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來自古地球的茶葉】

葉凡先前說把地契給李曜送過去, 然而這兩天一直沒時間。

他最近可是個大忙人,又要打理金針菇, 又要抽空配藥酒, 又要整地種青玉菇。

說起來,葉家窯洞周圍的整個土坡都是他們家的, 村民們住西頭, 無論是往北去韓嶺山,還是往南到江邊, 都要經過他家的土坡。

自從李家搬過來,相對的兩片坡地各自有了名字——西坡和東坡。

葉凡家的是西坡, 上午背陰, 下午向陽, 坡地南邊有一處不深不淺的溝壑,正是他先前發現青玉菇的地方。

自從發現青玉菇可以換點數,葉凡時不時撒點水, 原先只是兩尺見方的一小片,在葉凡的打理下, 漸漸擴散開來,倒像個小小的種植園。

那些綠瑩瑩的小菌子也是争氣得很,從春到夏, 長了一茬又一茬,似乎根本不受時令的限制。

葉凡幹脆弄了道木籬笆,把這片地方圍了起來,一來防止牛羊踩踏, 二來避免村民誤食。

這不,他正灑着水,便有三三兩兩的村民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

“葉小郎,你這種得啥?”

“綠油油,長得還挺好。”

“莫非是那‘金針菇’?早就聽說,葉大娘子那食肆裏多了樣吃食,明明是菌子,吃着卻像肉似的。”

“……”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眼睛全都放到了這片菇園上,若不是葉凡此時在這裏,估計早有人忍不住摘下來吃上一吃了。

葉凡見此情景,連忙叮囑:“青玉菇,有毒,叔伯嬸子們回頭說給娃子們,可別淘氣誤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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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怕村民不信,随手逮了只大螞蚱,揪下一個菌蓋,喂到了那螞蚱嘴邊。

那螞蚱雖然智商不高,卻有着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蹬着腿掙紮着,不肯吃。

關鍵時刻,胖團出手,幹擾了它的腦電波,那螞蚱才糊糊塗塗地把菌蓋一點點吃進嘴裏。

約摸吃了指甲蓋那麽大一塊,它便開始突然散開翅膀,撲騰到地上,青綠的身體彎成一個弓形,繼而僵直、抽搐……

葉凡心裏有些不忍,撇開了臉。

村民們皆是瞪大眼睛看着,沒一會兒,那螞蚱停止掙紮,死透了,有人驚呼一聲:“還真有毒!”

“可不是麽,毒性還不小。”

“可得告訴家裏,都注意着些!”

“……”

葉凡見他們提起重視,這才放下心。

也有人質疑,“既然有毒,何不一把火燒了,留着它做什麽?”

葉凡生怕他們真給燒了,忙說:“這東西雖有毒,卻也是難得的藥材,用法得當便能醫病。”——這是他提前想好的借口。

大夥皆是瞪大眼,“毒物也能做藥材?”

葉凡笑笑,“不是有種說法叫‘以毒攻毒’麽,你看那千金藤也有毒,卻能治咽喉腫痛、毒蛇咬傷。”

有人拍了拍大腿,附和道:“說到這個,俺倒是想起來了,年前我家那娃子長了瘡,濟生堂的大夫給的就是千金藤,說是只能抹,不能吃,有毒——可是一樣的道理?”

葉凡點點頭,“正是。”

村民們看着他臉上的笑,幹幹淨淨,和和氣氣,哪裏像是有半點壞心眼的樣子?

于是,就算先前暗地裏謀劃着不讓他種的,這時候也歇了心思。

這還不夠。

葉凡為了增加一道保險,趁機說出了另一件事——

“方才嬸子提到金針菇,我正想找村長說呢,看看哪家想種,可來我這邊領菌袋。”

村民們一聽,紛紛上了心。

“那東西可好種?”

“唉呀,我家今年沒租着地,這可咋整?”

“有地也不好說,又不是糧食,種出來咋賣?”

“……”

葉凡靜靜地聽他們說完,方才一一解釋:“金針菇種起來十分方便,不需要鋤草施肥,也用不着上好的田地,只要有間空屋子就好,有人時常照看着,該通風通風,該灑水灑水,等着出了菇可拿過來賣給我,多少都收。”

此話一出,村民們的反應比方才還要震驚。

半晌,才有人讷讷地問:“此話當真?不用鋤草,不用施肥,連地都用不着?”

葉凡很有耐心,笑着說:“大夥若是有空,不妨去我家,一看便知。”

“有空有空!”

“現在就去!”

