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夢歸故裏
孩童正在巷口嬉戲着，天色漸漸暗了，穿着花布裙的小女孩，赤着肥嘟嘟的小腳丫，在青石板上噠噠噠地跑來跑去。
“平平。”青年男人笑着走來。
“爸爸！”小女孩笑得好燦爛，臉上露了兩個深深的酒窩。
青年男人蹲了下來，小女孩沖過去撲在男人的懷裏，摟着他的脖子。
“回去好嗎？挺晚了，媽媽都做好飯了。”
“不要！我還沒給寶寶喂飯呢！”女孩指指懷裏的洋娃娃。
“回家喂吧，寶貝。”男人一副有商有量的樣子。
女孩想了想，古靈精怪地說：“那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我要吃糖葫蘆！”女孩指着馬路對面賣糖葫蘆的小販嚷嚷到。
“好。”
“不好。”這是一個穿着樸素的年輕女人。
“媽媽。”女孩拉起女人的手撒嬌。
“都要吃晚飯了，明天再吃糖葫蘆，好嗎？”
“不嘛，我現在就想吃嘛！”女孩不高興地撅起嘴。
男人對女人說：“我去給她買一下，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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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女人沒攔住男人，低頭埋怨起孩子“你呀！太不聽話了！你爸就是太寵你！”
男人跟小販買了兩串糖葫蘆，眉開眼笑地向女孩搖着手裏的糖葫蘆。
女孩開心地在原地蹦跶着：“爸爸快點！”
聽到女兒的呼喚，男人快步過馬路，輪胎和地面間拖出了一聲長長的剎車聲......
又凡驚醒，從床上彈坐起來。
“沒事兒吧？”坐在桌子旁的肖然趕緊走向又凡，緊張地問她。
又凡捋了捋頭發，面色煞白，她平複了一下，搖了搖頭。
肖然往窗外望去，天已經有點亮了，他起身給又凡倒了杯水，又凡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手指摩擦着杯子的外壁，他能感覺到，她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要不要出去走走？”
清晨的小巷有些朦胧，恍若夢境，又凡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走在小巷裏了。她伸手撫摸着有些濕潤的石壁，記憶就像是交錯在時光裏。她曾經很感謝在杭州這座古城裏還有小巷的存在，讓她得以寄托那些成長中不為人知的傷感。父親走後，很多時候，她常常一個人游走在小巷裏，在這裏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吐露着自己的心事，小巷仿佛是她埋藏自己的酒窖，她把心事都塵封在了這裏。當然，她也深刻地明白，那個光着腳丫輕踏石板的童年已然是不複存在了。
他們坐在一塊結了青苔的石板上，聊了很多，從破曉一直到日頭高照。
“童年是不會再來了，但是光着腳丫，不是難事兒。”
肖然說着脫掉了鞋子，走到巷子中間，伸出兩只手心向上攤着的手，又凡猶豫地望着他，他肯定地點了下頭。
又凡站起來，把手交在了肖然手裏，她脫下了鞋子，一瞬間就像摘下了包袱，這光着腳踩在石板上的感覺，仿佛一個世紀不曾出現，此刻緊握着她的這雙大手給了她充足的安全感。
她紅了眼眶，肖然摟過她。
他的懷抱很溫暖。外婆已經走了七天了，七天裏肖然不斷用這樣的擁抱在又凡脆弱的時候，給她最大的安慰和支持，不知不覺，又凡開始習慣這種溫度，只是她從不曾伸手抱他。
“一直沒有問你，你怎麽會來？”她靠在他懷裏問。
“你那天跟我說‘家裏有事’的時候，臉色很差。”
“就因為這個？”又凡鑽出了肖然的懷抱，不可思議地看着肖然。
肖然點點頭。
“為什麽？”
“我喜歡你，你知道的。”
“我，”又凡回過身，一邊把腳伸進鞋子，一邊側頭用餘光看着肖然說“我們不可能的。”
肖然走到又凡跟前蹲下，幫她撐開鞋幫，又凡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腳伸進了鞋子。
肖然轉身拿過自己的鞋，一邊穿，一邊說：“我知道，但我喜歡你。”
他擡頭看見又凡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他又補充道：“哪怕我們不能在一起。”
又凡傻傻地看着肖然，一時語塞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三塊錢一串！”小販推着插滿冰糖葫蘆的自行車，路過他們。
肖然看看又凡，對小販說：“老板，要一串。”
又凡憂慮地看着肖然拿了冰糖葫蘆，又付了錢，小販在叫賣聲中消失在小巷的拐角處。
肖然把冰糖葫蘆遞給又凡，又凡揉搓着衣角：“幹嘛？”
“過去的事，一定要讓它過去！”
“我做不到。”又凡搖着頭。
“你這是在逃避，你可以有情緒，但是不可以逃避。”
她盯着眼前的冰糖葫蘆糾結了許久，鼓起勇氣，緩緩伸出右手，一點，一點......她的腦子裏全是父親，她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往回縮了縮。
肖然抓過她的右手，把冰糖葫蘆塞進她手裏：“安又凡，你要勇敢。”
她看看肖然，又看看手裏的冰糖葫蘆，閉上眼，咬了下去，那一瞬間，她的味蕾受到了強大的刺激，同時，頭腦也受到了刺激，她忍不住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肖然沒有安慰她，他知道，此刻的宣洩之後，會換回一個全新的安又凡。
“我走了。”又凡說。
安華點點頭。
她站在梧桐樹下看着又凡走向巷子口的車，等在車旁的肖然接過又凡行李，放進後備箱。
又凡滿腦子充斥着外婆話，心亂如麻，不得平複。
肖然打開車門：“這樣回上海，你真的不遺憾嗎？”
“又凡！”安華跑了過來，站在又凡面前，抿着嘴唇“我......我就是，就是想說，好好照顧自己。”
“媽！”
安華驚喜地擡起頭：“你叫我什麽！”
又凡已經将近三年沒有喊過“媽”這個字了。
“媽，”又凡笑着又喊了一次，安華激動的點着頭“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最親的人。”
“是，現在，你是媽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媽只有你了！過去是媽不好，沒有好好疼你，對不起！你外婆說的沒錯，這麽多年，我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裏，沒有盡過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現在，你給我個機會，盡一個母親的責任，讓我好好愛你！”安華撫摸着又凡的臉，眼神中流露的，是又凡從未見到過的憐愛和喜悅。
又凡笑着點頭，眼睛裏飽含着晶瑩的淚花：“您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經常回來的。”
車從小巷口一直開上高速公路，又凡坐在副駕駛，車窗一直半開着，一路天高雲淡、秋風爽朗，肖然的車載音響一直循環播放着《生如夏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