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溫苋意識
白飛泉趕到青城的時候,正是中午日光大盛的時候。在青城這個整個冬天都見不到幾天太陽的地方來說,已是非常難得。
可白飛泉落下的那一剎那,就覺得有一股寒氣從每一個毛孔往他身體裏鑽。他向來是不怕冷的,卻也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他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靈境入口,還是那片熟悉的絕壁,原本生長在上面茂盛的藤蔓卻只剩下幾條幹枯的焦黑殘跡。
白飛泉幾乎是顫抖着,拿出了賀赟交給他的護身符。
第一次,憑借着護身符上溫苋妖力的感應,他順利得到了溫苋的認同進入靈境。
第二次,他背着賀赟過來,因為賀赟的緣故,也毫無阻礙地進入了靈境。
但這一次,護身符失去了力量。
沒有感應,連曾經妖異的藤蔓也僅剩下幾根焦枯的殘枝,靜靜地挂在絕壁上。
“不,不會的……”
靈境也會認主,妖力是最直接有效的感應。可是,自己手裏這枚護身符,就像是手機沒了電,連開機都不行。
只有一個可能……白飛泉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可能。
“不會的,不會的!溫苋,溫苋……保保……”
白飛泉雙眼模糊了,他将自己的全部妖力灌注在護身符上,頓時,黑色的護身符迸發出強烈的白色昊光。
昊光激蕩起空間出現陣陣漣漪般的扭曲,早已失去生命的藤蔓猶如從沉眠中蘇醒的餓鬼,只徒然地張大着嘴巴,卻吃不進任何東西。
眼看靈境不開,白飛泉心中焦急萬分。咬了咬牙,忽然想起曾經溫苋在醫院救賀赟的時候,曾經要過他一滴血。
那個時候,他說:靈血能引路搭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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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馬當活馬醫吧!”
心念一動,一滴心血飄出,落在護身符上。霎時,山壁上被撕開一條細細的縫,白飛泉眼睛一亮,抓住機會旋身沖了進去。
枯萎、破敗,滿目瘡痍。
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讓白飛泉一顆還略帶僥幸的心幾乎沉入谷底。
“保保——”
沒有聲音,這個靈境裏,沒有了靈力流傳,連曾經不絕于耳的泉水聲也消失了。
他懷着最後一絲希望,不管不顧地直接沖到溫苋的石屋,仍是空空如也。
“應該,是離開了吧。保保是不是有事出去了……”
玉碎的聲音!腳下踩到了什麽,白飛泉蹲下去,見到一地瑩白的玉片,還殘留着微弱的藥香,這個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
“青玄蘊魂丹……”
白飛泉伸手撿起一片碎片,疏料,玉片竟将他的手指劃出一道血痕!鮮紅的血絲染到瑩白的玉上,随即,他手中的護身符變得灼熱起來。
“飛泉,你終于來了。”
青光乍起,可愛的孩童模樣出現在白飛泉眼前,他看起來還是以前那活潑可愛的模樣,頭上那個揪兒一晃一晃的,甚至還沖着白飛泉眨了眨眼。
“保保,你沒事?”白飛泉欣喜若狂,伸手要去拉他,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透了溫苋的身體。
這個溫苋,只是一縷殘存的意識。
“怎麽會……”白飛泉呆呆地看着溫苋,他還在笑,與從前沒什麽不一樣。
溫苋:“別難過,飛泉。老夫這是求仁得仁。”
白飛泉搖頭:“什麽意思?”
溫苋微笑着說:“我一直想救文武,一直都找不到方法,只能不停的用丹藥為他延命。可我知道,這始終不是長久之策。他七魄有損,命魂有缺,青玄蘊魂丹只能修補缺損,卻補不了他失去的命魂。但是現在,我終于有了新的辦法……”
溫苋娓娓道來,眼中滿是欣喜,仿佛他說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大事,真的僅僅是找到了一個可以救治賀赟的方法而已。
白飛泉靜靜地聽着,一開始他沒有聽懂,慢慢地待他反應過來,眼中的驚詫越來越重。
“不不!保保,如果是這樣,我也可以,我……”
溫苋不滿地打斷他:“你個小東西,哪裏做得來這種事。聽我說,還有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關于溫舍,我的師弟……”
青光越來越弱,溫苋的影子也逐漸透明。白飛泉釋放出自己的妖力想要挽留那四散的靈光,卻無能為力。
“不要,保保!賀赟還在等你,他還在等你啊!他還不知道!求求你……”
溫苋看着白飛泉,他的目光悠遠而溫柔,又飽含着歷經歲月的滄桑。白飛泉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原來溫苋真的不是一個小孩子,他真的是一個比他大了很多很多的老者,是一直護着賀赟的保保,也是他的保保。
“有你陪着我,我放心了。快回去,護着文武!”
