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好風憑借力
我說:“是呗,茶葉我都買了好幾種了,以後你和葡萄酒我喝茶,我也養養生。”
他又拎拎茶壺,裏面還有半壺茶水,摸上去溫着,于是倒了一杯,正好口渴咕咚咕咚喝了兩杯。
“好喝嗎?”我問。我在廚房收拾鍋具,拿着用洗潔精泡了半個鐘頭洗幹淨的抹布把鍋具擦得铮铮亮,一邊擦一遍看他。
鄭文浩不足為奇,撇撇嘴說:“就那麽一回事兒吧。”
“這可是我去新瑪特買的茶葉,買了好幾種,都很貴。”我認真的說。
他滿不在乎,笑呵呵的說我:“那種地方買的茶葉也就那麽回事,從上架到被你買下,連起碼的冷藏都沒有,茶葉早變味兒了,也就喝着玩玩吧。”
我仔細想想,呵呵一笑:“其實,我也就是喝着玩玩。”
放下擦好的鍋具和抹布,我走過去拿起他剛放下的茶杯馬上回廚房清洗,鄭文浩詫異道:“剛喝完就刷呀,這麽勤快幹嘛,嫌棄我?”
我鄭重其事的說:“不是歧視你,是這茶杯很貴。你知道嗎,這兩個杯你知道多少錢嗎?”
“多少錢?”他愣頭盯着倆杯又仔細看看。
“說出來你一定覺得我腦抽,四千九百九十八不講價。”
“多少?”他不置信的再次揚高兩倍的音量大聲問。
我口齒清晰的重複:“四千,九百,九十八。”
“你真的是腦抽了!五千塊錢你買這個?沒發燒吧!”他眼珠瞪成玻璃彈珠那麽大,一副受驚的模樣。
“我只是要給這只茶壺配兩個杯子,你知道的,我有強迫症,我走了好多地方才找到我覺得最合适的杯。我還拿了這只茶壺的照片給懂行的老板看,那個老板說這壺價值應該不菲,光看照片的成色就知道是好物,配廉價的杯子太可惜了,然後就介紹我這對兒茶杯,說了一堆專業術語,我是聽不懂,什麽釉色啊胎土繪工啊,什麽比例技術的,都很完美,最重要的是,他說這是他認識的一個老師傅親手做出來的,而且是臨終前最後的作品,一共沒做多少,現在只剩下這兩個了,雖然老師傅沒有很大的名氣,但是這個杯子參加過海外展出。如果不遇到合适的客人,他都不會随便出售,他是看我态度很認真決定賣給我的。”
“瞎扯,只剩下兩個他自己怎麽不收藏,你八成被框了!”鄭文浩覺得我智商堪憂,頓時拎起茶壺教育我,“這只茶壺不是你同學送的嗎,能值幾個錢,幾百塊錢都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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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虛心的笑了笑,“說的是啊,所以說我腦抽了嘛。”
總不能告訴他,這是孟平州給的,本來是別人送給孟平州的,不會便宜到哪去,我琢麽着怎麽也得比我買的茶杯貴吧。不過說不定也就是一份普通的小禮物,制作比尋常東西精美一些,被我高估了。但是我的茶杯已經買了,用了,不能再退回去,放出去的血已經收不回來了。
鄭文浩嘆了嘆氣,還是仔細的研究了一下那兩個杯,可惜,他和我一樣對這東西沒什麽考究,索性就當我是冤大頭了。
“你啊你,好不容易賺了點錢就亂花,這個錢花的太不值了。”
我幽幽一嘆,也很無奈:“其實還真沒賺到多少錢,雖然我的小說得到幾萬的打賞轟動一時,可是,後勁不足,寫的不夠出色也沒用,現在成績又開始掉下來了。”
“慢慢來,急什麽,好歹比之前賺得多一些,總比一直不溫不火強。”
“可是今天早上我接到家裏的電話,我媽又失業了,沒有生活來源了。家裏又出了點事,媽媽養老保險也還沒交,我給我媽彙了兩萬塊錢,我現在又沒錢了。攢錢怎麽這麽難啊,房費,吃喝,這兩樣就是一筆大開銷,還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支出費用呢,還有意外呢,物價飛漲就是稿費不漲。”
“要不要我借你點?”鄭文浩主動說。
我搖搖頭:“現賺現花吧,過幾天拿到稿費就好了,大不了勒緊褲腰帶呗。”
于是,鄭文浩想起前陣子我跟他的談話,就又奉勸我:“所以說麽,先賺錢要緊,你說你想寫回小衆風格的小說,太不現實了。我都不忍心再看到你忍饑挨餓。”
我心想,窮攢錢窮攢錢,窮攢不住錢,老來沒花錢。
錢啊,是最最不可或缺的東西。
“我看,你還是別租房了,我有房,你幹脆住我的房,這不是兩全其美嗎?”他說。
“哪兩全哪美?”
