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詹姆斯用那一英鎊買了一些煙和糖果。

但蘭斯對于這一英鎊耿耿于懷:“你不該拿它,這是對我們的侮辱。”

“快閉嘴吧,我希望這種侮辱能再多點兒。”

詹姆斯粗暴地撕開糖果的包裝袋,滿不在乎地扔了一塊糖塞到嘴裏,順手還特別自然地給這個較真優等生嘴裏也塞了一顆。

神色憤憤的蘭斯頓時被詹姆斯這個哄孩子般的喂糖行為給弄愣了,一向高傲的漂亮臉上竟流露出些許茫然和無措。

“甜嗎?”詹姆斯笑嘻嘻地故意問。

“甜。”蘭斯傻乎乎地反射性回答。

總是精明的人突然變傻實在太有喜感。

一旁的鮑德溫和西奧都快要笑死。

雖然蘭斯很快就反應過來,瞬間變臉,惡狠狠地把他們全都瞪了一遍……

不過,這麽一打岔,大家也沒心情再追究一英鎊的事了。

四個人沉默地分了所有的煙和糖。

然後,詹姆斯吐着煙圈問:“那個狗屎的快樂幸福怎麽唱?哪裏能聽到?我去學。”

“可你自己都說了,那是狗屎,狗屎啊。”西奧這破孩子瞎叫喚着,神色間滿滿地鄙視。

詹姆斯氣惱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挨餓的時候,狗屎也得吃。”

“你太惡心了,我寧可餓死也不吃狗屎!我們不是搖滾樂隊嗎?唱那玩意兒就不酷了。”西奧這小破孩子很受打擊地嚷嚷着。

“酷什麽酷,酷的前提是生存,活着才能酷,死了什麽都沒有,懂嗎?不唱點兒人們普遍能接受的,總被趕來趕去,樂隊還怎麽拓展業務範圍?”有着十年社畜經驗的詹姆斯教育着他說。

可西奧還是撅着嘴鬧脾氣。

鮑德溫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委婉地安慰說:“搖滾樂隊也不是整天唱搖滾的,我們只當是學點兒別的音樂當輔助。而且,人們既然都愛聽,那些歌應該也是有優點的。”

西奧表現得不情不願。

但蘭斯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最終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樂隊還是主要唱搖滾,可為了争取更多出頭的機會,也要試着學一些大衆喜歡的歌曲。

也許就是從這一刻起,樂隊的行為模式開始漸漸成型。

蘭斯負責堅持大方向和保持純粹;詹姆斯負責在艱難時期做出必要的一些妥協。

接下來,由于樂隊的歌曲庫擴大,不再固執地只唱搖滾,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請他們去表演,演奏那些爛大街的口水歌,偶爾還能賺到錢了。

他們兩周跑了二三十個場子,卻都不是特別開心,包括詹姆斯在內。

他第一次發現有時候賺到錢也不會開心,因為得到的觀衆反饋并不是真正想要的那種。

這并非是他們做得不夠好。

事實上,哪怕是頭豬,天天站在舞臺上,表演二三十次後,臺風都會變得穩健起來。

蘭斯的練兵計劃雖艱難,卻的确是正确的方向。

這支新生的樂隊在一次次演出中一點點兒地蛻變着,每場都有進步,年輕小夥子們的成長速度十分驚人。

只是人們固有的思維模式蒙蔽住了眼睛和耳朵,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

在大多數選擇免費樂隊來演出的活動中,參與者們通常是不會對樂隊表演水平抱有任何期待的,尤其是像Pl樂隊這樣,充滿年輕人面孔的新樂隊,看着就很不值得信任。

在他們看來,樂隊的存在就是給活動提供一個背景音,不需要多高明的技巧,也不需要有多出色的歌聲,只要樂隊能中規中矩地表演,烘托一下場內氣氛就足夠了。

這導致活動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人會去認真傾聽那些演奏……

他們總是端着酒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熱熱鬧鬧交談,對響起的音樂聲聽而不聞。

漸漸被隊友們同化,也開始熱愛起搖滾的詹姆斯對此緊緊皺眉,憂心忡忡卻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直到有一天,他們應邀去參加一個什麽社區交流會的玩意兒,大概是某個社區組織的一些聯誼活動,通常這種活動都是居民集資、自發組織,一般沒什麽錢,于是在找樂隊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找上了很便宜的他們。

