而我呢……

尚待何時,需守幾載才盼得到你喊聲殷郎……

指節輕撫紅潤軟頰,玄殷俯首在女子額上印下輕吻,承諾他的專情癡守,也貪求未來的圓滿,「平曦,我的小曦兒,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位于東宮偏側的霄璇閣裏,一名面容雖稚卻顯得氣宇軒昂的少年,一手抱着三歲娃兒輕搖,一手握着狼毫書寫,看來頗不輕松。

雖然少年面無疲色,但一旁的袁禮達仍是忍不住開口,「太子殿下,既然公主睡下了,您何不先放下她,這樣您習字也輕松些。」

「太傅所言有理,可曦兒一離了我身便易醒,所以我還是抱着她妥适些,給太傅添擾了。」擱下筆,嚴熾書伸手拍了拍娃兒的背,歉然回話。

「太子言重了,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對于太子總抱着女娃兒來習課,袁禮達已是見怪不怪,可身為師者的心态總還是希望學生能專注些,「若公主只是要人抱着睡,那讓玄殷先給抱着吧,您也好全心些。」

太傅的意思嚴熾書聽懂了,望了眼方才所書不盡完美的字,再看向坐在後頭埋頭寫字的另一少年,暗自思量。

玄殷,禦史大夫之子,因天資聰穎反應機靈被遴選為太子侍讀。看似安靜的他,臉上笑容像是一切無謂,但眼神卻總帶着絲嘲弄意味。雖然只是個侍讀,可玄殷在學習上卻半點不輸他這個太子,卻也恪守分際的不搶光不争贏。

生長在充滿鬥争與猜疑的宮裏,從小嚴熾書識人的覺知便相當敏銳,同窗學習的觀察更讓他覺得玄殷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那麽,就照太傅的意思吧。」說着,嚴熾書将抱着女娃的手略擡,「玄殷,公主由你抱着,切莫擾醒了她。」

袁禮達的話已經讓玄殷悄悄皺眉,心底還暗自慶幸眼前太子顧女娃像捧着珍寶,向來舍不得也放不下心離手。結果現下居然要他抱公主,害他驚惱得一筆落滑,好好一個月字竟成了目字。

再怎麽氣惱不甘,終究也得在尊卑有別下低頭,玄殷甩掉了筆,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接過睡得酣熟的女娃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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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了,這娃兒怎麽軟乎乎的呀!将女娃兒抱過手,玄殷霎時手足無措,怎麽也喬不好上手的姿勢,惱皺着臉低咒。

「你得讓她偎靠在身上,這手托扶着頸,這手伸過來給她拍背,記得輕點,別拍疼了她。」看玄殷慌手慌腳,嚴熾書悄然地笑彎了眉眼,開口下指導棋,還動手把他錯置的手腳挪到合适的位置。

他的眼神是在笑我連個娃兒都抱不好嘛!嚴熾書此舉讓玄殷更惱了,悄悄地瞪了眼後,抱女娃兒也順手了些。

「殿下切莫多慮,小的會将公主抱得妥妥當當的。」玄殷簡短卻不失恭敬地回了句,沒說出口的卻是:你這個很會抱娃兒的太子爺,快去寫你的字,寫完快點将這團軟麻糬抱回去。

可惡,她不只軟還熱呼呼的,搞得他都燥熱了。

沒錯過玄殷懊惱的瞪視,嚴熾書笑意從眉眼間漫到了嘴角,噙着輕笑回頭專心地習字。

按理說,太子侍讀這差事算是苦的,自古以來尊卑有別,所以當太子犯了錯,往往被太傅罵的都是那個叫侍讀的人。可玄殷向來沒這方面的困擾,實在是因為這位叫嚴熾書的太子爺,個性沉穩內斂,頭腦一等一的好,太傅交付的課業也從不疏漏,所以他這侍讀當然也就沒啥機會被指桑罵槐。

若真要說有的話,那便是嚴熾書總是因為女娃娃的哭鬧,而要太傅在授課時停下,害專心學習的他也跟着被迫中斷。

無奈地瞪着面前的後腦勺,當了太子侍讀半年多的玄殷,終于體會到當太子侍讀果真是份苦差事。是說歷代以來,有哪個侍讀得幫忙抱孩子的呀!

