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賓館的路上,張延歌保持斜下十五度的姿勢對着車窗外發呆,外面路邊的綠化樹在夜色裏緩緩向後移動。
阿諾看了幾次張延歌之後問:“怎麽沒精打采的?感冒了?我都沒事你敢感冒?”
張延歌:“你是老外,身體素質好。”
阿諾:“…這能算是一種歧視嗎?”
張延歌望了一眼車頂,突然說:“聽說谷南回W市了。”
阿諾:“恩,她那邊還有點問題沒解決。”
“老大,你們這樣長期分居的異地戀,不好吧?”
阿諾似乎有點發懵,“怎麽不好?各人有各人的空間,還可以偶爾體會…小別勝新婚的感覺,哪裏不好?”
張延歌皺眉,阿諾說的也算是一點異地戀的好處,他得好好組織一下語言。
阿諾突然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又說:“生理上是有點不好。”
張延歌一聽,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老外的心真是寬大,他順口問:“哦,是不是容易出軌?”
阿諾認真道:“不!信任、自律和忠誠都很重要,做不到的話,就別嘗試異地戀,有很多熬不住寂寞的人。”
張延歌看了阿諾一眼,以前受美劇和電影的影響,他骨子裏覺得金發碧眼的人在性生活上面很随便,沒想到阿諾能說出這麽有深度的話。
張延歌:“我覺得異地戀很不好,看不到摸不到,只憑一個電話早晚都會出問題。”
阿諾聳聳肩,“也許。”
張延歌轉頭看着阿諾,換了個話題:“你跟谷南早就知道興然是…”同性戀這個詞,張延歌不知道怎麽的,居然一時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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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漂亮的藍眼睛忽閃忽閃,等着張延歌的話。
“gay!”張延歌一擡雙眉,丢出這個英語單詞。
“嗯,我先知道的,然後谷南也知道了。”
張延歌:“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也能看出來?”
阿諾:“看得出來啊,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了。”
張延歌:“…!!”就像臉上糊了大糞。
阿諾哈哈笑了幾聲,然後又說:“總有些東西可以推理出來的嘛,你怎麽不問邵興然?”
張延歌直覺阿諾有些話不方便說,每次有什麽話題他不想說的時候,就會擡出邵興然,張延歌故意放松身體,裝出一臉八卦的樣子刨根問底道:“說說有哪些東西?舉點例子吧。”
阿諾:“…之前認識興然很久了,一直沒有聽他說過喜歡任何一個女生,他的交際圈子…怎麽說呢…就是感覺跟男人走得比較近,”說完看了看張延歌的臉,比劃了一下,“像你這種清秀的男人。”
張延歌突然像掉進了黑洞,渾身不舒服,但是保持鎮定,繼續八卦道:“真的吖?他有勾搭過小鮮肉吧。”
阿諾耳邊似乎一個警鈴響起來,“沒有!他唯一承認過的就是你。”
張延歌:“那邵興然之前是怎麽跟谷南開始的?”
阿諾抓抓頭,“不清楚細節,就…那麽在一起了,我覺得有點突然,不過時間不長,交往也不深。”
“有點突然是什麽意思?”
阿諾:“就是,我們之前都認識的嘛,谷南有點喜歡興然,我們心知肚明,後來不知道他們怎麽就開始了。”
張延歌斜着眼睛,怪聲怪氣的說:“他們開始戀愛後,你就突然能确定邵興然是同性戀了?”
阿諾又抓頭:“因為他們對外宣稱是情侶關系,但是實際上相處方式跟當朋友的時候一樣,既沒有更多的約會,甚至在一個市區都沒同居,就覺得有點奇怪。”
“然後呢?”
阿諾:“然後我就委婉問了啊,然後就清楚了。”
張延歌:“你也一早就喜歡谷南?”
阿諾:“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子。”
張延歌感覺這話說的模淩兩可,世界上不錯的男人女人多了去了,難道都喜歡?!不過,他不想再追問阿諾那個方面的問題,而是說:“我覺得,我不是同性戀。”
阿諾猛地轉頭盯着張延歌,一臉驚吓的樣子甚至有點搞笑。
張延歌想了想,慢慢說:“我只是對邵興然有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種執念,但我不是同性戀,你懂不?”
阿諾:“不太懂,你跟興然出什麽問題了嗎?”
張延歌趕緊笑:“沒有!就是天有點冷,感想有點多,反正說了估計你也不懂。”
到了賓館,張延歌去找統籌拿明天的演員通告,然後回自己房間随便洗了洗就躺床上睡覺,邵興然之前給他打過電話,想必不會再打過來了。
他心裏有點亂有點煩,也很累,阿諾應該沒有撒謊,但是也沒說出特別有實質意義的東西。
邵興然之前既然跟男人走得近,後來怎麽突然就跟谷南開始了呢?這又回到之前在澳洲沙灘的疑問上了,是想順應世俗把自己掰直?還是說因為谷南太好,禁不住誘惑想嘗試一下?
要是之前有走得很近的男人,那後來怎麽就突然中斷轉向了谷南?那個男人跟邵興然還有沒有聯系?他們那時候走得有多近?……
張延歌翻了身,心煩!
