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委屈

我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一動便會牽扯到身上的傷。來給我上的藥是奶娘，說是小傷，養養就好了。但是我總感到身上整日整日被烈火焚燒着。我爸恨我不成鋼，一連幾天都沒有給過好臉色。奶奶還要照顧天恩、做家務，對我只能輕輕帶過。我趴在床上，感受不到放假的快樂，全身心的疲憊，累得連木西子這個人都忘了。等我好了些，行動自如了，才記起來我受的這一切不都是為了能和她在一起，她怎麽就沒有一點表示。滿心委屈的我氣沖沖的跑到木西子的家前使勁的敲門，但是我敲了很久敲了很響，就是沒有人給我開門。我萬分委屈的坐在她家的門前抱頭失聲痛哭，心裏不停地在責怪自己，損兵折将，落了身上心裏全是痛。又是好多天以後才知道木西子被她爸送回了上海，那個我只聽過的大地方。

入夜，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清涼的月光，在心裏追問着不知道木西子在上海如何？可有想過我？她還會回來嗎？若是她不回來了，我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還背下了黔驢技窮的名號。我翻了個身，感覺自己不是一點點的笨，而是太笨了，笨的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揪着被子，憋着嘴，心裏漫過陣陣酸楚，眼角又濕潤了。我猛地把被子掀起來蓋過頭頂，在被窩裏哭泣的喊着：“媽，媽。。。”

整個假期，我都過得十分陰郁，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我丢了林家的臉面，成了整個院子的笑料。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對我另眼相看。尤其是曾經被我比下去的那些同齡人，見到我就開始哈哈大笑，指指點點。惡劣的言辭聽得多了，醜陋的嘴臉看得多了，我也就不那麽厭煩了。只要不出家門，耳朵清淨了，眼睛也清爽了。只是免不了被奶奶喝來喝去。我爸看着我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我的心也跟着冷了下來。心情好的時候，我會趴在陽臺上曬太陽，數着一朵兩朵白雲，告訴我媽其實那些題我都會，我只是故意做錯的，我厲害吧。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則一個人鑽進自己的被窩裏，掀起衣袖，還能看到我爸厲棍下的留下的印記。

由于我留一年級，所以不用做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但是我爸為了懲戒我不好好學習，罰我把一年級兩冊的書都抄下來。字還得工工整整，抄不好重來。到假期結束，一年級的書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木西子也回來了。

我本來在陽臺上曬太陽，看到拐角處出現了一件可愛的蓬蓬裙，然後看到它的主人對我抛來一笑，并沒有多高興，而是一轉身便回了屋子。這個假期受了太多的冷眼相對，對于木西子的笑，我似乎有些承受不了。我剛走進自己的屋子便聽到木西子清脆的聲音：“奶奶好。這是我給天恩帶的糖果。”我沒有轉身，沒有逗留，直徑坐到書桌前，拿出筆和紙，翻開書，繼續抄書。

我聽到小皮鞋踩在地上發出的輕微聲響，聽到木西子站在我的身邊，輕輕地喊着：“多多姐姐。”我緊咬着牙，緊握着筆，認認真真地書寫着每一筆。木西子走近了一步：“多多姐姐。”我忍了整整一個暑假的委屈全部化成了不斷線的眼淚掉了下來。“多多姐姐。”木西子驚呼了一聲，然後從她的口袋裏抽出她的手帕替我擦掉眼淚。

我高傲的撇過頭，感覺自己太委屈。木西子離我咫尺之近說着：“多多姐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會不及格的。”我淚流滿面的轉過頭看着木西子。木西子用她那柔和的帕子輕輕地擦去我的眼淚，嘴裏是說不出的溫柔：“我知道，我知道。多多姐姐不是他們口裏說的笨蛋。你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才是第一名。”木西子十分相信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堅定地點點頭。木西子卻搖搖頭，将我抱在了懷裏：“委屈你了。”我哇的哭出了聲。這麽久的辛酸，這麽多的痛苦，我全部用眼淚用哭聲抛在了木西子的身上。靠在她小小的懷裏，我突然覺得這麽多的不值得統統又值得了。

哭夠了，我抽泣着，看着木西子：“你為什麽抛下我這麽就走了？”不告而別，害得我被打得這麽慘也沒有個可以哭訴的。

木西子立馬道歉：“是我不對。我準備領完成績單再給你講，沒想到劉阿姨就來接我了。我給我爸說了，讓他轉告你。可能他太忙了，給忘了。”看着木西子垂下的嘴角，我知道她沒有撒謊，心裏的郁結一下子就散開了。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個班的了。”我拉起木西子的雙手，天真的告訴她。木西子的小手捏住我的手，點點頭對着我傻笑。我陰郁了一個假期的心情才慢慢灑進了陽光。

開學的時候，我依舊牽着木西子去上學，只是這一次我們到了學校都沒有分開。我拉着她的手踮着腳尖在黑板上找我倆的名字。果真，我倆被分到了一個班。我喜出望外的用自己不長的手指指着紙上螞蟻般的小字笑着：“木西子，我倆在一個班。”木西子滿意的點點頭。

如願以償的我興高采烈的拉着木西子踏進了一年級1班的大門，我找了個中間的位置把書包放好，再接過木西子的書包放在旁邊的抽屜裏，然後坐在板凳上，沖着木西子傻樂。木西子也跟着我傻笑。認識木西子的同學慢慢的圍了過來跟她打招呼。我此時也不再那麽厭惡他們圍繞在木西子的旁邊，因為她的身邊有我。

