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偷
我惴惴不安的坐在桌前啃着筆頭,想着怎樣才能解決這件傷腦的棘手事件。突然天恩嘴裏吃着零食在我的門邊炫耀。我歪過頭用眼光滅着他:“你吃獨食。”
天恩将零食護在胸前,昂着頭不示弱:“這是奶奶給我買的,沒你的份。”宣布完,天恩又興高采烈的走了。奶奶經常私下給天恩零用錢我是知道。突然,我的腦袋裏靈光一閃,将筆啪的按在桌上,小心髒跳的有些快。
“你爸回來了,吃飯咯。”奶奶嘶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我焦灼的坐在裏面躊躇。
夜間,我開着臺燈,手裏拿着筆,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我知道,這件事若是不解決,我不可能把心思全部都放在學習上。咽了下口水,聽到耳邊靜的沒有響動,看鬧鐘,已經十一點四十了。我的心跟着秒針有節奏的律動着。揉了揉太陽穴,我輕輕的将筆放下,赤腳走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慢慢的推開奶奶的房間。奶奶摟着天恩睡得很熟,呼嚕聲此起彼伏。我的手裏緊緊地握着小電筒在門邊猶豫,耳畔突然想起了同學們在我耳邊的喧鬧聲,我一咬牙,擡腳走進了奶奶的屋子,弓着背,小心翼翼的翻動着奶奶的櫃子。我知道奶奶生活節儉,我爸給的錢她大多都攢着,希望日後給天恩留着。
我嘴裏咬着電筒,兩只手翻箱倒櫃,床上每一個響動都會想我心驚膽戰,偷盜時的緊張讓汗水直流,但是我已經開始了,便沒有撤退的理由。我繼續尋覓着奶奶的私房錢,終于在櫃子的裏面找了一塊帕子,打開後,疊的整整齊齊的毛錢睡在裏面。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高興就忘了嘴裏還咬着電筒就起身,電筒的光正好照射在玻璃上,突來的明亮把我的眼睛都刺了一下。我這才關了電源,但是已經為時已晚。
“誰?”天恩朦朦胧胧的聲音吓得我身體一僵,呆了兩秒趕緊跑路。天恩條件反射的搖着奶奶的身體大叫:“有小偷,有小偷。”奶奶被驚醒,利索的翻身下床就向我追來。
我心一急,撞到了客廳的桌子,神經傳來的痛感比起向我撲來的奶奶不算什麽,立馬繞過去自然而然的往我自己的屋子跑,奶奶小巧的身板已經追了上來:“你個挨千刀的。”天恩終于聰明了一會,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開燈。明晃晃的大燈下,我無所遁形。奶奶在我的身後驚呼:“多多,怎麽是你?”
我爸也被吵醒了走出來,看到客廳詭異的場景。我們三個都沒有穿鞋,我差一步就跑到房間了,奶奶驚愕的看着我,天恩光着腳靠着牆壁。看見一家之主出來了,天恩挪過去抱住我爸解釋:“姐姐來偷奶奶的東西。”
我站在原地百口莫辯,因為我的手裏還死死地拽着奶奶。我就這麽背對着大家站着,不用看我都知道我爸和奶奶是什麽表情。我把錢越捏越緊,心頭嘣嘣響,感覺自己已經置身在監牢裏,等着判刑。
我爸當機立斷抽出瓶子裏的雞毛撣子就像我揮來。一棍下來,我就痛的彎下了腰,我爸卻沒有停下來的勢頭,一棍接一棍,棍棍都用了十足的力氣,可能是我令他太失望了。我痛的眼淚水直流,咬着唇站着等我爸發火。天恩被我爸的仗勢吓到了就往奶奶懷裏躲。奶奶知道我爸這是在教育我,黃金棍下出英雄,并沒有出口阻攔。別看我皮糙肉厚,我爸的捆綁功夫也不弱。每一棍都給我留下了鑽心之痛。我爸一頓亂打,見我毫無悔改之意,又在我的膝蓋處用力一踢,我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但是他的雞毛撣子沒有停下來,屋子裏是淩冽的棍子聲。
打累了,我爸坐在椅子上開始向我興師問罪:“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現在連錢都敢偷了,這樣下去,你還有什麽不敢的。”我被打的心頭發顫,整個身體都想被烈火炙烤着。對于我爸的話,我沒有任何可辯解的,畢竟是我偷盜在先。但是我爸并沒有就此打住:“送你去一中是讓你好好學習,不是去學這些壞毛病。你缺衣少食了嗎?你說的,我沒有給你買?多多,你太讓我失望了。要是你媽知道了,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麽樣?”最後一句話,我爸說的有些傷感,我聽得更是傷心,憋住的哭聲開始溢流出來。
