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主動上門
【熱臉貼了冷屁股】
李家的房子比葉家還要靠東,站在葉家窯洞前能隐隐約約看到李家的房屋布局。
李家被稱為“莊園”一點都不誇張,單是他們一家就占了一整片高地。
莊園裏除了靠着山崖的窯洞,還有青磚蓋的屋舍,大院子裏套着小院子,一個接一個,一直蓋到了江邊,房屋的數目比整個村子加起來都多。
江上有一個木板搭成的碼頭,被李家的院牆圈了起來。碼頭上停着兩條大船,四五條小船,之前沒見過,想來是搬家的時候一道劃過來的。
說起來,李家和葉家還有些故舊。
李曜的父親發跡之前不過是村裏的一個小乞丐,四五歲上就沒了爹娘,葉凡的爺爺一升米一鬥面地接濟着他長大。
有一年,朝廷的大官到大寧縣征兵,李父剛好夠了歲數,便給葉公磕了三個頭,就那樣背着一袋幹糧參軍去了。
許是從小吃夠了苦頭,李父到了軍營裏反而如魚得水,就那樣一步步從小小的兵士升成了大将軍。
他發跡之後并沒有忘記從前的恩人,不僅給葉家買田置地,逢年過節還會送來厚禮。
直到葉凡的祖父去世後,兩家的聯系才漸漸的少了。說到底是葉老爹好面子,不想讓人家說他攀權附貴。
于嬸捏着繡花針往頭上蹭了蹭,慢悠悠地念叨着:“從前遠着的時候還好說,如今既然回來了,總該上門去看看,若是不然,倒叫人家說咱們不知禮數。”
于叔又何嘗不知道這道理,只是,讓誰去呢?
他們一家到底是下人,不合适;至于葉凡,按着以往的性子,他向來不大理會這種事。
于嬸倒是對葉凡充滿信心,等他從酒坊回來,便把這事同他說了。
葉凡十分幹脆地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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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沒把這個當成什麽大事,不就是串個門、送壺酒麽,就當遛彎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葉凡在于嬸的催促下提着酒壇去了李家。
彼時,李曜正同心腹們在閣樓上議事。
說是“閣樓”,其實就是在平房上搭的一個大通間。
這處屋子在整個莊園中地勢最高,周圍沒有樹木遮擋,能最大限度地防止別有用心的人偷窺。
許強繞着屋子轉了一圈,不住點頭,“不賴,真不賴,老子要是有這麽好的莊子,早就安安生生娶媳婦過日子了,哪裏還有心思打打殺殺?”
阮玉坐在窗戶上,一條腿支着,一條腿擱在窗外,随意地晃來晃去,“就你?郎君、娘子都分不清,還娶媳婦呢,別娶個漢子回去!”
沒錯,這個許強就是先前把葉凡錯認成小娘子的人。
許強把眼一瞪,“有完沒完了?”
阮玉挑起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沒完。”
“還治不了你了?”
許強長得人高馬大,站直了比阮玉足足高出一個頭,阮玉哪裏是他的對手,三兩下的工夫就被他拎在手裏,像個小雞仔似的抓下了樓。
李曜并不管他們,不緊不慢地喝着茶,聽着莫先生談着莊園的規劃。
“這處土崖不高,若是推平了,剛好能把東西兩處谷地連起來,無論是養馬還是練兵,都适宜。”
“還有這裏。”莫先生拿扇柄點了點輿圖,“我問了李管事,這片地另有其主,侯爺若是有意,可将其買下,碼頭擴建,樓船便能開進來。”
李曜微微颔首,頭也不回地吩咐:“着人去辦。”
“是!”長随應了一聲,麻利地交待去了。
無論是提出建議的莫先生,還是領命而去的長随,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不過是一塊地,別說侯爺花錢買,就算是白要,是個人都得巴巴地送上來。
此時此刻,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還真就有人膽大包天,變着法地同炙手可熱的長安侯對着幹。
***
李家下院。
葉凡坐在小小的門房內,百無聊賴地喝着半溫不涼的茶。
他吃過早飯就來了,一直等到日上中天,不僅沒見着正主,就連個傳話的都沒有。
起初還有個年輕的小門房陪着,之後來了個管事模樣的人,急匆匆地把人叫走了,于是就剩了他一個。
葉凡瞅了瞅外面的日頭,果斷地決定不等了,回家——人家擺明了不想見他,若是再賴下去,那就太不識趣了。
不得不說,這一回,葉凡還真是冤枉了李曜。
李家剛搬回來,家裏家外一堆事要處理,上到主子下到奴仆一個個忙得腳不沾地。
從昨日起,便有州官縣吏村長裏正各色人等前來拜會,加起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總不能個個都報于李曜。
葉凡進去時沒提兩家的交情,門房見他只拎着兩壺酒,穿得也十分随意,自然把他歸到了“不重要”的那一類。
葉凡想不到這些,或者說懶得想,反正他也不想巴結什麽長安侯,酒壺就那麽随意地扔在了門房裏,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
葉家與李家之間隔着一片窪地,出了李家大門,沿着長長的石階下去,再爬上對面的山坡,才是葉家窯洞。
此時,臺階兩邊坐着男男女女許多人,只要有人從李家大門出來,他們就像看稀罕似的瞧過去。
倘若來人手上提着東西,那便說明得到了李家的回禮,東西越多,就代表越被看重。
此時,看到葉凡兩手空空,這些人眼中多多少少帶上了幸災樂禍之色。
“葉小郎,拜山頭去了?”調侃的語氣,透露出來的絕不是善意。
葉凡只當沒聽見,面色淡然地繼續走。
那人見他沒反應,覺得丢了臉,嘴巴更臭,“瞧葉小郎這勁兒,怎麽瞅着像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能來這裏的大多是些事多嘴碎心眼壞的,聽到這話紛紛笑了起來。
換成面皮薄的,這時候多半就惱了,再不濟也要紅着臉分辯幾句。
偏生是葉凡。
他雖然六歲就認識了李曜,但十二歲之前一直養在孤兒院,升上初中之後才搬去和李曜一起住,什麽場面沒見過,什麽樣的冷嘲熱諷沒聽過?早就練出一副芝麻餡的小心腸,還是存在冷櫃裏硬得像石頭的那種。
此時,見對方不依不饒,葉凡淡淡地掃了一眼,聲音不高不低,“要不,你也去試試?看能不能得來侯爺的青眼?”
