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是我的心髒（18）
“我還是不明白，”路晚南搖了搖頭，“明明可以不這樣的，那為什麽你要制造那些戰鬥機器人，又為什麽……要讓他們破壞社會？”
路晚南最佩服的，就是岑明禮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總是那樣淡定自若，氣定神閑，哪怕是現在，他面對路晚南時的神情依舊像一個慈愛的父親，可他說出來的話，卻又不那麽好聽。
“色/欲，暴食，貪婪，懶惰，暴怒，嫉妒，傲慢。這是人類的七宗罪，是每個人無法擺脫的罪孽，仿佛人類這種生物，只要活着，便會不斷地犯錯。遇見美好的容顏便會心猿意馬，藐視法律者還會為了一己私欲破壞他人清白；貪圖錢財物品，揮霍無度；浪費糧食與時間，将自己變成腦滿腸肥的廢人；為了一些小事而氣急敗壞，毆打謾罵，為了他人的優秀而心生嫉妒，暗中诋毀，為了自己的優秀而心高氣傲，看不起他人。
人啊，總是将自己的三觀立為标杆，與自己三觀不同的便将其視之為異類，認為自己從未犯錯，卻不曾細細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毫無罪孽。
人打出生之時，心底便有着一股子惡念，成長的過程中，惡念或被壓下，或是升騰。于是善人，僞善者，君子，小人，惡人一個一個成長，在社會掀起層層巨浪，又将這些巨浪化作平靜。然後一個個在無意間犯下或深或淺的罪孽，度過或是充實或是無聊的一生。食用糧食、水源、空氣，運用資源、金錢、土地，生老病死，最終塵歸塵土歸土，化作泥地裏最不起眼的塵埃。
人類始終是一種不完美，甚至帶着罪孽的存在。
可機器人是不同的，只要我想，便能按照我的構想制造出完美的機器人，他們擁有出色的外貌，強大的力量，極高的智商，所有人類能做的不能做的，他們都能做，包括□□與生殖。重要的是，機器人不會像人類那般，存在那樣多的邪念，他們的內心大多幹淨，不會被世俗所污染。
你不覺得，比起人類，機器人更适合做這個社會的統領嗎？”
不覺得……
怎麽可能會這麽覺得……
或許岑明禮的話，有很多地方是沒錯的，甚至反映了這個社會的一些現象，可是，岑明禮的目的卻終究是不對的。
人類經過上萬年的進化，從攀地而走的猿成為直立行走的人類，經歷朝代更替與變法，經歷戰争與和平，一步一步踏着前人的鮮血走到今天。期間雖然夾雜着不少處于黑暗面的人類，可那畢竟在少數，且他們已經被歷史淘汰。
機器人或許比人類完美，但比起存在于這世界上的時間，歷史，他們是永遠比不了的。
路晚南微微蹙眉，望着面前沉醉于自己理想中的岑明禮：“爸爸，你瘋了。”
“我瘋了嗎？或許吧，反正你你們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三人成虎，我不瘋也得瘋。”岑明禮嘲諷地一笑，爾後，将手伸到身後，按下了一個開關。
緊接着，原本還閃爍着雪花的屏幕一下子出現了畫面，只是那些畫面卻并不是如他想象一般，拍攝着研究所內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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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個個大約二十英寸的屏幕上，外面的世界分別投影其上，或是街道，或是居民樓，或是大廈，或是大橋。而那些建築，正一個個遭到破壞，建築中的人們，來得及逃出的紛紛作鳥獸狀逃跑，來不及逃出的則是被壓到在坍塌的建築下，或是死亡或是重傷。
出了這樣的事情，警察不可能不管，奈何在那些機器人面前，警察簡直就像是一只弱小的螞蟻，可以随意踩死。
即使聽不到聲音，路晚南也能感覺得到，那些人類有多絕望，自己的家園被一群有着與自己相似外形的‘人’毀壞，就連生命也被剝奪，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身為自己父親的這個男人。
只看了一會兒，他便有些看不下去，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又睜眼看向岑明禮：“爸爸，你真的要這麽做嗎？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無異于在殺人。”
“我知道。”岑明禮仿佛是很無所謂地回答了一句。
“你自己也是人類，你也有七情六欲，也會犯下深重的罪孽，既然如此，你又有什麽資格批判他人！随意掠奪他人的性命。”
“我知道，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好好活着。”
“什麽意思？”難道是他想錯了？岑明禮難道不是想通過這些機器人稱霸世界？
