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色令智昏
“不想吃面?那換別的?”沈閱微道。
一句從耳朵裏進去愣是沒過腦子,戚夏深懵懵地看着沈閱微。
沈閱微便耐心地重複一遍。
雲華面帶同情,咬着筷子感慨道:“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平常多伶俐一孩子,挨靈主摸了一下就傻成這樣。
戚夏深終于聽懂了,趕忙搖頭:“不是不是,都挺好的,我剛琢磨吃哪個呢。”
沈閱微看出他不自在,目光微垂掃過戚夏深的手腕,一米八的人,骨骼卻精細。因為經常鍛煉,骨肉緊實,戚夏深體溫偏低,手腕在掌心沁出一片微涼。
他不動聲色松開手,道:“那就好。”
他一松勁,戚夏深飛快縮回手。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別說戚夏深,就連薛白都覺得到嘴的美味佳肴滋味寡淡許多,還不如那天熱過第二遍的蝦餃。
吃到一半,薛白忍不住了,勾着戚夏深的袖子,道:“我們出去吧。”那兩個老頭眼睛就像斜着長的,一直黏在戚夏深身上,看得明目張膽。
其中的探究甚至懶得遮掩,放肆打量着戚夏深,目光小刀子一樣剔骨刮肉,恨不得原地剖解了戚夏深,看看他到底什麽心腸。
戚夏深不動聲色地拍拍薛白的腦袋,其實不止是薛白,他自己都吃得胃疼。戚夏深嘆氣:這兩個族老滿肚子的心思,胃裏還有空位塞吃的?
沈閱微見他吃不下,索性先放下筷子,道:“這裏悶,你和雲華他們出去玩玩吧。”
雲華立刻丢下筷子,比起鹿族族老,戚夏深可就順眼多了。不就是問點話麽,他現在有周陸!還會怕戚夏深?
戚夏深求之不得,拎着消化不良的薛白三步并兩步離開了包廂。
周陸猶豫間已經錯失了反抗的機會,被惡霸雲華硬拖出了包間。
戚夏深道,“別在這兒吧,我們下去找個別的地方說。”
雲華啪啪拍着戚夏深的肩膀,贊賞道:“小夥子很有戒心嘛,就應該這樣。”
周陸吓得臉都白了,拎起雲華的手好好安置回他自己身邊,心道:活祖宗,這個不是別人能碰的!
雲華莫名其妙,可能是時隔多年再見到周陸,忘了以前都是被周陸怎麽收拾的,皮癢非要跟他唱反調,朝戚夏深伸出了罪惡的手。
周陸只好将他蠢蠢欲動的手安置在自己口袋裏。
戚夏深一邊走向電梯一邊道:“我的意思是,我還沒吃飽,下去找點吃的。”他進了電梯,薛白挂在他肩膀上,一人一貓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于是同時發出了微妙又恍然大悟的聲音:“哦~~”
哦你大爺。
雲華火燒一樣抽回手,瞪了戚夏深一眼,默默進了電梯。
周陸輕咳一聲,跟着走進去。
……
由于薛白堅持要吃炸雞,三個人只能打包了油炸食品找了個背陰的長凳坐下。夏日的中午,街上幾乎沒有人,樹上已經能聽到蟬鳴聲。
薛白頭伸進袋子裏,聲音含含糊糊的:“你給我個雞腿吧,我倆各一個。”
戚夏深很無語:“我又不吃炸雞,你願意吃什麽就吃什麽。”要說薛白這貓,雖然毛病一堆,但好歹還是知道心疼人的,除了他表明不喜歡吃的東西,薛白再饞嘴都會留一半給他。
薛白咬着雞腿從袋子裏出來。
戚夏深低頭給沈閱微發了個定位,這才氣定神閑地看向雲華。
雲華:“……喂喂,別看了,要問什麽就說!”明明在笑,眼神怎麽就那麽滲人?
“心甲破碎,到底有什麽後果?”戚夏深眼中的笑意收斂,唇角抿起,上半身微微前傾。
藏鋒的利刃刀身還未出鞘,寒芒已經逼到了近前。
雲華不知道這蜜一樣随時都滲着甜的眼睛居然會鋒利到這個地步,雲華下意識避開他的眼神,道:“靈主連心甲的事都跟你說了?”
