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死之交

我大聲恸哭出來,再也忍不住了!

我死死地抱住他,用盡我渾身的力氣,淚崩,拼命顫抖,我這一生從沒這樣死死地抱住一個人,仿佛會把自己擠入另一個人的體內,恨不得刀槍都分不開,只有他能讓我安定,只有他讓我活下來。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的顫抖,從肉體到靈魂,每一根神經,每一縷呼吸,每一個毛孔都在顫抖。

孟平州閉了閉眼,箍得緊緊的手臂松懈一些,拍拍我的後背。

“沒事了,我們盡快下樓。”他輕聲說。

“好……”

他扶我坐起來,擡起我的兩只腳,定睛一看眉宇緊皺:“嚴冰,能堅持嗎?”

“能,我可以的。”

我哭得厲害,卻絲毫不敢猶豫,他在這家客廳撿起兩只男人的鞋子給我穿上,我們匆匆下樓。

來到樓下,我的腿腳嚴重抽筋,圍觀的民衆響起一片叫好,而且已經出現幾個民警在維持秩序,我們根本顧不上,直接跑去孟平州的車子,物業的人也在疏散人群,叫群衆不要在大樓附近圍觀,我們剛到達轎車邊,還來不及打開車門,只聞再次滔天巨響,仿佛天崩地裂,五樓,正是李雪的家,再次發生爆炸了。

我與死亡擦身而過,震撼,無以複加。

我一輩子都忘不掉這樣死裏逃生的感覺。

孟平州将李雪暫時放在地上,他有些急促的喘息,額頭上有微微的細汗,眼神中也有一絲後怕。回身望去,大樓被火光籠罩,濃煙滾滾,像一座被惡魔掌控的城堡,那兩個單元,從一樓到六樓全部炸毀,樓下的幾部車也被飛落的窗框砸壞。他的背上沾染了李雪身上的污血,混合着煙塵凝結成紅黑色,不再潔白的襯衫散發着血鏽和濃煙味。我蹲下身子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抱住李雪,搖晃她的身體大叫:“李雪?你醒醒啊,你還活着嗎?”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我用手去探她的鼻息,去摸她的心口,她的心髒還在搏動,我急着對孟平州說,“我們快送她去醫院!”

孟平州阻止道:“有急救車來了。”

附近傳來急救車的鳴聲,我豎起耳朵聽,耳內還殘留着爆炸留下的嗡鳴。

很快,公安,消防,燃氣等部門都來了,切斷所有危險源,現場管制。我們把李雪送上急救車時,居民樓內還有一些居民被困,消防人員正緊急組織營救。

醫院中,搶救室外面來了好多人,李雪和其他被炸傷的人都在搶救中,李雪的丈夫劉佳趕來了,不敢置信家裏發生了這麽慘痛的意外,得知妻子生命堪憂痛哭流涕,十分自責自己沒有及時回家,在她遇到意外的時刻不能在她身邊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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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把腳底的玻璃碎片全部處理幹淨,上藥包紮,右腳比較嚴重,事發當時根本顧不上,緩過神才後知後覺,比當時的痛感強烈十倍,走路都很困難。好在只是皮外傷,輕微傷到一點骨頭。

李雪沒有死,在醫院搶救了半宿,她身體大面積燒傷,十分嚴重,面部毀容不可挽救。

四樓被崩飛到樓下的那個男人搶救無效,不到半夜就死了。

像是做夢一般,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前幾分鐘李雪還在跟我興致勃勃的交談,後幾分鐘就飛來橫禍。她的孩子沒有了,自己也渾身是傷加毀容,醒來以後痛不欲生。

我一直在醫院等到李雪蘇醒,她醒來時,她的父母和公公婆婆都在一起抱頭痛哭,那個畫面太揪心。我和他們一樣大哭不止,這一切是這麽可怕,這麽殘酷。

因為人太多,他們的家人太悲恸,孟平州把我叫了出來。他攙扶我慢慢地往醫院外面走,司機小高已經在車上等待我們了,車前擺放着兩個剛買的柚子,他憂心忡忡地說要給我們去去晦氣。

“嚴小姐,你還好嗎?”小高擔憂的詢問。

我感慨地說:“我很好,很幸運。”

鏡子裏我的眼睛紅腫得不像話,樣子極其狼狽,這一夜,我至少哭了三個鐘頭。

“那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就是走路很疼。醫生說好好養着一個月就能好。”

“太可怕了,怎麽會發生這麽嚴重的意外呢,幸好孟董經過那裏,這次多虧了孟董救你一命了!”