抱着女娃娃的玄殷沒嚴熾書那等天分,做不到一手抱娃一手習字還能專心聽課的神技,只好默默地挪坐到後邊軟榻,無聊地瞧起懷中的娃兒。

女娃娃約莫三歲大,五官神似嚴熾書,終歸是親兄妹,不像的話才奇怪吧。可少了男孩的英氣,女孩的面容顯得溫婉柔和,從那小巧細致的眉眼鼻唇,不難想見長大後定是枚美人胚子。

被抱得舒舒服服的娃兒睡得熟了,鼓鼓的腮幫子因為輕鼾而微微起伏,細細的汗毛覆在白裏透紅的軟頰上,像顆嫩桃子般勾人手癢,玄殷先是以指腹輕撫,那軟綿觸感讓他感到驚豔。

女娃兒沒被擾醒,反而像貓兒貪摸般地朝他懷裏蹭了蹭,于是玄殷更放膽了,用食指與拇指掐起棉糖般的頰肉,女娃兒輕唔了聲依舊沒醒,惹得玄殷玩心大起,捏着肉的指節左右晃動。

「這樣還不醒,你也太好睡了吧!小母豬!」低低嗤笑,玄殷用膝蓋頂着女娃的背,兩只手全往她臉上攻,粉白的嫩桃沒一會兒便被蹂躏成紅李子。

騷擾與疼痛終于打斷了女娃的美夢,圓圓大眼一睜,某張笑得賊兮兮的臉蛋印入眼簾,小臉瞬間皺成肉包子,尖細的哭聲頓時響徹。

女娃哭聲一出,嚴熾書立即旋身将她從玄殷手裏搶抱回來,眼底雖泛着愠怒,開口的語氣與安撫的舉止卻柔得像個傻爹,「曦兒乖,不哭了,皇兄在這呢。」

「嗚嗚……他、壞……捏、痛痛……嘤嘤……」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女娃,奶聲奶氣地連話都說不全,卻懂得用短短的指頭指着玄殷又指指自己的臉,委屈地告起狀來。

「好好好,他壞,等會皇兄讓人幫你掐回來,曦兒最乖了,不哭了哦。」長指圈起女娃的小指頭,嚴熾書軟聲哄慰,邊狠瞪了玄殷一眼。

惹哭人的玄殷沒被這一眼給吓着,倒是被嚴熾書刻意放軟的嗓音給勾出渾身疙瘩。這是演哪出呀!明明就是個身分尊貴的太子,身邊太監宮女也從沒少過,偏要纡尊降貴地自個兒扮奶娘,怎麽,這樣很行嗎?!

偏偏還真的很行,幾句輕哄果真讓前一刻哭得驚天動地的女娃兒安靜下來,小腦袋歪枕在嚴熾書肩上,吮着大拇指沖着玄殷笑了出來。他發誓,那笑容絕絕對對是挑釁。

「太子殿下,要不今天就上到這,您先帶公主回去抹藥吧。」袁禮達話說得和緩好聽,心下卻是被女娃那驚天一哭給擾得沒了授課心思。

「給太傅添煩了,還望太傅海涵。」嚴熾書對着袁禮達微颔首,便抱着女娃轉身離去。

見狀,正暗暗竊喜的玄殷身子一轉打算也跟着走人,豈料後頸衣領卻被一把抓住,「呃,太傅,您不是說可以下課了嗎?」

「是下課了,可你這惹哭公主的臭小子得給我留下。」将玄殷揪回位子上,袁禮達指着一疊厚實書冊,「混小子,把這部《禮記》給我抄過一遍,沒抄完不準離開。」

說完,袁禮達留下一名宮人監視,便迳自離去。徒留一臉飲恨的玄殷,氣抖地擲起狼毫,邊抄邊咒罵:愛哭鬼,你給我記住!

另一頭,抱着平曦回到東宮的嚴熾書則是命人備來細點,然後喚了隐護在側的影衛,讓他夜裏往禦史大夫府上走一趟。

隔日,玄殷頂着紅腫發癢的臉來到了霄璇閣,本以為已經倒黴到了頂,應該不會再更慘了,誰知那向來讓太傅滿意的太子爺,竟然沒将太傅交付的抄論呈上,而且還默不出前幾日教的《尚書》重點,簡直就是破天荒呀!

袁禮達這太傅再不爽也不敢直沖着太子訓話,他頂上人頭還想要呢。想當然耳,太子侍讀就凄慘了,頂着厚厚書冊跪了三個時辰,然後又将《尚書》全文抄了兩遍。

這天,玄殷委屈的落下了男兒淚,同時徹底地了解到嚴熾書有仇必報以及心機深沉的個性。多卑鄙呀,表面上寬宏大量地沒因他惹哭公主而責罰,背地裏卻這樣陰他!他敢說自個兒的臉會莫名其妙紅腫,絕對也與他脫不了幹系!