單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便讓人覺得,自己在他眼裏就是個臭蟲——不,恐怕連臭蟲都不如。
對方惱羞成怒,硬撐着臉面啐道:“我才不仗着老子爺的交情上趕着巴結!”
葉凡歪了歪腦袋,笑得無害,“等你有了交情,再說這話罷。”
“你——”那人又羞又氣,一張臉青青白白。
就這點能耐,還來挑釁他?
勇氣可嘉。
葉凡勾起嘴角,像只鬥勝的小公雞,昂首挺胸地走了。
直到下了谷地,還能聽到那人氣極敗壞的大吼:“不就是有兩缸子破酒麽?聽說吃不上飯要賣了,得意什麽!”
聽到這話,葉凡愉快地挑了挑眉,消息都傳到村裏了嗎?
大姐還真給力。
***
食肆裏的酒賣得不錯,葉大姐托人捎話,讓于叔把剩下的幾缸一并拉過去。
于叔一聽,當即套上牛車,急匆匆往縣裏趕去。
除了那幾缸酒,他還帶着葉凡的口信——是時候把第二條消息散播出去了。
葉大姐效率很高,不出一日,關于“葉小郎”和“狀元酒坊”的流言就有了新的變化。
“聽說沒?有人拿着錢去葉家買酒,那葉小郎愣是不賣!”
“飯都吃不上了,還不賣?這不是傻子麽!”
“聽說确實是受了刺激,這裏——”說話之人指指自己的腦袋,“不大好使了。”
一幹聽衆随即露出恍然之色。
這小小的縣城中難得發生幾件新鮮事,好不容易有了個談資,老少爺們就着小酒,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
說着說着,話題便拐到了狀元酒坊。
有人納悶,“這葉家的酒真就那麽好?”
有知情的湊過去,壓低聲音,“前朝貢品,杏林宴禦用,你說好不好?”
“啧啧,難怪那葉小郎不賣,怕是舍不得吧!”
“可不是麽,聽說他家酒坊就快倒了,這正宗的狀元酒怕是再也釀不出來了。”
“唉!但凡有點錢,咱們也去買上一壺嘗嘗。”
衆人紛紛點頭,“晚了可就買不着了。”
當人們産生這種心理的時候,葉凡的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越是供不應求,越能勾起人們的購買欲望,用專業術語來說,這叫“饑餓營銷”。
二樓雅間。
一位穿着绛紅衣袍的年輕郎君把大堂中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朝長随招招手,吩咐道:“去打聽打聽,他們說的可是那位修橋鋪路的葉善人家。”
“是。”長随躬身應下,一臉嚴肅地去問了。
紅衣郎君捏着桌上的酒杯,回想着那些人對“葉小郎”的評價,不由地搖了搖頭。
“可惜了。”
***
韓家嶺。
葉凡絲毫不知道,遠在幾十裏外的縣城中有個身份不俗的人正在替他感到惋惜。
此時,他正蹲在江邊寶貝似的盯着一叢小蘑菇。
“這棵熟沒熟?”
“鑒定顯示,此菌種處于未成熟狀态,根據《星際物種保護法》……”
“知道了知道了,沒熟不能收,強行收集扣點數。”
葉凡擺擺手,指了指下一株。
“這棵呢?”
“熟了,可以收集。”
葉凡麻利地調出任務面板,選擇收集。
柔和的白光閃過,那株灰不溜秋的小蘑菇瞬間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坑。
不僅是葉凡,就連胖團都感到十分新奇。
遇到葉凡之前,它在宇宙中飄飄蕩蕩許多年,從來都是單打獨鬥,那時的他怎麽也想不到,被宿主操作面板的感覺這麽美好。
就像……撓癢癢。
葉凡失笑,“你還能懂得再多點嗎?”
“我會努力噠!”胖團收到他“委婉的誇獎”,開心地在半空中轉了個圈。
葉凡沒忍住,噴笑出聲。
三三兩兩的村民從河邊經過,好巧不巧地看到了這一幕。于是乎,“葉小郎傻了”的消息更加坐實了。
——什麽?你說他怼人的時候厲害着呢,沒傻。
——頂着大太陽蹲在水邊,對着空氣說說笑笑,不是傻了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