不知道想起什麽,雲華雙目放空,手中可樂紙杯被攥得變形,他喃喃道:“……心甲與心髒相連,心甲破碎,人就……”
聲音忽然卡在嗓子裏,莫大的恐慌攥緊了雲華的心髒——從再次見到靈主之後一直被雲華刻意忽視的問題,因為戚夏深一句話翻上心頭:對,靈主的心甲已經碎了,那贈他人身,賜他魂魄的靈主還能陪伴他多久?
雲華手指一松,周陸連忙扶住紙杯,雲華忽然推開周陸,三兩步的距離卻要跌撞着才能走到戚夏深身邊。
戚夏深趕緊扶住他,“不是,你要實在不想說也沒問題,我不問了行不行?犯不着行這麽大的禮。”
雲華緊緊抓着戚夏深的手,“你幫幫靈主!”
戚夏深無力:“你們什麽都不說,我怎麽幫?退一萬步,你真有苦衷說不出來,也得告訴我他這個病怎麽治。”
戚夏深擡手按住雲華的肩,将人壓在長凳上做好,示意他不要激動,道:“你家那位,嘴緊得跟蚌殼一樣,什麽都不肯告訴我。講真的,我都不知道你不放心我什麽。我身邊就傻貓一只,全身大寫的好欺負,你只要找兩個屬下看着我,我就什麽浪都翻不起來,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傻貓薛白:“……”他堂堂上恒小區一霸,就成了傻貓?他看戚夏深昨天新買的耳機不想要了!
雲華搖頭:“不是我不肯說,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扯過周陸,急切道:“你問他,這世界上對心力有所了解的有幾個人?就算是靈主,恐怕都不能窺測其中的十分之一。除了你,我所知道的修煉出心力的只有一個人,可那個人……估計不在了。”
周陸點點頭。
雲華道:“你擁有心力,也不知道怎麽用嗎?”
戚夏深嘆了口氣,道:“這玩意兒在我手上是自保的刀,你覺得我會想着怎麽用一把刀去救人?我不是醫科的,心力也不是救人的手術刀。”
所謂心力,不過是窮途末路處的一腔孤勇,傷人的利器又哪來的慈悲之心,去刮骨療毒濟世救人的?
心力本身就是即冷又硬的東西,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二兩的柔情。
戚夏深揉了揉眉心,感覺頭隐隐作痛:“你們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第一個修煉出心力的那位呢?沒找過?”
雲華蹦起來:“找過!怎麽沒找過!你記得你去弄花巷那天看見的那個穿黑衣服的嗎?那是那位最信任的下屬,叫段晝。我從靈主沉睡後就刻意接近段晝,可段晝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和那位有聯系,估計是真的……”
周陸輕聲道:“我也暗中調動鹿族的勢力找過,确實找不到。”
戚夏深下意識撫摸着手腕,凸出的腕骨硌着指腹。許久,他頹然垂下肩膀,道:“那……靈主自己會知道嗎?”
說完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如果真的知道,怎麽會不告訴他?
雲華道:“可能……也不知道。那一位,生性腼腆害羞,話很少,我問過了,就連段晝也不清楚。”
心力實在太神秘,先前那位也沒留下只言片語。想想也對,心力就是痛苦中煎熬出來的,誰會反複回想絕望是如何饋贈自己的嗎?
戚夏深深吸一口氣,不會的,他自己就不會。
薛白爬上戚夏深的肩膀,戚夏深打起精神問:“怎麽了?”
薛白往前湊了湊,胡須上還站着炸雞的面衣,戚夏深以為他有什麽要緊事,一回頭被薛白吧嗒親在臉上。
戚夏深:“……你讨打是吧?!!”自己吃就算了,非要粘他一臉油!
薛白難得溫柔一把,對方還不領情,十分不滿意:“我這正安慰你呢,你兇什麽,沒良心的小混蛋,白養你了。”
戚夏深一把将他從肩上掀下去:“我真謝謝你把我拉扯這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