不過就是個女娃娃,護成這樣幹嘛呀!這般軟心,将來怎麽登帝位呀!

之後,玄殷盡可能地與女娃兒保持距離,嚴熾書也沒再命令他抱她,可被養得氣色紅潤渾身軟胖的女娃兒卻總是一步三搖地晃到他身邊,騷擾似地拍着他,擠眉弄眼地對着他扮鬼臉。

「不理她,她就沒轍了。忍住,我一定要忍住。」暗自壓抑的玄殷大口地深呼吸,決定忽視那團粉色麻糬。直到感覺到衣袖一片濕濡,玄殷忍不住低頭,這才發覺女娃兒竟然抓着他的袖擺磨牙,造成濕濡的就是從她嘴裏淌出的口水。

有着潔癖性子的玄殷當下氣得變臉,狠狠瞪向女娃兒,沒想到女娃兒居然沒被他吓着,竟然還露齒朝他笑了下,接着便皺着臉佯哭地往嚴熾書身邊去。「嗚……他、壞壞,曦怕怕……」

傻眼地看着女娃兒可憐兮兮的裝無辜,玄殷總算是見識到什麽叫「惡人先告狀」了。

「混小子,你不好好聽課,欺負公主想找死呀!」正念詩念得起勁的袁禮達一聽到哭聲頭又痛了,氣得将手中詩卷往玄殷身上扔。

哇咧,有沒有搞錯呀!明明是那愛哭鬼先來惹我的!摀着頭,玄殷吃痛地直想吠嚷,心裏卻比誰都清楚這要開了口,回去準少不了親爹賞的一頓粗飽。

「太傅息怒,是曦兒調皮擾了您。」有禮地對袁禮達致歉,嚴熾書從腰際的錦袋掏出了糖給女娃,讓她安靜下來後便轉向玄殷開口,「君子量大,你何須與年幼的曦兒較真?」

「我、我……」被酸得語塞,玄殷羞惱地撇過臉,別扭地吐了句:「是公主先将口水抹在我衣袖的。」

「哦,那倒真是我家曦兒不對了。」眼眸閃過一絲銳利,嚴熾書嘴角微勾,淺然開口,「來人,立即回宮取前日皇上禦賜的錦衣,給玄侍讀賠罪。」

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讓玄殷倏地背脊一寒,「不、不用了,就是衣袖濕了而已,太子無須以禮相賠的。」不說這衣會不會被動手腳讓他穿了發癢,光聽嚴熾書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的話,玄殷就覺得這衣穿了準要給折壽。

「言下之意,曦兒無錯了。那麽,惹哭她的你,理應給她賠不是才對。」将開心吃糖的平曦抱起來面向玄殷,嚴熾書擺明了讓他給女娃道歉。

「……」這下,玄殷真的啞口了,明明就是那臭丫頭的錯,怎麽說到後來變成他要道歉?什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根本是講假的嘛!

心中一口怨氣別升了天,玄殷還是得識時務的認了,誰讓人家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公主呢。「是小的不對,錯怪了公主,請公主見諒。」

一句話聽不懂半個字的女娃兒,樂呵呵地笑出了聲,張開了手臂向玄殷讨抱。

玄殷一臉窘迫,不甚情願地正要伸手,嚴熾書卻輕輕壓下了女娃兒的手,「曦兒乖,皇兄抱就好。」

那什麽嫌棄眼神呀!要不是她自己讨抱,他才不想碰那胖乎乎的麻糬團!

雖說與現今太子身分差了好大一截,可身為禦史大夫獨子的玄殷也稱得上是含着銀湯匙出生的貴公子,從小就沒人敢給他氣受。表面上他是忍辱負重低頭道歉,可心裏卻一直想找機會将女娃給整弄回來,好消消她害自己吃癟的那股氣。

想了幾日,總算給玄殷逮到了機會。嚴熾書正和太傅在研論一份诏書,趁兩人談得專心,玄殷悄悄地從懷裏掏出顆炒糖栗,将它滾向一旁自個兒丢着沙包玩的女娃兒。

才三歲的孩童能有什麽防心,手一抓便往嘴裏塞,三兩口便消滅了那顆糖栗子,香甜綿密的口感讓小平曦意猶未盡,晃着小腦袋找着糖栗子的來源。

眼看女娃上鈎,玄殷忍不住得逞地笑着,當她大眼看向自己時,便将整包糖栗子拿在手上晃了晃,刻意再抓出一顆朝她滾去。

小平曦吃掉了第二顆糖栗子,便晃着身子朝玄殷走去,然後在吃到第五顆時,小小的身子已經被玄殷拐到了霄璇閣外的院落。

「想吃是吧,我偏不給你,就饞死你這會耍心機的愛哭鬼。」知道嚴熾書與袁禮達看不見,玄殷惡劣地對着小平曦扮鬼臉,甚至還挑釁地吃給她看。

看小女娃追得喘兮兮,玄殷開心地越跑越歡快,完全沒留意到自己與她竟已跑到了養着錦鯉的池畔。直到砰咚一聲傳來,女娃兒跌趴在散着瓦片與碎礫石的泥地上,飽滿的額際撞上了池邊的圓石,疼得放聲大哭。

