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則泯口中的‘濤哥’,就是金港街頭那天晚上收了周昊海兩百塊、後來被吓尿的馬仔。
駱白似笑非笑地看着馬仔:“熟人啊——濤哥?”
濤哥看見駱白,眼前一黑,差點沒能坐穩。
三層油膩下巴微微顫抖,冷汗就從額頭上流下來。
他緊張害怕,但身邊的小弟不知情啊,以為是熱——趕緊左右上前拿紙板幫忙扇風。
這群小弟都是長京市的高中生,其中有四個男生跟王則泯、周昊海同班。
他們不知道紅幫被抓的消息,以為濤哥進了紅幫,真是道上混的,于是都來投靠他。
卻不知濤哥入紅幫是湊人頭,進去不到半天時間,警察來了。
紅幫和外來的黑幫潰不成軍,副幫主進去了,大大哥出車禍死了。
濤哥被抓進去,交完保釋金才出來。
圍着濤哥扇風的平頭青年說:“你們帶個初中三好學生來見濤哥是蠢啊,還是豬?”
另一個青年說:“把家裏弟弟帶出來了吧,現在混黑道都得拖家帶口——不是我說,周昊海你還是別混黑了,趕緊回家帶弟奶娃吧。”
此言一出,幾人哄堂大笑。
其中四個男生卻都覺得尴尬,團團圍住周昊海。
“周哥,你怎麽把個小孩帶過來?這……不厚道啊。”
說實話,他們都知道自己壞胚子,可也沒想過禍害小孩。
“是啊周哥,有啥深仇大恨,揍一頓就行。何必扯道上來?”
“啧,一看就知道是老師的寶——三好學生書呆子。喂,弟弟,聽哥幾個的話,回家去。”其中一個男生還掏出幾塊錢塞給駱白:“買糖回家去吃。”
駱白面不改色收下幾塊錢:“謝謝哥哥。”
別說,出手挺闊綽。
這幾塊、十幾塊錢的,在後世就相當于百來塊錢了。
幾個人笑:“挺乖挺有禮貌一小孩。”
下意識都覺得周昊海這事兒辦得不地道,不良心。
他們混黑的,也講義氣、講道義。
再有啥深仇大怨,沒必要這麽害人家。
周昊海躺平任他們鄙視,在心裏冷漠地想着,有你們臉疼的時候。
王則泯卻看着駱白熟練收錢的動作,想起了剛才那勸駱白回家去的十塊錢。
——家裏雖有錢,一個月零花也才五十塊。
平頭青年不懷好意喊住駱白:“你住這裏吧,認識個叫駱白的人嗎?把他叫出來,我們有些事要找他。事情辦成,我們濤哥就帶你玩。”
周昊海他們想放過這小孩,他們就偏要将他扯上賊船。
教訓完那個叫駱白的,再把罪推到這小孩身上,反正未成年犯法不挨事。
看穿平頭青年打算的幾人怒目而視,最惡心這種不講道義的垃圾。
他們扭頭看向駱白,希望他別應承。
王則泯和周昊海不語,前者看出點門道,後者是喊‘寶哥’的人。
周昊海嘲諷:“別秀智商了,先把高一讀上去,你這都留三年了吧。”
“噗——”
平頭青年面子落不下來,惱羞成怒。
袖子挽到一半,卻見駱白撥開人群,站在濤哥面前:“濤哥。”
‘砰’地一聲,濤哥摔倒在地,連凳帶桌子翻滾。半晌後撲騰着爬起來,觸及駱白的笑,恍然想起金港街頭迪廳裏暴揍副幫大哥的‘寶哥’。
同樣的笑容,然後副幫大哥就被揍瘸,公安進來抓捕還把他當成可憐受害的學生。
——濤哥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陰險的人物。
濤哥抹掉額頭冷汗,推把凳子到駱白身後:“哪敢,哪敢。寶哥喊我小濤就行。”
“???”
小濤?
衆人看看純良乖巧漂亮的駱白,再看全身上下三層油脂面貌兇狠像殺人犯的濤哥。
……青春放蕩的男人夢好似碎在今天無情喧嚣的風中。
平頭青年:“濤、濤哥?”
