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賀家晚餐

周六晚上,賀赟按時回了賀家大宅。

爺爺去世之後,他便從這裏搬了出去,除了必要的時候,他通常不會主動回來,因為這裏幾乎已經沒有他留戀的了。

大宅裏的才是一家人,而他不過是個不應該存在的外人。

看到賀赟回來,賀永廉照例是沒有什麽好臉色,賀贏則是陰陽怪氣地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賀夫人倒是一如既往地笑臉迎人。

他們這家人,就跟搭了個戲臺子似的,每次固定在賀赟回來的時候登臺演出,也不管別人想不想看,只管自己過瘾。

眼看飯吃得差不多了,賀永廉清了清嗓子,放下了筷子。

來了,賀赟心裏想着,咽下了最後一口湯,擦了擦嘴角。

賀永廉:“前幾天,你去找江亦霖了?”

賀赟:“賀氏與江氏合作的收購案不是都談下來了。”

賀永廉一噎:“我是說,你跟他一起打你弟弟的事兒!”

瞧瞧,不過是給了管不住下半身又嘴臭的垃圾一巴掌,在賀永廉這裏就成了他跟江亦霖一起打了人,賀贏倒成了受害者了。

可這樣的理由賀赟不會跟賀永廉說,說了也沒有用。他既不會因為沒有鬧大的醜事責怪賀贏,也不會對死去的人有任何愧疚。于是他冷冷道:“若他不是我弟弟,此刻他應該待在牢裏,而不是坐在這裏。”

“你——”

“你說什麽呢!”

桌上一老一小同時提高了音量,賀贏更是掀翻了碗碟,瞪着賀赟像要噴出火來,平白讓他那張還算不錯的臉扭曲了起來。

“好了好了,老大難得回來一次,你們父子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賀夫人有一副溫柔甜膩的好嗓子,勸說的話她信手拈來,可是,卻聽得賀永廉的怒氣不降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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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賀永廉的心裏,愛妻就是因為太善良,太為別人着想,才被自己那個沒良心的大兒子處處欺負。

他不喜歡賀赟,确切的說,他不喜歡賀赟的親生母親池安南,而賀赟實在是跟池安南很像。不僅是長相,就連性格,連看書時喜歡微微歪頭的姿勢都很像。他好不容易盼到家裏沒有了那個永遠像一潭死水的池安南,娶回了美麗活潑善解人意的孫知微,他怎麽能夠允許家裏再出現第二個池安南。

賀永廉:“別以為做成了幾個案子,你就可以做賀氏的主,做我的主了。天天泡在一個小公司,你以為集團的董事就真的看得上你?他們是給我面子,是給姓賀的面子!你若是不想姓賀,趁早說出來。天天做出副死人樣給誰臉色看!”

賀贏:“爸,他就是看不上我們,仗着自己沒多少活頭哄着爺爺把股份大都留給了他,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死了。我看未必,說了這麽多年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唉,老賀,”賀夫人忙去給賀永廉順氣,“消消氣,你一定誤會老大了。”

賀赟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坐在那裏,視線慢慢地掃過眼前的三個人。果然是這樣,他的所謂父親,總是看他不順眼;他的所謂弟弟,毫不掩飾內心的幸災樂禍;而他所謂的繼母,在一貫的溫柔小意中,怕是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她永遠冒着精光的眼神。

按照以往的情形,這個時候賀赟只要站起來告辭就可以了,帶着滿心的郁悶與不甘,帶着莫名的氣憤和悲傷,或許還會牽動他的痼疾……他作為一個外人不需要說什麽,只留給他們在這座大宅子裏上演父慈子孝,夫妻恩愛的八點檔。

可是這一次,賀赟不打算照舊了。

“不好意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一,那個小公司跟賀氏沒有關系;第二,我姓賀跟你關系也不是很大,不是看在爺爺的面子上我更願意姓池;第三,就算我明天就死了,那些股份我也不會留給你。”

賀家三口幾乎呆住了,在他們印象裏,賀赟從來都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冷淡性子,可是這次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還有,如果賀赟決定他死後那些股份都不會留給賀家,那——

不,不會的……公公臨死前雖然把股份都留給了賀赟,可是也再三跟他說,他是賀家人,要他有能力的話,要護着兄弟!以他對公公的感情,他即使再不喜歡賀贏,也應該不會不聽他的話……怎麽會……

賀夫人終于維持不住她那一貫高高在上的溫柔模樣,猛地站了起來:“賀——老大,贏兒可是你親弟弟,你也姓賀!”

