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偷

回到小院，李雙已經先到家了，看到我不免趾高氣昂的走過來，還把她鮮紅的紅領巾故意拿起來向我炫耀：“一年級的，等你學習好了，才有資格戴上。”說完，然後高高的揚起頭離開。不遠處張小曼的脖子上早就飄揚起了那抹紅，我的心裏有些哽咽。只要是脖子上沒有那抹紅的小朋友都會不禁期盼能得到的那抹最高榮譽。

我一年級上的時候，老師就準備選我，我卻因為怕我的榮譽，而張小曼沒有得加深我倆的裂痕便以還想磨練磨練自己為理由推了，老師當初還十分驚詫，不敢相信我說的話，再三詢問，我毫不猶豫的篤定。那學期的期末，雖然我沒有得紅領巾卻被老師狠狠的表揚了我的謙虛。這讓臺上的張小曼有些尴尬的低下了頭。再與她眼神交彙時，我發現，她眼裏的恨意更濃了。一年級下因為學習下降太快，自然不在老師的考慮範圍之內。當年的這一推，沒想到将張小曼推得更遠，也讓我離那抹榮耀更遠了。第一次，我對李雙生出了些羨慕。

見我不走了，木西子拉了拉我的手，我側過頭，她鄭重的告訴我：“沒事，你一定會戴上的。”看着木西子胖乎乎的小臉蛋，我的心裏有些暖意。

自從和木西子同一個年紀同一個班後，我倆幾乎形影不離。上學路上你追我趕，嬉笑不止。放學路上，我領着她走遍各條小徑，不知道禍害了多少野花，灑下了多少甜蜜的汗水。學校，木西子是我班的翹楚，老師的得意門生，班長一職非她莫屬。她一本正經管理全班的模樣就像一只可愛的小喵咪在講臺上嚎啕大叫，但是叫聲再大，也不能改變她溫柔的外貌。她的貓貓生威讓我忍俊不禁。回家後，她乖乖的學習，沒了學校的那股霸氣，重新做回了溫順可愛的小貓，更讓我喜歡靜靜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次次單元測驗我都以高分居首，但是我的不良過往讓老師并不會對我放心，而是時刻督促我不能驕傲自滿。我爸對我的高分沒有以前那麽在意了。反倒是經常板着臉讓我好好學習，不要三天曬網兩天打魚。我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好成績并沒有再次得到大家的認可，心裏有些落寞。尤其是看到以前班上的同學們大多數都戴上了紅領巾，我還是有些吃味。坐在操場上的千秋上，眼裏不停地在追逐那些飄揚的紅。

“多多姐姐。”木西子洗完手坐在我旁邊的秋千上，“你怎麽了？”

我搖搖頭，什麽也不想說，一旦說出口，我怕我會止不住的痛。因為我課間從老師的辦公室路過時聽到了他們在商量期末快到了，可以發展新的少先隊員，他們讨論的十分激烈，卻唯獨沒有我的名字。我感覺自己讀了一個假的書。

“多多姐姐。”木西子跳下秋千，站在我身後，慢慢的推着秋千，我感到風在我的耳邊游走。木西子用盡她的力氣将我重重的推上去，一次又一次。我乘着風，感覺那些糟糕的情緒被帶走了不少，張開雙手，迎風而去。看到自己離藍天白雲越來越近了，我突然感得有與沒有，并不那麽可惜了。

馬上期末考，老師為了鼓勵我們好好考試，在班上發展了第一批少先隊員，并承諾學習進步的，下學期開學便加入少先隊員。教室裏一片歡騰聲。我看着木西子脖子上那鮮紅的紅領巾，真替她感到高興。木西子扭過頭來看了看我，我使勁的對她笑，她才對我微微一笑。我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她有些羞澀的轉過去。

放學的時候，木西子打掃衛生，讓我先到學校外面等她。我沒有反對，反倒是疾步跑出了校門。我的眼睛流年在琳琅滿目的零嘴上，鼻子免費的聞着香噴噴的各色小吃，口水不停地在流。我爸為了不讓我吃零食，從不給我零花錢。而木西子吃過一次外面的小吃，拉了肚子，劉阿姨便警告她不許再吃外面的零食。對于好吃鬼的我就只能在放學的時候看看，聞聞。而木西子經歷了那一次反複的折磨後便不喜歡路邊零食，所以看都不看便一走了之。我也只能匆匆而過。今天我有足夠的時間游蕩，自然是非常樂意，徘徊其間，享受視覺、嗅覺的盛宴。

等木西子拍我的書包時，我正看着糖人目不轉睛。發現木西子已經來了，我才跟着她依依不舍的離開這熱鬧的地方。

我倆依舊走在鄉間小道上，由于入冬了，田坎十分不好走，我在前面小心翼翼的給木西子開道，木西子也是寸步不離的緊跟着我。走到石板橋時木西子突然拉住我不走了。我回過頭去：“怎麽不走了？”