“如你所言，身為人類的我也是罪孽的，因此，等到我的目标實現之後，我也會自殺。為了讓他們好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我已經将所有制造機器人的方法交給了安，他會替我做好一切的。”
“你還真是病的不輕……”
岑明禮微笑着看向路晚南：“旌旌，你長大了，也敢辱罵你的父親了。”
“那是因為你的做法實在是……不太正常。”
“是嗎，不正常就不正常吧。”岑明禮将屏幕的畫面關了，于是滿屏又成了自帶嗡嗡聲的雪花。岑明禮雙眼空洞，像是盯着遠方的什麽事物一般。
路晚南此刻有些怕他，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此刻的岑明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絕對異于常人，即使這個時候岑明禮讓自己手下的機器人沖進房門一刀把他砍了，他都不覺得奇怪。
“旌旌，你覺得一個人能夠活在這世上，靠的是什麽？”岑明禮忽然開口。
“食物，水源，空氣？往上一點，他人的尊重，精神需求什麽的……”
“健康，”岑明禮開口，“健康的生理，心理，健康的身體。而在人類的身體中，最重要的器官便是心髒，離開了心髒，人類便無法生存。這就是為什麽有些人可以不依靠食物活下去，有些人不需要睡眠也能生活，但失去了心髒的人卻無法生存。”
路晚南輕輕皺眉：“你想說什麽？”
“‘心髒’不是只對人類重要，還有動物……和機器人。”
聽到這句話，路晚南忽然有些心慌：“什麽！”
“很意外吧，”岑明禮看着路晚南的反應，有些得意，“機器人也是有‘心髒的’，他們離不開‘心髒’，失去了‘心髒’，機器人便無法生存。”
機器人也有心髒？可是明明安說……
岑明禮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突然告訴他這個？而且機器人離開了‘心髒’便無法存活這樣的話，無異于告訴他那些機器人有什麽弱點！
“你知道嗎？一個機器人死了，便會有更多新的機器人誕生，只要身為領頭人的安活着，機器人便不會滅亡，然而，安是無法打敗的。因為……安的心髒，并不在他自己身上。”
渾渾噩噩地離開監控室，走進了最開始，岑明禮給他安排的那個休息室。
路晚南坐在床上，出神地凝視着白牆上不起眼的一個小黑點。
真是難得，像岑明禮那樣嚴謹得一絲不茍的人居然會允許牆壁上存在污漬。
他思考了很久，回想起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
他想起自己被搶劫犯襲擊之後，在醫院的那個夜晚，安和他說的話。
他又回想起安之後去了一趟公安局，想找出那個兇手。
警察說，那個兇手可能不是人。
【路晚南：系統，你能幫我檢查一下我的身體嗎？】
【系統：檢查什麽？】
【路晚南：我想知道我的體內是否存在異物。】
十幾秒過後。
【系統：奇怪，你的體內，有一小塊半導體物質，看上去似乎是芯片。】
【路晚南：在什麽地方？】
【系統：左胸偏下，緊緊貼在心髒表面。】
果然……
高三那年他被人刺傷，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岑明禮刻意安排的，那個持刀搶劫犯十有八九是岑明禮制造的機器人。
岑明禮這是為了找一個正當的機會，将芯片植入他的體內。
而那片芯片，正是掌握了安生命的‘心髒’。
安和他說：“岑旌，你就是我的心髒。”
從很多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安的心髒。
按着系統的指示，路晚南找到了唐宴所在的休息室。
唐宴受了傷，與機器人戰鬥時又過度疲勞，因此此刻還沉睡着。路晚南便找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一直等着唐宴醒來。
好在唐宴沒睡太久，不過他醒來看到身邊一動不動的路晚南的時候還吓了一跳，接着便關切地問：“岑旌，你怎麽在這裏？你，你還好吧？”
“沒事，這裏是我父親的研究所，他還不會傷害我。倒是你，怎麽倒下了？”
一提起這個，唐宴便有些憤然：“我看到你父親命令那個長得和安一模一樣的家夥把你打暈之後便有些氣憤，于是想上去與他理論，然而……那個長得和安一模一樣的家夥，他的戰鬥力與其他機器人完全不是一個級別，我被他打暈了。”
路晚南點了點頭，事情經過和他想的差不多，他接着開口：“那個人就是安。”
“什麽？！”唐宴顯然不敢相信，昨夜見到的那個家夥，冷酷無情，與他從前認識的那個呆呆的，待人溫和的人完全不一樣。
“那我來告訴你，這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會不會有點啰嗦，就關于岑明禮那些長篇大論……
不過我好像特別喜歡寫這種诶，《我死于夏天》裏面大BOSS的思想理論我也是寫了很多，感覺我總喜歡寫反派的思想。
然後，作品的三觀不完全代表作者的三觀，不要因為覺得岑明禮的三觀歪就覺得我的三觀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