濤哥蒲扇般的大掌就往平頭青年腦袋上劈過去:“喊什麽喊,沒見寶哥在這裏嗎?”回頭沖駱白讨好地笑:“寶哥,小弟不懂事,您別見怪。”
濤哥認死了就是駱白報警,把長京市兩個大幫派全給端了。結果到頭來,駱白平安無事,沒被報複,說明他有強大的後臺。
估摸黑白兩道都有人。
就這樣的人物,哪裏是騙騙高中生收點保護費的濤哥敢得罪的?
濤哥:“寶哥,您有事盡管吩咐,包我身上。你們都過來認識寶哥,以後見到要恭敬點。”
衆人懵逼:“寶哥。”
幾個兄弟齊刷刷看向周昊海,後者攤手:看,我說過你們會臉疼的。
王則泯:……還真是江湖人稱的寶哥啊。
駱白把凳子推回去,笑了笑:“聽說你想找駱白,要他兩條腿?”
濤哥勉強笑:“底下有個妹子,看不順眼找我替她出頭。寶哥要是恰巧認識駱白,說一聲就行,我立刻調頭回長京市不再找駱白的麻煩。”
妹子?唐書玉吧。
駱白:“我确實認識駱白,也不是想阻止你。但是濤哥知道駱白是個什麽人嗎?四野八鄉,無人不識。黑白兩道有關系,連市裏的刑警隊隊長都認識。您要真要了他兩條腿,回頭整個長京市都等着弄死你。”
濤哥:“不能吧。”
駱白:“周昊海,你說。”
周昊海:“是真的,濤哥。那個讓你來害駱白的人,真正想害的人不是駱白,而是你呀。”
駱白低聲耳語:“如今長京市兩大不法組織都被收拾,過不多久就會公布出來。混黑沒前途,現在上頭還在查,有些人早早得到消息,怕被查到頭上連累前程。所以——你懂的吧。”
懂!
當然懂!
不就是怕被查出跟他這個有過案底的人有糾葛,怕被牽連耽誤前程?
說起來,唐書玉家裏挺有錢的吧。她自己也是個好學生,聽說穩進市一中重點班,要是被查出跟個道上混的有瓜葛,別說市一中重點班,就是市一中都不一定進得去。
好啊,原來在這裏等着他。
怪不得問她具體怎麽回事,她支支吾吾含糊過去。
濤哥瞬間想通這一層,怒急攻心,恨不得揪着唐書玉揍一頓。
當然他選擇性忘記唐書玉給了他一筆錢,才讓他二話不說應承下來的事了。
駱白:“濤哥要是不信,盡可回長京市放話,等個兩天,看會不會遭到駱白的報複。”
濤哥就算不信也得信,現在長京市查黑打|黑格外嚴。
寧錯殺也不放過,他好不容易放出來,可不想再進去。
思及此,濤哥抹掉額頭冷汗,沖駱白說道:“我今天多謝寶哥提醒,回頭再來感謝寶哥。”
說完,帶着兄弟們匆匆離開。
——開玩笑,傻子才回來感謝。
周昊海幾個同學留下來,沒跟着濤哥一塊走。
而濤哥忙着跑,當然也沒有在意他們。
衆人一臉驚奇地看着駱白,震驚于他三言兩語就把濤哥忽悠走。
對,忽悠!
他們壓根不信駱白的話。
“卧槽,真人不露相。”
“周哥,你這弟弟牛逼。”
“哪條道上混的?怪不得你瞧不上濤哥,原來攀上更大來頭的。”
“該不會就是攀上黑白兩道都有人的‘駱白’吧?”
駱白起身,去跟大排檔老板借電話,打了通電話回來。
王則泯好奇:“你該不會是通知駱白了吧?”
駱白瞥他一眼:“報警。”
他指了指電話,說道:“向長京市公安分局舉報,公民人身安全受到威脅,要相信公安同志。”
衆人:“……”
難道寶哥不是混黑?
駱白:“哦,我就是駱白。”
衆人:“!!!寶哥!”
可憐濤哥剛到市中心就被抓住,投進監獄中。這回保釋金沒用,結結實實關了半個月。而這半個月時間,足夠警察掃清長京市大大小小不法組織。
濤哥完完全全信了駱白的話,否則才剛到長京市,話也沒來得及放出去,他怎麽就被抓了?
分明就是黑白兩道有人,這是給他個教訓!