收到邀請後,大家習慣地收拾收拾設備,打了一輛車過去。

組織活動的一個負責人遞過來一個節目單,上頭大概寫了在什麽時間,需要唱哪幾首歌什麽的,不出意料,又是那些煩死人的口水歌。

而且,由于省錢的緣故,負責人并沒能請到多少藝人來表演。

這就導致Pl樂隊的表演時間變長了。

如果是早一陣子,初出茅廬的大家會很高興有這種練習的機會。

可觀衆們長期的不配合和冷淡,已經深深地打擊了樂隊中每個人的自信心和積極性,再加上總要求演奏一些樂隊成員不喜歡的歌曲,使得本應美妙、又激情的演出,漸漸變成了一種枯燥乏味的任務。

所以,一聽說居然要演一整晚……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

詹姆斯不喜歡這種死氣沉沉的氛圍。

萊蒙家一向信奉‘笑着死’原則,哪怕遭遇再倒黴的事,只要能笑就多笑笑。

于是,他率先站出來,露出笑容,兩顆虎牙若隐若現的,還揮着手臂招呼大家,鼓舞士氣:“好啦,好啦,都別想了!開工,開工,兄弟們!說不定今天有好事呢!”

哪還能有什麽好事呢?

臨時搭建、超級簡陋,什麽都沒有,只放幾把椅子的舞臺;設備全都是自帶來的;陰沉沉的天空和亂糟糟的現場,有長餐桌和幾個烤肉架(詹姆斯:也許表演完還能混一頓飯吃);以及不管表演多賣力、多精彩,都依然能把自己當聾子的木頭觀衆們。

詹姆斯站在舞臺上喃喃自語:“太他媽的棒了,簡直和我想的地獄一模一樣。”

蘭斯陰沉着臉,低頭在旁邊調琴弦。

見多識廣的鮑德溫面無表情地望着遠方。

西奧大概想裝逼地倚着牆抽煙,可神色呆滞,宛如制杖。

底下的人們忙着聊天、吃東西、喝啤酒、烤肉、交流社區鄰裏之間的虛僞感情,對舞臺上請來的樂隊毫不關心。

等演出開始,詹姆斯強忍不喜,唱完了什麽流行卻矯情、內裏空無一物的幸福快樂、蜜糖我愛你一類的破玩意兒,卻毫無反饋後,蘭斯終于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要詹姆斯說,這是早晚的事。

別看這家夥容貌漂亮、無害,又很擅長在家長、老師面前裝什麽懂事的好孩子,但都是狗屁!

當年因為無意地一句‘很娘’,整整一年,他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請了多少次家長來着?屁股都快被親爹抽爛了,十有八九是這不要臉小子在背後打得小報告,什麽逃課、不寫作業、欺負同學(沒有的事)等等,整整一年啊!魔鬼!

蘭斯溫菲爾德這家夥就是個兩面人,對外看起來是又漂亮又謙遜有禮,其實內裏自視極高,誰都瞧不起,骨子裏好強又傲慢,往往不能容忍別人的輕視和忽略。

兩周顯然已是極限。

他突然暴起,一腳踹翻了身後的一把凳子。

巨大、刺耳的聲響打斷了整場演奏,也讓底下只顧聊天的觀衆們終于受驚地擡起了頭。

這一刻,詹姆斯、鮑德溫和西奧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場下的觀衆們也搞不清狀況地望着他。

所有人心裏想得大概都是:瘋了嗎?

蘭斯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鷹一般地俯視全場,氣勢洶洶,仿佛馬上要捋袖子和什麽人幹仗一般。

他冷着臉,把音箱音量調到最大,不顧功率過載地将吉他拾音器調得快要靠近琴弦,使得聲音信號變得強勁無比,同時,修長靈活的手指開始了飛快地撥動,一段即興的吉他Solo被發洩成了刺耳的長嗥,乍起的電流聲像是水花掉進了沸騰的油鍋中,瞬間劈裏啪啦起來,緊接着,又是戰鬥機俯沖而下的嘯叫……

在苦苦壓抑近兩周後!

沉寂許久的電吉他終于暢快發聲,如一把沖鋒槍般,開始瘋狂掃射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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