可惜好景不長，第一堂課老師安排座位便狠心的将我和木西子毫不留情的分開了，理由很簡單，我太高了，只能坐最後一排。趨于老師的威懾力，我拿着書包依依不舍的離開座位，木西子則用關懷的眼神安慰我。我了無生氣的坐在第六排，只能遙望第二排木西子的背影，有時候前面的人不規矩，還會擋住我的視線。我突然感到一種前功盡棄的挫敗感。

一年級的內容太簡單了，我整堂課都是在找最佳位置觀察木西子，看她被同桌欺負沒。時不時的扭動還是把老師惹怒了。我破天荒的不及格已經給全校的老師留下了極大的印象，所以新的班主任對我的印象也不好，很不客氣的點了我的名，讓我站着好好聽課。我極不情願的站了起來，自然是引來了全班異樣的眼光，其中也包括木西子。看到她不解的神色，我羞愧的低下了頭，感覺耳根都要燒紅了。

下了課我才重獲自由落座，木西子便第一個走過來：“多多姐姐，我們出去玩吧。”課堂上第一次被老師這麽打擊，玩的興致全無。我搖搖頭。木西子不放棄的拉住我的手搖着：“走，出去嘛，出去嘛。”經不住她的撒嬌我還是陪着她一起走出了教室。

操場上人山人海，人聲鼎沸，木西子牽着我穿梭在人流中：“多多姐姐不要傷心。一年級的東西對你太簡單了，你分神很正常。我上課都經常走神，但是不要被發現就好。”被木西子這麽安慰一下，我感覺心裏舒坦多了。

第二節課我便在不影響別人的前提下注視着木西子挺得直直的背。

放學了，我牽着木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岔路口我停下了腳步。木西子拉了拉我，我轉身告訴她：“我們換一條路回家吧。”木西子有些疑問的看着我。我則心情美美的拉着她改道走旁邊的一條經，穿過幾棟民房，寬闊的田野便出現在了眼前。

小路狹窄，只能容一個人走，兩邊都是田地，有的是稻田，裏面還有水；有的是菜地，裏面長着各種各樣的菜。我右手拉着木西子走在前面，木西子第一次走這裏，田坎濕滑，她緊緊地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踏在上面。我轉身可以看到她嘴角抿得緊緊的，眉頭有些緊蹙，但是我并沒有怕她摔跤而後悔，反倒是牽着她越走越開心。

行至一座石板随意搭的小橋我停了下來，木西子也停了下來。我看着她有些焦慮的望着四周，雖然也有其他人小朋友在行走，但是木西子還是藏不住擔憂。我彎下腰扯着河溝邊的野草：“木西子不怕我把你騙去賣了，買糖果。”

木西子有些不悅的斬金截鐵般回着：“多多姐姐才不會呢。”

我心裏樂滋滋的把野草遞給木西子：“這個可好玩了。”我示範着拿着一根，将它一節一節的地方抽出來，再裝上去。木西子有些好奇的跟着我做，一扯果真抽出一節，惹得她眉開眼笑。我又摘了一些放在她的手裏：“這些好玩的東西這條路上還有很多，今天我們先玩這個。”木西子得到稀罕玩意兒，開心的點頭。我便繼續拉着她往回家的路走。等我在轉身時，我看的木西子已經不再眉頭緊鎖，而是用一雙欣賞的眼睛在看四野。

由于今天在小路上玩了會兒，我倆回家都晚了些。劉阿姨沒有說什麽，奶奶可是念叨了不少時間，尤其是重複着一句：“你要是再不好好學習，我讓你爸不讓你去上學。”我乖乖的應着回屋做曾經做過的作業。

寫完了作業，我幫奶奶打了下手，征求到了她的同意才上了樓找木西子，在門口我已經聽到了她悠揚的鋼琴聲。進屋，鞋櫃前已經放好了我的藍拖鞋。我高高興興的穿好，活蹦亂跳的跑到木西子的鋼琴房。

林多多這個笨蛋，居然考個年級倒數第一，這麽簡單的題都不及格。剛從我爸的電話裏打聽到她的消息，真是不敢相信。但是回想起考試那日她的胡話，我又覺得有些懂了。一直都優秀的的人怎麽可能一下子這麽差。只能說明她是故意的。弄懂了其中的緣由，我躺在自己的公主床上，想着：她就這麽想和我一起？我笑開了。為了讓她的夢想成真，我游說我爸一定要和林多多一個班。我爸不假思索的答應了。我這才能安心的在爺爺奶奶家愉快的玩耍。開學前一天我終于回到了平州，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林多多，不出所料她正在生我的氣。不過她的性情不壞，既然她願意為了我這麽大費周章，我也就如實相告。并且特意告訴她我知道了她的良苦用心。她一直哭，哭的我都想哭了。我将她抱在懷裏，感覺回到平州真好，有她的平州真好。才開學她就開小差被老師罰站，我真是為她以後漫長的學習路擔憂。下課還好一番寬慰，免得她真的成了大家口中的笨蛋，我可受不了。放學回家，她居然不走尋常路，領着我走一些羊腸小道。那濕滑的小道上我走的極度不安，很怕滑一跤，摔進田地裏。不論是水田還是菜地，我都不想它們把我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新衣服弄髒了。看着前面走得十分順暢的林多多，我心裏不停的在罵她。突然她停了下來，說要賣我。我真是氣急了，恨不得将她推到水裏。見她把一株不認識的小草遞給我，還給我講怎麽玩，我才知曉她故意帶我走這麽爛的路是為了來玩這個。想她的用心別致，我便不再怪她。手裏拿着挺好玩的野草，重新環視着四周，發現這裏的景色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多多可舍不得買木西子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