青光消失殆盡,四散的靈光就像生命走到盡頭的螢火蟲,在空中燃燒盡最後一點命源,随即熄滅地無影無蹤。
須臾,山崩地裂,亂石紛飛,這一方小小的石屋也是不堪重負般,斷裂開來。這是靈境失去了最後的靈力,即将消失。
連這個地方,都要徹底不存了。白飛泉站在出口,緊緊地握着手裏的東西,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被山壁吞噬的空間:
——“哪來的小妖,竟敢擅闖青城山靈境!”
——“爺爺我名叫溫苋,可是這青城山靈境中吸收天地靈氣孕育而成的一棵人參,已有三千七百年的道行……”
——“我,我恐高……”
沒有了,以後,再也沒有溫苋,再也沒有保保了。
當白飛泉趕回山城錦宣家的時候,陶悠然正背對着他站在客廳裏。
白飛泉有些疲憊,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跟賀赟說,便看到了陶悠然:“你回來了。”
聽到白飛泉的聲音,陶悠然緩緩地轉過身來,眼中布滿猙獰的血絲,仿佛走火入魔的可怖模樣。
“錦宣呢?”陶悠然張開自己的右手,露出一紅一白兩顆彈珠大小的魂珠。
那是,白飛泉……與錦宣的魂珠。
痛!很痛!頭要炸開了,胸口也脹滿了,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面爆裂開來!
白飛泉痛苦地抱着頭蜷縮在地,為什麽,為什麽自己的魂珠回來,會這樣痛?
腦子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往外鑽,它們想要做什麽?
“白飛泉?白飛泉?”
是誰的聲音?是……陶悠然?賀赟?還是錦宣?
不,都不是,是……是那個姓程的書生?不對,不對,是誰?!是誰的聲音!
渾身都痛,是火嗎?是火在燃燒?
不……
猛地,白飛泉睜開了眼睛——是那個道士!是那個要殺了自己,搶奪妖丹和魂珠的道士!
…………
“你跑啊,怎麽不跑了?哼,小小的一只鵝妖剛剛化形而已,你以為能逃得過我?”
一只腳狠狠地踩在地上的白衣小妖背上,仿佛泰山壓頂一般,那小妖動彈不得,末了,還吐出一口鮮血。
小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擡起臉冷笑道:“你個臭道士,不敢找別的大妖下手,偏偏追殺我這個剛剛化形的小妖,真真是欺軟怕硬!不怕天道報應嗎?”
“哦?”
道士似乎被倔強的小妖激起了一點興趣,他屈尊降貴地蹲了下來,用手中的拂塵擡起小妖的下巴,說:
“我就是欺軟怕硬怎麽樣?你這樣的小妖,我殺十只,一百只,天道都不會在意你們,大妖就不一樣了,我何必去惹那些麻煩?你們這些小妖雖然妖力不夠,不過,積少成多也行,我有的是耐性。”
“你——你以為你躲得過天道懲罰嗎?”
小妖狠狠地瞪着道士,怒喊:“你血雲罩頂,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血債,天道昭昭,總有一天會讓你遭報應的!”
“你太啰嗦了!”
道士不想再跟一只小妖耍嘴皮,他施法定住小妖,随即捏訣。幾張靈符從他袖中飛出,在空中結成裂魂陣,向小妖籠罩而下。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剛剛還強撐着與道士對罵的小妖,此時正在地上不住地翻騰,口中發出痛苦的慘叫。
若是普通人看到只會覺得他是不是得了什麽怪病,只有道士和小妖自己知道,那無形的符火正在焚燒他的妖魂!
道士口中還在念念不停,那不知歷經了多少年的恐怖咒術,逼得那小妖眼珠似要迸裂,兩行血淚正汩汩而出。
內裏妖丹,經受不住這樣的酷刑,将要裂體而出。
“怎麽回事?!”
突然,一道人影殺出,直直地撲向道士,那道士正在布陣念咒,躲閃不及,被那突然出現的人撲倒在旁。
而那個凡人,也因為受不住陣法的力量,一口鮮血噴出,恰好噴在靈符之上,斷了咒法,那靈符結成的裂魂陣頓時失去了大半力量。
驟然失去了強大的束縛,雙眼模糊的小妖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強忍傷勢,轉身便逃!
“站住!”
道士惱羞成怒,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即将到手的獵物就這樣被一個人突然跑出來的凡人給放走了!
他擡腳欲追,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居然抱住了他的雙腿:
“小白,快跑!!!”
須臾,小妖消失在了眼前。
煮熟的鵝飛了。道士心中怒極,一揮拂塵,将抱着自己雙腿的凡人甩出幾丈開外!
他雙眼發紅,一步一步地向凡人走去,手握成爪,陰恻恻地說:“小小凡人,敢擋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