賀赟:“你不提醒我,我可能會更高興一些。沒事了?那我先走了。”

“讓他滾——”

“不,不會的……不行。我不能……”賀夫人看着賀赟越來越遠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賀家大宅的大門緩緩閉上,賀赟開着車順着空空的道路離開,沒有一絲停留。他正是因為越來越清楚自己活不久的事實,才決定不再給孫知微任何幻想,也不再維持跟這個家的任何表面溫情。

說起來,這麽些年,孫知微在明面上對他還是過得去。在賀永廉對他發火的時候,也會說上幾句不痛不癢的勸說的話。

如果賀赟永遠不到10歲,他也許會一直認為這個繼母對他是不錯的。然而每一次繼母的勸說都能成功讓賀永廉對他的厭惡再多幾分,日子久了,賀赟也就看明白了。

比起賀永廉的厭惡,賀贏的挑釁,賀夫人這種看似溫柔的軟刀子,反而讓賀赟更不好過。

如果他對賀家,對孫知微釋放善意的話,那因為他們而郁郁而終的母親,不是太可憐了嗎。

而在冷漠和厭惡中度過這麽多年的自己,不是更可憐了嗎。

車子不急不慢地開着。賀家大宅在城郊的別墅區,到了晚上幾乎沒什麽人。賀赟慢慢地開着,忽然感覺到了什麽。

沒來由的,他想起了那天在BLUE,白飛泉說要幫他的樣子。

過了兩分鐘,車子停到了路邊,賀赟踩着暈黃的燈光走了出來。

“白……飛泉?”

等了一會兒,沒人回應。賀赟失笑,他覺得自己估計是瘋了,竟然會覺得白飛泉在附近,且不說他不知道賀家大宅在哪兒,就說這個地方遠離主城,這個點了別說公交車早收班了,出租車不會到這邊來,打車軟件要叫車也很難……

說起來賀赟自從遇到白飛泉之後變得奇奇怪怪的,總是去注意他,總是忍不住想去逗弄他,甚至記得他偶然說過的話……其實,若是仔細想想,這個白飛泉本身也是很奇怪的。

算了,大晚上的站在路邊對着空無一人的空氣叫着白飛泉的名字,怎麽想都覺得太匪夷所思。

賀赟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又來了。他靜下心感受了一下,随即計上心來。

他環視四周,然後想了想,沖着車頭前面大聲喊:“白飛泉!出來!我都看到你了還躲什麽!”

不一會兒,從車後路邊的樹後面,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穿着白T牛仔褲的白飛泉慢慢從樹後面低着頭走了出來:

“你……你怎麽知道我在啊?”

如果被其他的妖知道,他一個妖的隐身術居然被一個普通的凡人看破,那白飛泉簡直不要在妖界混了,有史以來估計都沒有過這樣丢妖的妖……

白飛泉實在是不明白,他不過是剛剛看到賀赟黑着一張臉從賀家大宅離開,擔心他一個人開車會不安全,這才隐身極速地跟在他後面,怎麽就被他發現了呢?不應該呀,雖說自己修為一直不精,可是被一個凡人破了隐身術……

糟了,賀赟不會是——發現什麽了吧?!

如果說之前,賀赟還在一些事情上存有疑問,此時此刻,什麽事情他都想通了。有些時候,當你排除了所有的可能,那麽剩下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答案。更何況,有溫苋在,很多事情并不難猜。

白飛泉覺得丢臉,不好意思看賀赟。而賀赟也一直沒說話,他拿不準賀赟的想法,只好站在原地不安分,手攥着衣角,兩只腳也動來動去的。

末了,他終于聽到賀赟說話:“還不上車!”

“哦。”

白飛泉慢騰騰地挪到副駕上,扣好安全帶。賀赟目不斜視地開車,一道又一道燈光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膽子不小,柳飄飄居然跟你說賀家的地址。”

“啊?”白飛泉很快轉過彎來,“賀總你別怪飄飄姐,是我纏着她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飄飄姐你就背一下鍋吧。

賀赟:“你在外面等了多久?據我所知從主城坐地鐵轉公交到這裏大約需要1個半小時。”

其實沒多久,主城到這裏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比去青城山近多了。

白飛泉:“吃過午飯就出發了……”

其實是跟你前後腳到的……然後看着你進了門,看着你跟他們吃飯,然後吵了一架黑着臉走了。白飛泉很想跟賀赟說,其實你走了之後,他們的臉比你還黑!然而這話可不是這個時候能說的。

想想還真有些可惜,沒聽到賀赟是怎麽回敬他那幾個讨厭的親戚的。妖族雖然有法力,卻也不是無所不能,至少有一點,在沒有得到主人邀請的情況下,不能進入人類的家。所以白飛泉剛剛只能飄在外面,觀察賀家人的一舉一動。

若是賀家人欺負賀赟,他就能施展法術,給他們一點小教訓!當然,沒辦法傷人。

不過……想到這裏白飛泉忍不住有些想笑,居然讓賀赟不開心,那也不能白來這一趟。剛才賀赟離開的時候,他偷偷地念了個小咒語。接下來兩天,估計賀家人上廁所的頻率會高得多。

正偷笑呢,左手一緊,随即傳來了熟悉的觸感與溫暖。

賀赟:“走,帶你去吃飯。”

不是,等等!

白飛泉呆了:吃飯歸吃飯,賀總你握我的手幹啥?!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沒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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