這虧,濤哥吃下去。
但這人,他是必須得報複回去。
濤哥回頭就把整件事告訴自己的學生妹女友,那學生妹性格也挺狠辣,平時沒少欺負女學生。聞言,扭頭就把唐書玉恨上了。
“唐書玉,你敢陰我?!說什麽教訓個普通人,駱白那是個普通人嗎?等着吧,有本事你一輩子都別回長京市。”
本來心情激動,等待結果的唐書玉挂斷電話,整個人癱軟在地。她不知道事情結果,但知道被學生妹記恨上的後果。
她會死,一定會死!
不行,必須轉學!
唐書玉給她爸媽去了個電話,想要轉學。
然而唐鎮和駱從詩此刻正煩躁,安撫幾句,根本沒理會唐書玉的請求。
此時,唐書玉聽到外面嘻嘻哈哈的說話聲,其中還有駱白的聲音。她趕緊跑到陽臺,果然看見一群人浩浩蕩蕩簇擁着最中間的駱白。
唐書玉紅了眼:“駱白!”
駱白停下腳步,擡頭沖唐書玉露出陰冷的笑,然後對着她比劃兩個動作。指了指雙腿,手掌成刀,在脖子上比了個劃破喉嚨的姿勢。
唐書玉頓時臉色慘白。
他知道,全都知道!
濤哥的事,文文姐的報複,全都是他搞出來的。
一個農村裏的鄉巴佬怎麽會有那些通天的手段?
唐書玉終于相信奶這幾天經常念叨的,駱白邪性。
駱白收回笑容,目光冰冷。
周昊海:“濤哥說的妹子,就是她?”
駱白點頭。
幾個原本還挺欣賞唐書玉顏值的人立刻哆嗦,他們可都還記得濤哥說的話。
随口說出要別人一雙腿,就是個成年人也沒那麽狠毒的手段。
那樣一個未成年的漂亮女孩子,心腸就能歹毒到這種地步,真是可怕。
如此一想,縱是唐書玉再漂亮,衆人眼中,她也是個蛇蠍白骨精。
哪怕唐書玉再恐懼,開學的日子還是如期到來。
開學當天,她就被學生妹圍堵狠狠教訓了一頓。
七|八個女孩子深谙如何教訓一個人,而那些教訓的法子,還是唐書玉以前提出來的。如今一一回報到她身上,也算自作自受,惡有惡報。
偌大一個學校,無一人願意幫助唐書玉。而她自己也不願意告訴老師,因為一旦捅上去,勢必知道她曾經跟社會上的人混。
那樣,她的名聲就會徹底壞了,沒辦法進市一中重點中學。
她的打算,那名叫文文姐的女孩怎會不知?
唐書玉被欺負到送進醫院。事情鬧大,駱從詩心疼得不行,非得報警,還要學校必須給個說法。
結果順藤摸瓜真就給出個說法——
“我們查出,唐書玉同學雇兇害人,但是沒想到雙方出現争執。中間不知道哪個環節出現差錯,導致雇傭的人覺得唐書玉害他,所以聯系認識的人一起報複唐書玉。但我們不明白的是唐書玉同學在被欺負的時候,為什麽不肯跟老師說。”
校長室中,也來聽警察同志說法的老師主任們聞言,心知肚明。
駱從詩不信,可惜證據确鑿,連同唐書玉雇兇轉賬的錢還能查到。整整千百來塊,普通教師好幾個月的工資。
駱從詩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校長室一時亂哄哄的,在把駱從詩送去醫院後,老師們陸續走出來。
相互對視一眼,俱都驚訝于唐書玉的為人。
用那千百來塊報複別人,聽說只是點小龃龉就要報複自己的侄表兄,還指定要人一雙腿。
簡直讓人不寒而栗,小小年紀,心太狠了。
校長室中,年級主任告訴校長:“唐同學可能不适合進市一中。”
年級主任原先很看好唐書玉,一直鼓勵她進市一中重點班。甚至非常看好她的潛力,或許可以沖擊長京市狀元。而且年級主任跟市一中校長有些親緣關系,也同市一中提過許多次唐書玉的優秀。
根據考試成績而言,市一中那邊确實關注唐書玉。
但經年級主任這麽一說,恐怕這事兒懸。
校長本也看好唐書玉,希冀她能得個中考狀元,卻沒料到其品性不堪。
他嘆氣:“學習成績雖然重要,但為人品性更重要。稍不注意,走了彎路,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