“是啊,真的很感謝……”我看向孟平州,他的白襯衫上滿是污漬,他也看向我,視線交織,深深的感激讓我再次灼熱了眼睛。這個男人陪我歷經生死,在鬼門關面前挽救了我的生命,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不是他迎着風險親自跑到樓上幫助我,現在躺在醫院裏的人就有我一個,說不定我已經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孟平州面容輕松了許多,盡管一夜的疲勞讓他的眼睛泛出許多紅血絲,我卻覺得他的眼神別樣的清澈。

“我們現在算是生死之交嗎?”他對我說。

我怔了怔,認真地點頭。

“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救我。”

“剛好經過那裏。”他扯了扯嘴角,“我也沒想到。”

“可惜我不在,我要是在就和孟董一起上樓救你了!”小高說。

“四樓那個男人死得好慘。”我很惋惜。

小高安慰我:“別為他們難過了,這都是命。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會留他到五更,想跑也跑不了,想躲也躲不掉,最重要是咱們自己還好好的。”

我嘆了嘆氣,視線移開孟平州的臉龐,幽幽地說:“李雪在爆炸前幾分鐘還對我說,她懷孕了,要和老公買新房子,他們看中了你們公司的房子,可是存款只有二十萬,首付都不夠。李雪看我認識你,就想讓我幫忙,希望能降一半首付,我答應了她,她高高興興滿懷希望的……”不幸的現實一落千丈。

安靜半分鐘,孟平州又謙虛地說:“你很冷靜,沒有耽擱一分鐘,你也保護了我。”

“不要擡舉我了,是你保護我,我當時內心是特別恐懼的。”

回家後,我把小高給我的柚子切開吃了好多,柚子皮扒下來泡熱水,到衛生間脫掉一身髒衣服用毛巾擦拭身體,因為怕腳底感染只能暫時将就這麽洗澡了,我反反複複把身上擦了好多遍,直到感覺自己洗淨了晦氣才罷休。

我好累,必須補一覺。

在夢中,我夢到孟平州,他牽我的手,在萬丈火海中營救我,在夢中他變成了我小說中的男主角。我的小說離不開愛情,我的男主角都令我心動,在夢中,有一段朦胧的愛情在發生。

在夢中,危機四伏的火海依然牽動我的神經,在夢中,英俊的男主人翁為了拯救他心儀的女人在火焰中喪生,靈魂在火焰裏漸行漸遠,我拼命去抓,卻一次次撲空,怎麽都抓不到,碰不到,我痛哭流涕,啜泣不止,醒過來的時候眼角都是淚。

就像是電影《人鬼情未了》中男主角的靈魂漸漸遠去,女主角哭成了淚人,就像是《星語星願》的最後,洋蔥頭的靈魂在流星雨中慢慢湮滅消散,張柏芝悲痛欲絕,就像是《螢火之森》那座神秘的森林裏,阿銀觸碰禁忌身體灰飛煙滅的時刻,展開雙臂給了瑩此生唯一的一個擁抱,他永遠的消失在她的懷抱中,獨留下一張可愛卻凄美的面具,作為她永遠的懷戀。

她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了。

他們的靈魂他們的心,注定在她們的心中銘刻一生。

我是被鄭文浩的電話驚醒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場夢做的好累。我擦掉眼淚和冷汗。

“喂……”我接起電話嗓音沙啞。

“還沒起床?”鄭文浩問。

“什麽事啊?”

“剛剛開車路過鑫福苑,那邊的居民樓昨晚發生燃氣爆炸了!特別嚴重,聽說有一個炸死的,好幾個炸傷的!”

“我知道。”我心情低落地回應。

“剛睡醒你就知道了?”

“昨晚一夜沒睡,早上才睡。”看看時間,也才十點多鐘,我才睡了不到三個鐘頭。

“又一夜沒睡,又趕稿了?你的聲音很差,身體不舒服嗎,我過去看看你!”

“別,我現在只想睡覺,不要來打擾我。”

“我有事要跟你說。”

“不重要的下午再說吧,就這樣……”

我躺回床上蒙頭繼續睡,這次一口氣睡到下午五點多。

起來時頭昏腦漲,并且是被餓醒的。屋子很暗,我打開燈,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走去客廳、廚房,所有燈都打開,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對面鄭文浩的家裏陽臺通亮,我看到他正在陽臺上折騰他的葡萄酒,我這邊燈光一開,他就感覺到了,轉頭看向我,對我招招手便鑽進客廳,從茶幾拿了鑰匙出門了。

我走到冰箱前,拉門翻找能吃的東西,拿出好幾樣菜擡着一只腳靠在大理石臺切洗。

沒多久,鄭文浩就上門來了。

“兄弟,您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怎麽還老往這兒跑啊。”我沒精打采地讓他進門,瘸着腿走回沙發落座。

他看到我右腳纏着繃帶,一驚一乍:“哎呀,你的腳怎麽了?”

“受傷了呗。”

“臉怎麽也腫了?”他一跳便跳到我面前,很是受到驚吓,“我才兩天不在家,你發生什麽了?遇到打劫的了?”

“你才遇到打劫的呢,烏鴉嘴!”我抓起沙發靠墊揍他,已經很不順了還來咒我,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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