「曦兒!」因為哭聲而三步并作兩步沖來的嚴熾書,急忙将跌在地上的女娃抱起,「快宣太醫!」

看到小平曦額上腫了個包,遮着膝蓋的白裙被染紅了一片,嚴熾書頓時臉色鐵青,殺氣騰騰地瞪向伫立一旁的玄殷,「來人,給我拿下!」

看見帶刀侍衛聽令地将玄殷押制,向來惜才的袁禮達也吓着了,連忙開口求情,「太、太子殿下,您請息怒,玄殷應當不是故意的。」

雖是憤怒至極,可嚴熾書仍保有一絲理智,「拖下去,杖責五十。」

從小便随侍太子身邊的小圓子彎着身,壓低了嗓向倚卧在榻邊守着女娃兒的嚴熾書說道:「殿下,禦史大夫求見。」

「有說何事嗎?」怕擾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平曦,嚴熾書同樣壓沉了嗓問道。

「沒說,但奴才猜想應該是為了侍讀所犯的錯來給您賠罪求情。」見嚴熾書眉心仍懸着擔憂,小圓子又續道:「殿下放心,在您回來前,奴才絕對會好好守着公主。」

幾瞬的暗忖後,嚴熾書将平曦的手擱回被下,低聲交代了句:「公主若醒來,立即讓人來通報。」便起身離開。

一見嚴熾書到來,禦史大夫玄鼎立即曲膝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玄大人免禮。」嚴熾書在書房椅上坐定後,便開口示意。

「老臣教子不當,理應跪着。」心底有愧的玄鼎堅持跪着。

眼神凜了下,嚴熾書淡淡說道:「玄大人若不起身,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聞言,玄鼎便被嚴熾書那股自然流露的氣勢給驚僵了身子,難以想象眼前那成熟穩重的人只是個十歲的男孩。

無視玄鼎眼中的訝然,嚴熾書吩咐道:「給禦史大夫賜座,上茶。」

「謝殿下厚待。」不敢再推辭,玄鼎一坐定便誠惶誠恐地說道:「老臣這趟來,是專程來給殿下賠個不是,厚顏地懇求殿下高擡貴手,饒小犬一命。」

雖然玄殷在挨了杖後便被送回了府,可為官多年的玄鼎卻不敢掉以輕心,哪怕嚴熾書只是個少年太子,只要他餘怒未消地到皇上那參上一本,那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獨苗苗恐怕再也長不成株大樹了。

雖然氣極了玄殷害平曦受傷,可嚴熾書也沒失了理智的想取他性命,那五十杖造成的皮肉痛應該也夠他受了。端起蔘茶,嚴熾書淺淺問道:「他的傷好些了嗎?」

「謝殿下關心,玄殷并無大礙。」雖然嚴熾書語出關心,但對他了解未深的玄鼎仍舊戰戰競競,「玄殷這孩子給我慣壞了,不知拿捏輕重才會惹出這禍,可他絕對不是存心想害公主受傷的,還望殿下賣臣這老臉皮一次面子。」

看着玄鼎戒慎恐懼的模樣,嚴熾書心下慨然,「大人言重了,倘若沒有你的密報,恐怕曦兒也無命可活到現在。」

聞言,玄鼎臉色一變,怎麽也沒想到嚴熾書竟會知道那封密信是來自于他。

端起蔘茶啜了口,嚴熾書淺淺再道:「大人無須憂慮,此事我從沒與人提過,未來也不打算與任何人相提。我只想讓你清楚我并不是無知的。」

「老臣從未認為殿下無知。沒有淩貴妃的提攜,老臣也不會有今日之位,可老臣卻、卻無能救她一命。」想起這事,玄鼎忍不住責怪自己,懊惱着當年為了隐匿身分而誤了傳密的先機。

雖然嚴熾書趕到死牢時已來不及阻止母妃飲毒,可至少還來得及保住親妹,也從生母口中得知朝中還有誰能為他所用,「大人請寬心,母妃不會怪你。而我,只想問一句:我能信你與玄殷嗎?」