※
在拍攝基地窩了大半個月,到了十二月,陸陸續續拍了很多需要去野外的場景,氣溫已經降到十三度左右,張延歌翻出唯一一件帶出來的加棉沖鋒衣穿在身上早出晚歸,他瘦了不少,情緒加上飲食和氣溫的不适應,一直斷斷續續反反複複消磨他的意志。
今天他們劇組車七點就出發了,要趕去一個山頭,拍一場阿諾被人追殺的戲。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到了一個山溝溝裏,張延歌覺得他們應該是往北走的,因為溫度似乎更低了,冷風吹得人直打哆嗦。
另一輛車裏載着幾個特約演員,等所有人換好衣服,剛剛準備進山拍,就聽到劇務喊:“馬上有一場大雨,大家快躲躲。”
還好這個山溝溝不是純自然山區,還有幾間瓦房,所有人躲到屋檐下,大暴雨就下來。
這兩周都是早起晚歸,經常吃盒飯吃到一半就變成冷飯,張延歌早就有點受不了,以前正常朝九晚五的工作,現在想起來真是太美妙,至少中午還有一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可以上網看電影睡大覺。
劇組裏經常是剛吃完最後一口飯就要準備開工,前天還直接來了個連續在外作業十六個小時,白天沒拍完,晚上弄個一兩點,第二天還要八點出工。
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不好,整個人都不好了。
阿諾也快撐到低了,獵豹慢慢變成了大貓,張延歌算了算時間,還有最多一周,他們就可以打道回府,現在他也沒心情焦慮感情上的事,只要能回家睡幾個暗無天日的懶覺,他就可以求神拜佛。
背着雙肩包,手裏抱着各種取暖的東西,阿諾拍到那裏,張延歌就渾渾噩噩跟到哪裏,導演那邊喊停的時候,他就上去給阿諾披衣服送熱水。
吃完中飯後,張延歌胃有點不舒服,他以前從來沒有胃病,現在當藝人助理吃飯不規律,經常吃盒飯,胃被折騰壞了。一直撐着到下午四點,實在沒辦法,搬着阿諾的椅子找個了背風安靜的地方躺了一會,結果一躺就睡着了,六點多的時候爬起來,轉頭迷迷糊糊看了一圈,居然沒看到什麽人。
張延歌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收工了,趕緊爬起來往外跑。
原來是吃晚飯的時候到了,大家都聚在一窩領盒飯,阿諾提着兩個塑料袋朝他走過來,“到了吃飯的時候醒,時間剛剛好。”說着遞給他一份盒飯。
張延歌:“老大……”居然有種千言萬語無法開口的感覺。
阿諾:“你臉有點紅,是不是發燒了。”
張延歌:“還好,估計是睡的,有一點點頭暈。”
阿諾:“晚上還有一場戲,估計不會太晚,別睡了,這裏太冷會生病。”
張延歌:“那些司機也都累慘了,最近日夜跑車接人送飯。”
阿諾扯扯嘴角:“那也沒我累。”
張延歌笑,“是是,老大是最累的。”
晚上張延歌一直站在導演旁邊看拍攝效果,真真切切感受到其實阿諾比他辛苦多了,翻滾跑趴拍了很多遍。
九點多,今天的拍攝終于完成,張延歌拿來幹淨的衣服鞋子給阿諾換上,兩人一起坐在回程的車裏打盹。
突然一個右拐加緊急剎車,所有人都随着慣性往前撞。
張延歌緊張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以為出車禍自己會撞死,但是幾次猛烈的聳動之後,車子就停了下來,司機開門跑下去罵罵咧咧,張延歌也解開安全帶下車。
原來是被後面的車撞了,左後腳的車燈都被撞爛了。
協調了一會,繼續上路,快到賓館的時候,張延歌習慣性摸自己的手機,左摸右摸居然沒摸到,他今天确實一天沒用手機,也不知道是忘記帶出來,還是在山溝溝裏掉了。
“老大,打我手機,我手機不知道哪去了。”
阿諾撥通他的電話,但是車裏沒有聽到響鈴聲和震動感。
張延歌:“慘了,裏面有些藝人的聯系方式,也有麗馨姐的。”
阿諾:“再找找,好好想想。”
張延歌:“完全沒印象,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忘記帶出來了。”
到了賓館,張延歌火急火燎朝自己房間跑,阿諾從後面追上來喊:“等等,興然電話,找你。”然後又對邵興然說:“沒事,就是車禍。”
張延歌:“……”一個急轉,搶過阿諾手裏的手機,“只是被別人擦了邊,不是車禍。”沒想到阿諾偏偏這個時候中文使用失當,真是人才。
邵興然那邊靜了幾秒鐘,“那就好……你聲音…怎麽回事?”
張延歌:“我有點胃疼,沒什麽大事。”
邵興然那邊又安靜了幾秒鐘,“你的手機一直沒人接,我還以為……”
張延歌:“我手機不知道哪去了,現在去房間找找。”邊說邊開門,在床上櫃子上翻,阿諾去洗手間看了一眼,喊:“小歌,手機找到了,在洗手間臺子上。”
邵興然顯然也聽到了阿諾的話,輕聲說:“那你先洗澡,收拾好了再給我電話。”
張延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