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頂多是個混蛋

這日,我背着小小的行囊,只身到山區爬山,和那些游客們四處觀賞風景,這裏的山路很盤亘崎岖,山體很高,中午的時候我才呼哧帶喘地爬到山頂,山頂上游人不多,但風光真是太好了,我累得腿腳幾乎抽筋,為一睹這山上很久未見的風采,止不住地流汗。

站在高山之巅,望着遼闊的天地間,不禁感動于心,而我的心緒,卻如那天空的雲層,仰望無際的青天,竟莫名悵惘。這麽美好時刻,若有一異性知己相伴,耳鬓厮磨,輕輕相依,那該多好。本來打算叫鄭文浩陪我一起來玩的,但他最近忙着趕稿,不分晝夜地守着電腦,硬是出不來。

可是,沒多久,便見烏雲蓋天,眼看就要下大雨,游人紛紛迅速離散。忽爾,一陣大風撲面吹來,跟着上空的雲霧濃濃地聚攏,黑雲從四方八面湧襲,氣勢如大海般潮湧。此刻下山已經來不及,暴雨來得急驟猛烈,還沒找到避雨的地方,傾盆的大雨嘩然而至,叫人措手不及,珠子大的雨雹錘擊在身上,我瞬間渾身濕透,大步跑到一顆高樹下做無奈地躲避。

等了很久,驟雨仍然未歇,我冷得瑟縮起身子,上空時不時劃過閃電,令人心慌,忽然,一只大大的墨藍色雨傘蓋在我上方,為我擋住了潑下來似的暴雨,我一擡頭,心中驀地撲撲亂跳,大吃一驚!

為我打傘的人,濃眉深目,神情肅穆,那是張極端俊偉好看的男性臉龐,并是一張我見過并痛恨的臉龐。

怎麽會是他,孟平州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站在我面前,為我打傘?

“跟我走!這樣的雷雨天,一直站在樹下很危險!”他說。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楚,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我狼狽地點點頭,便跟着他疾步向前跑,可泥路已經被雨水沖刷得很濕滑,沒奔出多遠,我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腳腕扭傷的劇痛令我發出一聲急促的呻|吟!

“你還好嗎?”孟平川州來到我身邊蹲下來,擔憂地問。

我抱住腳踝痛得臉皺成一團。

孟平州撸起我的褲腿碰了碰我的腳腕,我吃痛直呼,“疼,特別疼!”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果斷扔了傘,在我的錯愕中不由分說地抱起我,向前奔走!

我雙眼幾乎瞪到了最大,盯着他的臉,心跳一直加速!太不可思議了,我竟然在這樣的境況下相遇,還被他抱起!我無法控制驚駭的情緒,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他抱我跑到了山上的一處房子,房子裏布置十分雅致簡約,一眼望去大概只有五六十平米,像普通的小住宅,一室一廳一衛,客廳裏除了沙發,書架,兩面櫃子,一個大盆景什麽都沒有,卧室的門敞開着,裏面布置也很簡單,只有很少的物件。

孟平州把我放在沙發上,開始解我運動鞋的鞋帶,我一驚掙紮着要站起來,他按住我,脫掉我的鞋放在地上,又脫掉我的襪子,我倒吸了口冷氣,這只腳已經嚴重地紅腫起來了。他從沙發旁的櫃子裏拿出一個藥箱,翻出一些藥品,然後手法熟練地在我的腳腕和腳踝上塗抹上藥膏。

我愣愣地望着他,他說:“你手肘擦傷了,要消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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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洗手間洗了一條白毛巾過來遞給我,我接過毛巾自己擦淨了泥垢,擦傷的肌膚流着血,他又給我的傷口敷上消毒藥,然後拿紗布包紮起來。

“這是什麽地方?”我問。

“這是我的房子。”

“你為什麽會住這裏?”我好奇地問。

“這是我爺爺以前住的,他去世後這裏就歸我了,我喜歡這裏清淨。”

他收拾了醫藥箱,放回櫃子裏。我淡淡地對他說:“謝謝你帶我到這來避雨,等暴雨過去了我就走……”我打着寒噤,說着又打了兩個噴嚏。

他拉開另一邊高櫃的櫃門,原來是個衣櫃,從裏面拿出一件較厚的西服外套放在我身邊,“披上吧。”

“不用了。”我疏離地回絕。

“那你會感冒的,你的背包不重嗎,先放下吧。”

我拘謹地摘下背包,放在觸手可及之處,孟平州見我不碰他的衣服便走過來親自把衣服披在我身上,動作自然毫無輕浮。繼而,到狹小廚房裏取過水壺在電磁爐上燒熱水,然後他面朝窗外,定定地站在那裏,凝望着外面的雨簾,很久。

那伫立的身影,沉靜得就像他那雙冷漠的眼睛,令我一時屏息。

直到水開,孟平州關掉電磁爐,取出青瓷的茶杯倒了杯熱水給我,我接過水杯禮貌地說:“謝謝。”

然後沒有閑談,他從書架拿出一本關于商業的書籍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專注地閱讀,房子裏特別安靜。

我疲勞不堪,渾身酸痛,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傾盆大雨卻沒有停止的意願,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了,兀自脫了另一只鞋,雙腿往沙發一擡,包袱往前面一丢就枕着背包半蜷起身子斜卧着,閉上眼睛,一切等雨停了再說。

這時,孟平州的嗓音響起:“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我沒有睜眼,輕哼了一下,無所畏懼地說:“你應該不是個壞人,頂多是個混蛋。”

話剛脫口而出我便後悔,而孟平州竟然毫不意外,還笑了笑,許是把我的譏諷當成了玩笑。他又不認識我,怎麽會知道我在罵着什麽?