于是,葉凡在村民們的簇擁下進了自家院子。

眼下正在悶菇,屋門不敢大開,葉凡便把陰面的小窗開了一條縫,讓大夥透過窗縫往裏看。

村民們也不嫌他怠慢,你推我擠地扒着窗戶往裏看。待看到那一袋袋用防水布制成的培養料,一個個震驚得什麽似的。

此時,白生生的金針菇已經露了頭,正精精神神地長着,由不得他們不信。

同時,沒有一個人不動心——葉凡不是說了麽,種出來的菌子不愁賣,他照單全收。

村民們為了在他跟前賣個好,主動說,不用他去找村民,大夥替他去。

直到走出很遠,他們還在興奮地讨論着:

“若真像葉小郎說的那樣,這還不得好上天去?”

“可不是麽,天上掉餡餅似的!”

“菌袋白送,還教咱們怎麽種,你說,他圖啥?”

有人斜了他一眼,“葉公修橋鋪路,周濟鄰裏,他圖啥?”

這話仿佛點醒了大夥,讓他們紛紛想起葉家從前做的那些善事,對葉凡的信任更多了幾分。

自然,也有人提起了那片青玉菇。

“既然是葉小郎種的,必定有大用處,回家可得囑咐好了,別讓那些毛仔子們胡亂糟蹋。”

“村長那裏也支會一聲罷。”

“成,咱們一道去。”

就這樣,葉凡用一個小小的善舉,不僅能收獲更多金針菇,還化解了潛在的大.麻煩,并且挽回了一丢丢葉家的名聲,可謂一舉多得。

接下來的兩天,葉凡用成熟的青玉菇兌換了更多點數,還沒在手裏捂熱乎,就換成了一袋袋菌種的養料。

反正不用下本錢,也用不着壯勞力,在村長的首肯下,每一戶都派了人過來領菌種。

這時候就不得不提一下“一言堂”式的管理制度的優勢了。

原本葉凡還在擔心,怕菌袋不夠,誰知,那位花白胡子的老村長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給各家當家的說了,每家限領兩袋,若種得好了再多領,若種不好,就別想了。

別管心裏怎麽想,至少表面上沒人敢有意見。

還有一點,老村長唱了個白臉,更突顯出葉凡心軟面善,村民們對他更加感恩戴德。

別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個人情葉凡算是記下了,轉天便叫小錘子送了一壺藥酒過去。

如今,小家夥在村裏可有派頭了,葉凡忙不過來的時候就讓他去教村民。有人故意逗他,管他叫“小先生”,小家夥當了真,尾巴翹得老高,嗓門都比以往亮了。

小家夥回來的時候也沒空着手,紅彤彤的吊霜柿餅帶了一筐子,還有炒黃豆、蒸面魚兒等等小零嘴,比給錢都讓葉凡喜歡。

村長帶了頭,村民們似乎也紛紛反應過來,三三兩兩地送來了謝禮。

或是一筐豆子,或是一板豆腐,或是兩條河魚,皆是家裏有的,不算貴重,葉凡也就收了。

就這樣忙忙活活又過了三日,直到家家戶戶都收拾好了菌房,放好了菌袋,葉凡才終于能歇口氣了。

說起來,他幾天雖然忙,卻也常常去土坡上轉轉,卻一次都沒碰見李曜。就連上次李家部曲大操練,他也不在。

莫非去了外地?

唔……竟然有那麽一丢丢想他。

***

這天傍晚,葉凡正咬着柿餅,帶着白鹿,在山坡上溜達,系統面板突然跳了出來。

虛拟面板上出現了一個視頻框,緊接着,就像中了病毒似的“呯、呯、呯”接連跳出來一大摞。

葉凡瞪着眼睛,呆瓜似的看着四面八方無數個波爾。

“哦,抱歉。”

無數個波爾接連發出聲音,聽在葉凡耳朵裏就是“哦,哦,哦,哦,哦,哦,哦”“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一連串鬼畜般的回聲。

波爾敲了敲腦袋,紫水晶般的眸子裏閃過懊惱的神色。只見他打了個響指,多餘的視頻框全部消失,只剩下了正對着葉凡的那一個。

葉凡舉起大拇指,“牛批!”

波爾聽不出他話裏的玩笑成分,認真地解釋:“你是在說這段代碼的名字嗎?不,它不叫‘牛批’,也不是代碼,只是我的腦電波不太穩定……”

接下來,他用那清冷如機械般的嗓音給葉凡普及了十分鐘代碼、病毒、與智能化腦波的區別——換成演講稿的話,少說得有五千字……吧?

葉凡咽了咽口水,腦袋仿佛脹了氣,把身子拿掉大概就能飄到雲彩裏。

波爾說完,專注地看着他,問:“這下,你懂了嗎?”