“你閉上眼睛。”木西子說完，見我不閉，便用手來捂，招架不住的我只好閉上了眼睛。

“你可不要想趁機偷跑，這雪鋪的路不好走。雖然有人走過了，但還是很濕滑，我得在前面帶路。。。”我還沒叨叨完，便感到自己的脖子一緊。睜開眼，我看到木西子墊着腳，我和差不多高了，我倆離的很近，她正在給我系紅領巾。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風一吹，我的鼻頭有些酸，眼睛澀澀的，一開口，鼻音都出來了：“你這是做什麽？”

木西子仔仔細細地給我系，認認真真地給我說：“你為了我留了級，老被人取笑。這條紅領巾早該是你的了。”我這才發現本該系在她脖子上的紅領巾不在了，我的心暖暖的，淚珠子激動的滾落了下來。木西子幫我系好後，端詳了一陣才滿意道：“你戴着比那李雙好看多了。”

我噗嗤一笑，抱住木西子，哽咽着：“謝謝你。”

“我們是朋友，謝什麽。”木西子摸着我的背，幫我順氣。

這條紅領巾我一直戴着回家，尤其走到小院看到李雙，更是昂首挺胸，讓胸前的紅領巾落入她的眼中。我用餘光看到了李雙在細碎的表情，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在樓上分路時，我拉住木西子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這條紅領巾。。。”

我還沒說完木西子便搶了來：“我的不知道丢哪兒，我明天再買一條便是。”說完，木西子又湊近我的耳邊小聲的囑咐着：“這條紅領巾是我送你為了我留級的禮物，你好好收着。”我看着木西子笑開了花、飛奔上了樓，嘴角彎彎翹起，拿起紅領巾在手裏細細欣賞着。

回了屋子，奶奶正在廚房忙活，天恩在桌上玩他的積木，我驕傲着走進自己的屋子。坐在桌上我一低頭便能看到紅領巾，專心學習的态度全然沒有，就這麽看着看着都覺得生活太幸福了。心情一好，便睡了過去。

我爸一回來便沖到我的屋子裏，看見我睡的正香，書包還放在一邊，氣得随手便抽出立在旁邊的雨傘向我揮來。我背上吃痛，立馬叫得蹦了起來。

“讓你好好學習你不學，到學會了做起了壞事。”我爸拿着雨傘便指向我，我委屈得哭了出來。我爸厲聲喝來：“說，這條紅領巾從哪裏來的？”

我看着木西子送的紅領巾，心裏知道不能把她說出來，但是面對盛怒的我爸，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突然，我看到門口冒出了一小截腦袋。那個模樣化成灰我的都知道。我沖着門口大喊：“李雙。”那截小腦袋立馬閃不見了。

我爸見我不反省，還敢嚣張，一雨傘又揮了來，我擡首便擋，但是我和我爸力量懸殊太大，我明顯感到手臂的肉都被打進去了。我咬着牙，忍着痛，不敢叫出聲，怕被樓上的木西子聽到，怕她站出來說這是她的，怕連累她。

“你再不說，看我不狠狠地打你。”我爸為着這條紅領巾這麽生氣應該是在回小院的時候因為李雙打了小報告。但是我不知道她造了什麽謠，不知道該說是撿的、買的、還是借的？見我還不說話，我爸又揮了過來：“想當少先隊員就憑自己的真本事，不是自己的卻占為己有，這是對老師的不尊重，更是對紅領巾的不尊重。我們林家再想，再窮，也不會去偷拿。”我爸呵斥着手中的雨傘揮動不止，我被打的坐在了地上，天恩正守在門口看好戲。我的心裏有太多的話想說，此刻卻咬着唇，什麽也說不出。最後我被我爸罰跪，紅領巾也被沒收了。

跪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沒有錯，但我很傷心，因為木西子送我的紅領巾被收了，因為我爸認為我是一個小偷。為了不對不起木西子，我趁着天很黑了，家裏人都睡了，才真正的做了人生第一次小偷。趁着夜黑我悄悄地溜進我爸的屋子把那條被他扔在垃圾桶裏的紅領巾拿了起來，然後回到自己的屋子，把它和木西子送的手鏈藏在一起，這才安心的繼續跪在客廳，抹開眼淚不哭了。

看着林多多瞧李雙的眼神我就覺得不一般，原來是看上了那條紅領巾。過了幾天老師找我談話，問我哪些同學可以發展成少先隊員，我毫不猶豫的說出來林多多的名字，老師卻無奈的搖搖頭，說她是留級生，起不了帶頭作用。我心裏有些讨厭老師，認為她有眼無珠。果真，發紅領巾時，老師沒有念到林多多的名字。看着林多多眼裏的祝福，我的心裏有些難受。回家的路上，看着林多多的背影，我的心裏十分難受，最後，我把自己的紅領巾給林多多戴上，才覺得壓抑的胸口終于得到釋放。到家後，林多多想把紅領巾拿給我，我拒絕了。我覺得紅領巾飄蕩在她的胸前比我更好看，我便以禮物送給了她。很奇怪，今天林多多回家後沒有來找我。等到我爸都回來了，她都沒來，我總感覺怪怪的。

作者有話要說：

摸摸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