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好多

劉阿姨很守信，果真一次都沒有上過樓。木西子又太戰戰兢兢了，所以我一步都不能離開她的視線。我似乎成了她的保護傘，有我在，就能為她擋住那些刺眼的光線、寒冷的北風、不停的暴雨。好在木西子不拒絕我，只要我提議，她都會斟酌，比如我說換個房間，這裏門壞了，她便領着我住進了另一間卧室。我說肚子有些餓了，她便會讓我下樓吃點東西，但是目送我離開的小眼神簡直讓我于心不忍，心裏充滿了愧疚，幹脆端了飯上來。劉阿姨也明事理，不留我吃，而是分別做好我和木西子的，讓我端上樓吃。我說想去陽臺上曬曬太陽，木西子說她可以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我，我一個人走在陽臺上，做了做伸展運動，時不時回頭，都會瞧見木西子縮在沙發的一角，抱着自己的雙腿，一雙眼睛盯着我。微風習習，吹起簾子，遮擋了我們的視線，清楚模糊之間，我知道木西子現在離不開我。這樣似玻璃球脆弱的木西子，讓我的心越發的難受。

我來的第六天，木西子的小姨還是忍不住來了。趁木西子小憩的時候，我輕輕的下了樓。看到我，木西子的小姨木萱便疾步走過來拉住我的手關切的問着：“她怎麽樣？”

從木阿姨的眼裏我看出了那藏不住、裝不下的滿滿擔憂。我眉頭一蹙，因為不知道木阿姨是否知道木西子整容一事，我可以向她透露多少，便只能打着馬虎眼：“比前幾日好多了。”聽了我的話，木阿姨就像一根緊繃的弦，眼裏的緊張終于松了些。

劉阿姨也在一旁補充着：“是的，木西子這幾天精神頭要比之前好多了。”雖然劉阿姨未曾上樓親眼見證，但是每次我把空空的餐盤端下來時，她的嘴角總是微微上揚。

“我可以上去看看她嗎？”還沒說完，木阿姨便已經動身往樓上走去，卻被我一把攔住了。木阿姨一雙利眼看着我，這一分鐘，我感到了一陣寒氣撲面襲來，心頭冷冷的一顫。

“阿姨，還是再等一等吧。”雖然被木阿姨的氣場鎮住了，但是我還是說了出來。因為木西子雖然願意在二樓客廳走動了，但是一聽到了樓下有聲音，還是會跟受驚的小老鼠似的逃回卧室。我怕今日木阿姨貿然上去，事先沒有鋪墊的木西子會暴躁起來。

木阿姨眼裏閃過寒光以後，又溫婉了起來：“還是多多考慮的周全，是阿姨唐突了。只是，多日未見，我心裏還是十分擔憂。她從小就嬌生慣養，性子卻是極好的。從未像今日這般胡鬧。她的母親從小就離開她了，我自然是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對待。她不肯見我，我就遠遠地看看，不去打擾她。不然，我該怎麽向他爺爺、爸爸交代。”

我将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畢竟木阿姨是木西子的親人，她想去見見木西子是否安然乃人之常情。而且木西子又多日未曾見過她的家人。家裏人自然是擔心的。心裏頭想着木西子現下已經睡了，看看已經沒有事，便開了口：“那我們腳步聲輕點，她才睡下。”

看我松了口，木阿姨迫不及待的墊着腳走了上了，我跟着她上樓，劉阿姨也跟了上來。被撞壞的門已經被我搬起來靠在牆邊。木阿姨突然看到自家的門被撞壞了，有些困惑的向我看來。我尴尬的一笑。但門只是小事，她并沒有多在意。見她要往原來的屋子走去，我拉了拉木阿姨的衣角，往另一間屋子指了指。木阿姨了然。

我們三人站在門邊，木阿姨準備打開門把時，我按住了她的手，小聲地提醒着：“木阿姨，你無論看到了什麽都不要太驚訝了。”我想起了自己第一眼看到木西子現在狀況時的心驚膽跳。不知道其他人看到會是什麽反應，畢竟整容二字，我們是萬萬想不到會在木西子身上發生，更不會容忍從她的眼裏看到一絲絲悲痛。

木阿姨點了點頭，輕輕地按下門把，只聽到清脆的一聲後，門慢慢地打開，門縫越來越寬，視野越來越大。最後，門只被打開了四十五度角，木阿姨便把門帶上了。她關了門，氣定神閑着：“我們下樓說。”一心三人又偷偷摸摸的下了樓。

坐在大廳，木阿姨也不用忌憚小聲說話，便正襟危坐，臉色十分嚴肅，開誠布公着：“多多，木西子究竟怎麽了？”

劉阿姨很識相：“你們慢慢聊，我去給你們泡茶。”說完，便起身離開。

見劉阿姨走開了，看木阿姨眼裏的篤定，我猜她已經看到了，而且她原先并不知情，便說明事實：“木西子整容了。現在還腫脹着，但是看樣子應該割了雙眼皮，磨了骨，其他的不清楚。”反正現在的木西子已非昔日的木西子。