他嬉皮笑臉的說:“即成全了你也美了我,這不就是成全你和我嗎?”
我定定的否決道:“NO!”
“你這個固執的女人就是太要強,總是不肯接受別人的恩惠,怕欠人情被追債呀?我是那種人嗎,有話說的好,好風憑借力,送你上青雲,人活在世能靠別人就別為難自己,別把自己逼的這麽累。”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這句話依然讓我想到孟平州,想到孟平州勾起了我沉睡的理想,想到他說過的話。沒錯,人要想平步青雲,必定是需要借力的。
就在我猶豫自己要不要找回原來的自己,寫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的時候,接下來發生了一件事,對我觸動很大很大,讓我猛然之間對人生發生改觀。
我們省內作者群中的一個作者在長年累月晝夜不分超負荷碼字的過程中積勞成疾,在自己的出租房中病發猝死,被室友發現,通知了網站和作者的所有圈內朋友。這個女孩兒才二十五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平時在群裏和大家都相處很好,樂觀積極,開朗大方,深受群友們喜愛,而且她在網文更新上十分勤奮,給讀者和編輯們的印象應該也很好。而她臨死的時候,她正在連載的小說才剛剛紅起來,有些起色,沒想到,老天卻在這個時候收回了她。
她死後,家人悲痛,朋友感慨,一衆作者們都唏噓不已,命運無常,這麽可愛的一個女孩兒說沒就沒了。
事情傳開以後,大家組織本地的人都去送她最後一程,有一些作者也去參加了她的葬禮,結果去了她家的那些人回來以後不勝感慨,也很震驚,據說那個女孩兒家生活條件很差,現在住的還是平房,女孩的父親前兩年做苦力活的時候發生意外被砸癱,在家養病不能做工,母親常年做臨時工養活一家人,女孩兒大學開始寫文,這幾年賺的錢都給家裏,自己其實是個很勤儉懂事的孩子,說是從小就愛好寫作,所以做了這行,但即便她賺了一點錢,家裏依然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于是,有些善良的作者朋友想為她發起募捐,既然要募捐,自然要公開筆名。
不過,她的家人一直不知道女兒一直在網上寫什麽,女兒去世後才從女兒朋友口中得知女兒的筆名。本來,一個年輕的生命離世是一件讓所有人都很惋惜被難過的事,沒想到,過了幾天,就又傳出了一些很不好的流言蜚語,竟然有人諷刺女孩兒寫的文輕浮顏色不正經,早死是遭報應。而這女孩兒早前就在群裏跟人談心的時候說過,她現在寫的只是為了掙錢,其實她不愛這個。
哪個父母能忍受女兒離世還被人輕鄙嘲諷呢,人已經沒了,一切争論都失去了意義,白發人送走黑發人只希望孩子能夠入土為安,并自責自己無能,累壞了孩子,痛失愛子。
然而又過不久,女孩的一個表弟在她電腦裏發現了女孩的一些文檔和存稿,原來女孩兒除了更新在網絡上的作品意外,在自己的電腦裏還寫了一些沒發表過的東西,是她很愛好的東西,日記,散文,随筆,還有沒發布過的小說存稿,于是表弟聯系了網站,申請到表姐的作者號使用權,把女孩兒沒發布出來的作品和章節全部發布了。文下是一片作者讀者們的唏噓感嘆,而死者的淚水已經流在了天堂。
我也去女孩兒的文下留了言,深情地緬懷。然而我更多的感受是毛骨悚然。
生離死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到了,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沒了,那我電腦裏存留的還沒實現的夢想豈不是永遠也沒有完成的可能了?我想做的事可能我再也沒機會做到。
有了這個感慨,我忽然覺得我不能再這麽活。想做的事我要及時做。
我要好好計劃一下,從現在起做準備,我決定改變文風找回自己,就算急于賺錢生存也要留一線空間寫內心喜歡的東西。我要讓那些封塵已久的開頭全部都有結局。
但這個時候,我仍不打算借孟平州的力。
為什麽要借力呢?我可以靠自己。快點慢點都可以。
某日,我聽熟人介紹一個茶葉店,說那家茶葉店的茶葉品質保證,愛好品茶的人都愛去那買,于是我就去了。沒想到在挑選茶葉咨詢老板娘常識的時候,碰上了孟平州的司機小高,我們同時看到彼此。
“你也來買茶葉?”我問。
“是啊,嚴小姐也愛喝茶嗎?”
我也說是啊,然後補充一句,“我是最近才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