大家都靜默了一會兒,我爸把雞毛撣子往桌上一扔,丢了句:“你跪在這裏好好反思。”便起身離開。天恩走過來把被我捏成油渣的錢抽走了。不知道是誰關的燈,客廳一下子又安靜了。我不敢擡頭看,就算沒有燈,我也清楚的記得,在我的正前方放着我媽的遺像。我靜默的流着淚水,悔恨一切的一切。若不是自己一時口快,又豈會惹下這一連串的禍事。是我自以為是,是我高傲自大,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辜負了我媽對我諄諄教誨:“多多記住,三思而行。”穿堂過的秋風帶不走我心底的忏悔,帶着我走在漆黑的深淵裏,看不見頭,聽不到聲,我想我會在這裏孤寂到死。
第二天如何我是聽奶奶說的。她起床發現我已經昏倒在了地上,還以為我是睡着了,結果走過來發現我全身滾燙,便叫我爸抱着我往醫院送。那年代還沒有的士車可以打,很多路還沒有發開出來,所以我爸抱着像火球一樣的我從城這頭一路狂奔到那頭。等到了醫院,我還是沒有退燒的跡象,反倒越燒越猛,醫生看到立馬給我檢查,得出的結論是急性肺炎,高燒不退,若是燒降不下來很可能燒壞腦子。這可吓得我爸差點暈過去。等奶奶安頓好天恩後趕來,我已經在重症病房治療。奶奶了解後調長了聲音開始嚎哭。我爸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
那幾天我一直都在昏睡,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家人怎麽為我擔憂我也沒看見。只知道自己在一條又長又硌腳的路上走,走得筋疲力盡但是不知道重點在哪裏。有時候會聽到有人在叫我,至于是誰,叫了什麽,我不清楚。有時候前面忽然亮了個小點,我高興的跑過去,又滅了。我不知道我還有走多久,我只感覺赤腳好冷。精神更清醒時我會感到又人影在眼前晃動,叫我的聲音也比較明朗,叫得最多的是我的名字“多多”。
我的思維開始混亂。有時候掉進兒時我媽的懷裏,看着她對着我笑。有時又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走出去一個人都沒有。我會在院子裏的花臺裏摘下月季花插在木西子的耳邊,告訴她這是最好看的一朵。或是将天邊的雲拿下來,排成一列,踩上去可以觸摸到藍天。有時候又會在奶奶的碎碎念裏醒來,看着一家人在給天恩挑菜。天恩笑得天真無邪,碗裏的東西雞鴨魚肉還在動。我的碗裏連白米飯都沒有。我會一拳給李雙打去,讓她滿地找牙,再也不能對我笑,卻被她身後高達天際的她爸一個手指就碾壓在地。當我回到教室時,教室裏面沒有人,我坐在最後的角落裏,聽着隔壁班輕快的讀書聲,看着窗邊的老槐樹開始在掉葉子,又想起了回家路上兩邊的梧桐樹,鋪了一地的枯黃的樹葉,鋪到了院子門口。
當我能睜開眼睛時,視野還有些模糊,用力撐開眼皮,屋子裏的光有些亮堂,立馬又閉上了。再睜開,沒有堅持多久又閉上了。
等我意識全部清醒後,眼睛也能正常使用時,我已經在醫院裏待了一周了。病床邊是奶奶。看見我醒了,奶奶激動地掉着淚水,用她粗糙的手指撫摸着我的額頭,嘶啞着聲音告訴我:“多多,多多,你不要怪你爸,他也是為你好。”我自然是知道我爸是為了我好才會這麽嚴厲的對待我,只是沒有想到自己身子這麽弱,跪了一夜就病倒了。看着奶奶有些渾濁的眼睛,我感覺心裏被劃了一條口子,真不該偷奶奶辛辛苦苦攢下的錢。
我爸來看我已經是下午的事。我可以坐在病床上,但是手背上還是輸着液,不知道這段時間輸了多少,我的兩只手背都青了。我爸提着飯盒來,看見我坐起來,将飯盒放在床櫃邊,然後坐在旁邊的病床上,安靜了會兒他才開始說:“學校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請假了。”我應了一聲。學校對我而言還是那些嘈雜的畫面,不去也罷,只是不知道這次秋游究竟會怎樣收場。我爸沒有問我為什麽偷錢,我也不想再提,倆人就這麽幹坐着。
“林多多換藥了,換藥了。”護士走進來又給我挂了一拼藥水,然後例行公事的給我量體溫。
我爸待到晚上八點才走。奶奶沒過多久就到了。他倆輪着着照顧我。我心裏十分難受,感覺擡不起頭來看奶奶那滿頭的白發。
我不需要成績有多優秀,只要大家知道我的存在,越多人知道越好,所以比起學習,我對各項活動更加熱衷。我的優秀不需要人說,但是有人說,我也不會介意聽到這些美好的贊美,不管是虛情還是實話,好話總比壞話讓人愉悅。林多多那個笨蛋信裏除了學習還是學習,生活太無趣了。小姨買了大哥大,說送一個給我,被我爸拒絕了。我爸開始投資房地産,有二叔從中周旋,我爸成立了自己的房地産公司,更忙了。還好我結交了新朋友,其中關系最好的要數夏盛楠、張玥和何佳佳。我們四個成了班上最耀眼的組合,在學校也是人盡皆知。
作者有話要說:
摸摸 誰都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