看着嚴熾書神似當今天子瑞皇的面容,驕傲的瞳眸裏那份堅毅決心讓玄鼎不由得肅然起敬,同時也心生感慨。

當年淩貴妃誕下眼前這位皇長子時,鐘鼓樓上金鼓擂動的氣勢彷佛還響在耳際,龍心大悅的瑞皇更是在滿周時便冊封其為太子,誰知不過短短數年,為保地位的皇後不僅心機算盡的對付淩貴妃,更建請瑞皇廣納後宮,讓瑞皇又添了兩位皇子與數位公主。

雖然瑞皇并無另立太子的打算,但在龐丞相與皇後的有心挑撥與煽動下,懷着身孕的淩貴妃在被打入冷宮不多時便冤入死牢,嚴熾書這太子的地位也漸被削弱。要不是因為嚴熾書生性沉穩內斂,聰明的懂得韬光養晦,怕也早被野心勃勃的龐邑給鬥倒了。

淩貴妃生前的殷殷囑托言猶在耳,讓玄鼎立即起身跪地,披肝瀝膽的忠心示誠道:「殿下一句話,臣萬死莫辭。」

「這就夠了。」淺淺低語,嚴熾書起身扶起玄鼎時又順勢對其附耳,「讓玄殷去向龐邑效誠吧。」

夜闌人靜的子時,好不容易睡下的玄殷莫名其妙地被人扛到了一片竹林裏,褲子被強行拉下,冰涼的膏液淋在皮開肉綻的屁股上,讓他羞惱的想揍人,可被點了穴的他除了嘴巴,哪都動不了。

「堂堂一個太子,強行綁人又任意摸人算什麽呀!」竹屋裏只燃着一支蠟燭,雖不夠明亮卻也足夠讓玄殷看清了兇手是誰。屁股被看光光的羞辱讓他顧不得天王還老子,氣得口不擇言吠嚷。

淡淡地睨了玄殷一眼,嚴熾書示意的眼看向站在門邊的影衛,瞬間一團破布便塞進了玄殷嘴裏。

「平曦是個在死牢出世的公主,母妃将她擱我手上後便含冤斷氣,那臍帶還是我親手給剪的,從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中便只有我這個至親的兄長。即便衣食無缺,可從小沒喝過半滴母奶的她沒我在身邊便無法安心吃睡。你能想象當她哭着找我要娘時,我心做何感想嗎?」

「這麽慘呀……話說,那也與我無關吧!」動彈不得又開不了口的玄殷不承認心中因小女娃堪憐的身世感到心疼不舍,故作無所謂地閉上了眼。

「我答應過母妃,這輩子都會好好守護曦兒,這幾年來我将她捧在掌心上護着寵着,從沒讓她掉過半根汗毛,而你卻只因為一時意氣害她傷皮痛肉。」

「我也沒想到她會跌倒呀!」倔氣地在心底哼嗤,玄殷實在很想叫嚴熾書閉嘴,別再說些會讓他感到愧疚的話。

「這五十杖,是讓你記住平曦對我的重要性,留你一命,是因為我想與你成為朋友。」

「打了人才說想當朋友,有這樣的嗎?!你想,我還不願呢!」嚴熾書的話讓玄殷聽得直想跳腳,卻只能氣呼呼地睜開了眼瞪他。

将玄殷的褲子拉上,嚴熾書起身坐到竹椅上與他對視,「親自給你上藥,已經是我的誠意。休憩會兒,半個時辰後影衛會送你回府。」

說完,嚴熾書伸手拿掉玄殷嘴裏的破布後便兀自轉身,走到門邊時,玄殷卻出了聲,「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頓了頓腳步,嚴熾書淡淡回道:「生在這宮裏,能讓我擱在心上信任的人沒幾個,而你是其中之一。」

嚴熾書的話讓玄殷感到受寵若驚,在與父親玄鼎的相談中,也讓他知道身為太子的嚴熾書在宮中的處境,加上當侍讀這些時日的觀察,玄殷多少懂得了嚴熾書的艱難。

雖說心下仍因那五十杖有些記恨,可玄殷倒是默默地在心底接受了嚴熾書這朋友。也因為愧疚自個兒不成熟的玩心,于是在傷好得差不多後,他親自帶了幾包炒得熱呼呼的糖栗子去探視平曦。

嚴熾書說想與他成為朋友還真不是說假的,他人才到了東宮門口,馬上就有宮侍來迎他,見着了面後,嚴熾書只淡淡地說了句:「從今而後,一切免禮。」便領着他進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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