我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是什麽時候脫軌的,等我一覺醒來,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我刷地一下從沙發上弾坐起來!外面雨已經停了,黑漆漆一片,房子裏沒有人,孟平州不知道去哪了。緊忙穿上鞋子下地,孟平州的西服外套掉落在地上,我背上背包,撿起外套放回沙發,便一瘸一拐地忍痛往外走,剛到門口,就碰上孟平州開門迎面進來。

他見我已經穿好鞋背上包便問:“要走了?”

“嗯,我得回家了。”

“我的車在外面,我送你。”

我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好。”

這下山的路靠我這一瘸一拐的步行恐怕要走到半夜才能下得去,半路截車也未必安全,他有車,我當然還是要依仗他。

我和他到房後院子裏,他的奔馳停在那,我跟他上了他的車,他發動車子開出院落,駛向這座山的車路,道路兩旁的黑乎乎的樹林在我的視野中不斷後退,稀松能看到其中有少數的小屋住宅,我默默心想,在這裏安置住處的都是些什麽人呢?住在這裏是多麽幽靜,四下無鄰,又是多麽孤寂?孟平州一個堂堂大老板卻在這裏安置居所,想必是常來的,他的內心深處,是不是很孤獨,他來到這裏是緬懷爺爺,還是釋放孤獨?

也許兩者皆有。

想到這裏我又忍不住忿忿,孤獨的大老板可以花錢買伴兒,那被抛棄的可憐蟲孤獨時候怎麽辦?回想餘晴喝藥昏迷時那臉上悲壯的蒼白,我不禁攥緊了手指,特別想立刻指着身邊男人的鼻子大罵。但我沒有那麽做,因為我知道已經發生的這件事情追究已經沒有意義,我只能不斷深呼吸,盡可能地平靜自己。

長長的路途,孟平州一直專注地開車,我百無聊賴地出神,彼此都不說話,非常沉悶。這時,我接到鄭文浩的電話,不禁有點欣喜。

“冰冰,你在哪呢?我敲你家門,你不在,這都黑天了,怎麽還沒回來?”

“我爬山去了呀!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你還真去爬山了,不說了讓你等我幾天嗎,今天下了大暴雨,你居然去爬山!帶傘了嗎,挨澆了沒有?怎麽現在才回來,坐的什麽車啊,要不要我開車接你去?”

他一口氣問一串問題,我說:“我早就變成落湯雞了,不過還好,遇到人幫忙,收留我在他房子裏呆到天黑,現在正送我回來,你不用接我。”

“什麽人,男人女人,安全不安全?”

“放心吧,我很安全!”

“那你快點,我等你回來!”

“再快也要半個小時以後,這邊路特別泥濘,我們車開得比較慢。”

“路上小心。”

“嗯。”

“那你吃飯了沒有?”

這一問,問得我腹中愈發空虛,我說:“沒有,從中午開始就沒吃東西了……”

我還沒說完,鄭文浩就挂了!我還想繼續和他聊一會兒呢,這黑燈瞎火的山路,四下望去都陰森森的,車燈照亮的小範圍裏,我的身邊只有一個沉默的孟平州,漸漸地,我有點汗毛直立,心裏忍不住打鼓。

我攏了攏臂膀,身上的衣褲還潮濕着,身體有些冷。

孟平州從鏡中看了看我,開了暖氣,問我:“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是寫網絡小說的。”我淡淡地說。

“哦,作家?”

我微笑一下,說:“作家稱不上,只是個寫手。”

他也輕笑了一下,“網絡作家,現在好像很流行這個,聽說這行現在很賺錢。”

“賺大錢的都是佼佼者,我只是普通的小作者,站在金字塔下面,賺點生活費,勉強夠日常開銷,混口飯吃罷了,剛開始的時候,連日常開銷都不夠。”

“你一定是很愛這個,才堅持下來。”

“是的。”我認真地說。

“我很羨慕你們,能夠做着自己真正喜歡的工作,并以此養活自己,很自由。”

“難道你不喜歡你現在的工作?”我随口問。

他說:“不喜歡。”

我愣了愣,好笑道:“你所做的工作能賺到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錢,名利、地位都有了,想要什麽都能買,怎麽會不喜歡?”

他自嘲地說:“是嗎,你喜歡這樣的風光嗎?”

“喜歡啊,我求之不得!可惜我沒那大富大貴的本事。”

“你認識我嗎?”他忽然轉過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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