只見木阿姨閉目養神，緩了緩才睜開了眼：“這段時日你得多辛苦辛苦。她做了手術，心情不佳，自然會影響回複。麻煩你多和她聊聊。”見我微微一笑，算是答應了，木阿姨起身：“過幾日我再來看她。”我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走了，只好把她送出了門。看着木阿姨雷厲風行的背影，我覺得她可比我鎮定多了。

送走了木阿姨，我自然又上了樓，重新打開門，木西子還睡在床上。走過去，看她安靜的模樣在，真是可愛多了。不禁想着若是她的繃帶拆了，會是什麽樣子。她本就不醜，只會更加好看。想着想着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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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木西子竟慢慢地睜開了眼，糯糯的喊了聲：“多多。”我這才醒了神。木西子又坐了起來：“多多，我怎麽覺得你瘦了？”被木西子這麽一說，我環視了下自己魁梧的身軀，搖了搖頭。木西子笑道：“多多真可愛。”

“你才可愛。”我順勢接來，卻發現木西子的臉一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我立馬坐在床邊趕緊道歉：“木西子，我不是，我沒有。”腦袋當機，我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木西子拉住我的手溫柔着：“沒事，多多覺得可愛，便是可愛。”

我手裏握着木西子的手，細細的摩擦着。她的手從來都是纖細的，就像古人說的纖纖玉指。再擡頭看向木西子現在的大腫臉，我的心裏還是難受：“你真的不想跟我說一說，你究竟發生了什麽嗎？”意料之中，木西子的笑臉一下子掉了，垂下頭，就連在我手中的手也收了回去。我知道不應該逼她，但是她不開口，我始終不知道該怎麽打開她這個心結，她不面對，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決這個問題。見木西子拉着被子蓋住了頭，我心裏生出了些悔意。但是我沒有多少時間了，雖然知道會傷了木西子，但不試一試，我走的也不甘心。

下了樓，我看到劉阿姨在廚房忙碌，不得不把善意的提醒着她：“劉阿姨。”劉阿姨見我，招呼我過去。我邊走邊說：“五一假期快到了，我得回學校了。”從木阿姨剛才的說話來看，她全然忘了我還是個學生，假期結束，得返校了。所以只能讓劉阿姨帶這個話了。

忙碌的劉阿姨突然手一僵，然後有些惆悵的開了口：“是呀，時間過得可真快。”

“我明天得回學校了。”原本我以為木西子在這短短的幾日會有所改善，但是至今她都不願意露面，說明她心中的郁結未解。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要木西子不開口，我們便沒有辦法。但是我的時間有限。若是在上海，我可要上了課就來，但是現在是上海和北京。最多只能周末來。見劉阿姨沒有說話，我又不得不開了口：“木西子她現在好了很多，也願意走動說話，就是不愛見人。若是我走了，木西子得靠劉阿姨照顧了。”

劉阿姨摘着菜葉子，眉頭越陷越深：“明天，就得走了嗎？”

“嗯。後天正式上課了。”其實我也不想走，因為木西子的狀況太不穩定了。我怕這一走，她會反複。下次再來，她未必會這麽相信我了。

我進退兩難，劉阿姨也左右為難。我倆靜默着，突然聽到了樓上的喊聲，我知道是木西子在叫我。我正準備上樓時，劉阿姨告訴我：“我會把明天的機票訂好。”我點點頭匆忙離去。

跑上了樓，木西子站在客廳，一雙光腳不知道冷。我拉着木西子坐在沙發上，從屋子裏把她的鞋拿出來給她穿上。木西子有些悲情的問道：“多多，若是我不願說，你會不會就不理我了。”好沒說完，木西子的話就帶了些鼻音。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這樣好幫你。”我蹲在地上，擡頭看着木西子。

木西子似乎在忍耐，然後糾結着開了口：“我。。。我。。。我。。。”

她的每一個字就像一個千斤錘，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我抱住她，心疼着：“還不想說，沒關系，等你哪天想說了，再說，別急，別急。”我的耳邊是木西子隐忍的抽泣聲。

有多多在，我安心了很多，也願意出門，在客廳走走，但是一聽到樓梯上有異動，我總會跑回房間将門關上。因為我怕，現在除了多多，我還沒有做好準備見其他人。在能看見多多的範圍內，我的心都是平靜的。臉上的傷痛也緩解了很多。今日多多明确的問我發生了什麽，我不想回憶那慘痛的回憶。是我遇人不淑，是我狂妄自大才會任人宰割。那段不堪的歷史簡直是我人生中最想抹去的印記。若不是多多提及，我絕對不會去觸碰那段記憶。看着眼底的多多，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讓我知道她只是想知道，并無惡意，但是我鼓足了勇氣還是沒有說得出來，最後只能在多多的肩頭哭泣。我真讨厭現在的自己，真懦弱，不堪一擊。

作者有話要說：

摸摸 沒關系 有多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