葉凡眨眨眼,他沒敢說懂,也沒敢說不懂,聰明地轉移了話題,“那個……你最近一直沒出現,在忙什麽?”

波爾愣了愣,臉上再次出現了一種類似于“奇怪”“陌生”“不适應”的情緒。

葉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越了界,說白了他們只是合作關系,連朋友都算不上,不該問人家的私事。

他剛要道歉,就聽到波爾說:“刺刺病了,我在照顧他。”

聽到這話,葉凡竟有點受寵若驚,仿佛被認可了一般——在他眼裏,波爾并非是一個奇特的外星人,而是一個每每在關鍵時刻出現給予他幫助的人。

他頓了頓,才問:“是什麽病,我能幫上忙嗎?”

波爾并沒有拒絕,而是認真地想了一下,說:“如果有新奇的食物,請幫忙收集一些。”

葉凡連忙答應下來。

雙方沉默了一下,葉凡才問起白鹿的事。

波爾露出明顯的驚訝之色,“你不知道嗎?”

葉凡更驚訝,“我該知道嗎?”

“《契約獸基礎手冊》上都有寫。”

葉凡深吸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向他普及一下“古地球”的常識了。

這次變成了葉凡喋喋不休,波爾一臉蒙。

“竟然沒有契約獸……每個人都沒有嗎?”

“至少我沒見過。”

葉凡想着,就算有應該也是鳳毛麟角,要麽躲在深山老林裏“修煉”,要麽收錄進國家特殊部門。

波爾還是堅持認為白鹿就是他的契約獸,并友情贈送了他一本《契約獸基礎手冊》。

葉凡快速翻了一遍,還挺實用,不僅寫着讓白鹿變化的方法,還有“如何捕捉契約獸”的技巧。

奇怪的是,之前兌換車輿圖的時候物流費花了上千點數,這次——葉凡特意确認了一下,只有10點。

莫非是“友情贈送”的關系?

興許刺刺的病不大好,波爾看上去有些失落,葉凡為了讓他開心點,特意跑到南坡,把視頻調成了全息模式。

果然,波爾看到那一片長勢良好的青玉菇後,眼神變得柔軟,“刺刺看到了一定很高興。”

“視頻能保存嗎?或者你把光腦帶過去,給它看一看——我沒其他事,不用着急切斷。”

“沒關系,可以保存。謝謝你,葉凡。”

波爾看樣子很感激他,只是臉上缺乏表情,也不太會表達。好在,葉凡感受到了,露出暖暖的笑。

雖然兩個人都沒有表示,但彼此心裏都有了這樣的想法——從此以後就是朋友了,不再只是冷冰冰的交易關系。

波爾送了葉凡手冊,葉凡把前些天李曜給的茶葉轉送給了他。

波爾看感興趣,詳細地問了他食用方法。

葉凡不知道的是,切斷通訊後,波爾就迫不及待地沏了一杯茶,端給刺刺喝。

刺刺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親人,無論有什麽好東西,波爾都是第一個給它。

他們的家是一間銀白色的屋子,牆壁和屋頂都是圓弧形,就像扣在地上的半個雞蛋。

屋子裏空空蕩蕩,似乎什麽都沒有。不過,只要波爾張張嘴,或者在腦子裏想一想,牆壁、屋頂、地面随時會變幻形狀,做出或者送來他想要的東西。

光滑的地板上趴着一只家用轎車那麽大的刺猬,金色的長刺伏在身上,蒼白的眼睑垂着,尖尖的嘴搭在爪側。

他看到波爾進來,努力掀開眼皮,嘴巴咧開,露出一個類似于笑的表情。

“刺刺,來自古地球的茶葉,你要喝嗎?”

刺刺十分虛弱,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然而,為了讓波爾高興,他還是張了張嘴,說:“應該很好喝。”

是的,刺刺會說話,聲音如成年男子般低低沉沉,帶着金屬般的質感。

波爾嘟起嘴,努力吹啊吹,終于茶水變溫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舉起來,送到刺刺嘴邊。

刺刺用微涼嘴碰了碰他的額頭,這才伸出舌頭,将茶水一點點喝下去。

雖然只是一只動物,可是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透着某種秩序和規範。

一杯溫茶下肚,刺刺似乎精神了些,小心避開背上的刺,把波爾攏到爪間,一人一獸就這樣相互依偎着進入了夢鄉。

如果波爾此時清醒着,一定會驚訝的發現,有一股棕色的能量,正緩緩地游走在刺刺身上,緩慢,溫和,又執着地修複着他堵塞和血管,以及肌肉和髒器中的沉疴與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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