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甘情願地陷進去
我安慰鼓勵她：“你是個人民教師，這麽容易就放棄人生，怎麽給學生們做榜樣啊，孩子們都盯着你看呢。你現在遇到了挫折就退出講臺，學生們會覺得放棄是很正常的，但如果你依然堅強的站在講臺上，給他們做了一個榜樣，那就是正能量，也許他們以後走向社會，在自己的人生中遇到挫折，想到你的堅持樂觀，他們就會更勇敢，困難不會那麽容易打到他們，吓退他們。再說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有那麽多美容院整容醫院，這點小傷算什麽，總有方法使它們越來越自然。”
我的話打動了李雪，她認真地思考着，學生是她的一種力量。
“我家附近有一個中醫診所，不是我租的這個家，我高中時候的家，你還來過的。那家的女醫生在十幾歲的時候也是家裏發生火災，燒上了，比你還嚴重，整整一面臉都是疤，比你這疤痕嚴重太多了！你已經很幸運了知道嗎？我小時候覺得她特別可怕，傷疤破壞了她完美的臉，但是她特別樂觀，見到人永遠面帶微笑。前兩年我回那邊辦事的時候，碰上她一次，她臉上的疤變淡了好多好多，特別自然，而且，忽然覺得，她笑起來好美，讓我覺得很感動的美。我媽說她嫁的丈夫還可好了，家裏可有錢了，孩子都長大了！”
“是嗎。”
“是啊。所以，我覺得你這不算什麽。對了，你們不是還想買房嗎，我保證讓你們住上理想的新家，因為我最近和那個孟董事長關系還不錯，一句話的事嘛！生活多美好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要積極地好好活着，永遠都有奔頭！”
李雪終于輕松下來，用力點頭，眼底泛出一抹淚光，又慢慢消散。
她擡眼看看我，說：“那個孟平州，能跑上樓來救你，不簡單。”
“呵呵，碰巧了，當時他的車正好開到你家那邊，離那很近。”
“那麽，是你打電話給他求救還是怎麽回事？你仔細給我說說，這陣子聽我們樓的一些鄰居講了很多，我正好奇呢。”
我愣了愣，“是他恰好打電話給我，那時候正在着火，我急着撲火。反正，命中注定，他來了，救了咱們。”
李雪燦爛一笑：“幫我謝謝他。”
我琢磨着下次見到孟平州我得好好拍拍馬屁，哄哄他，終于要求他一次了，誰讓我有求于他。
這日下午，孟平州來電，問我有沒有想選的地方，我直接選了我以前經常去的一家歌廳。我坐車提前去開了個小包，在包間提前熱熱喉嚨等他，還叫了飲料，水果和零食，特別要的很豐富的套餐，看起來還算闊綽地擺滿茶幾，過了半個小時左右，他才到，只有他一個人。
我笑着說：“我已經選了很多曲目了，你想唱什麽，我給你點？”
他脫掉外套，挂到衣架，走到沙發坐下，對我搖搖頭：“你唱吧。”
我觀察他的樣子，詫異地問：“你不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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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唱。”
“怎麽，跑掉？”
“我是來聽你唱的。”他正襟危坐。
“哦……”我溫吞地應承。想他比我還慢熱，其實我很緊張。茶幾的位置有點遠，我殷勤地把茶幾往沙發邊推推，靠近他，“那你先吃東西吧，我要了很多東西。一會兒你想起來什麽歌，想唱就告訴我。”
孟平州不唱，我只好自己點自己唱了，他拿出手機，把手機關機，仿佛不想被外界打擾。
我選了很多，夜空中最亮的星，一萬次悲傷，劍雨，還有趙薇的我們等等等等，在此之前我已經做了很多天的準備，早就列出滿滿幾頁紙的歌名，獨唱的，合唱的，還有，我覺得他的嗓音很适合的，一些懷舊的也許他會唱的歌。
他很專注地看大屏幕，安靜地欣賞我的聲音和歌詞，十幾首歌連續下來，我不停地喝水，總是不經意地偷偷看他。沒辦法，他不唱，我不唱就會冷場，這包間內孤男寡女互相瞪眼會很尴尬，我只好一直唱下去，而且我今天的戰鬥力異常強大。如果不超長發揮，我怎麽讨好他。
“休息兩分鐘，我要吃點東西。”我回到沙發坐下，端起一個果盤，吃點橘子吃點蘋果。我習慣站着唱，長久了，腿腳也是很累的。
“唱得很好，不如去做歌手吧。”他說。
因為唱的興奮，我說話的聲音有點嬌媚，以前和我一起唱歌的人有人這麽說過，說我唱high了就會撒嬌了，和嚴肅的嚴冰不是一個人了。我自己也發現，好像……是這樣的。
我笑道：“謝謝誇獎，先生，您的建議是認真的嗎？”
他點點頭：“很有潛質。”
我洋洋自得：“練的，我以前特別愛到KTV唱歌，而且經常一個人來，白天來唱很便宜，一唱就好幾個小時，喜歡的歌反反複複，自己不煩，估計外面的服務生都煩了。所以經常在我離開的時候，服務小哥會用奇怪的眼神瞟我。我還是很擅長自娛自樂的。”
“一個人唱？”孟平州有點驚訝。
“對呀，你也覺得很奇怪。”
他笑了。
“我知道，這樣的人少有，很奇葩，但是不用跟人搶麥啊，我不喜歡跟人搶麥，比如同學聚會啊，不熟的人聚會啊，玩啊，人太多我反而一首歌都不想唱，大家都想搶麥克風，我就不要搶了。但我自己來，這就是我自己的主場，我可以稱霸包間了。”我清脆地大笑起來，“瞧我這點出息，純屬自嗨型。”
開着玩笑，看着他和我一起笑，仿佛做成了一件很棒的事。
“我們一起唱一首吧。”我再次提出讓他唱歌，把歌單拿過來遞給他，“看在我準備這麽充分的份上，你看，光男女對唱的歌我就想了這麽多！”
“我不愛唱。”
“我不信你從沒唱過，別害羞了，一起來吧，就一首！唱一首我就不再強求了，好嗎？”
他拿過歌單，在昏暗的光亮中定睛看看我的字跡，翻到最後一頁，終于說：“廣島之戀吧。”
我換做一愣，我的歌單上并沒有這一首。
我搖頭，猶豫地說：“唱這首不好，要不換一個？”
他沉聲笑了：“哪裏不好？”
“傳說，唱這歌的都會分手。”
“迷信。”他突然伸手撫過我的頭，撫順我掉下來的頭發。他的嗓音，有些溫柔。
我愣住幾秒，馬上換成笑逐顏開掩飾自己，把果盤放下，站直身體去自己的皮包裏亂翻，趁他不注意時調了調手機，然後終于翻出一個發繩，假裝用手指梳頭紮馬尾，紮好頭發便把另一只話筒遞給他：“好吧，就唱這個，反正咱們也不是情侶。這首歌我也是很擅長的，小心你的氣不夠用哦！”
我們唱起了廣島之戀，他深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令我目眩神迷，比我想象中更加動人。他唱的不如我好，我卻覺得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好像涓涓流淌的河流，慢慢編織出一道幽深迷離的漩渦，我心甘情願地陷進去，用最真實的情感，游走在邊緣，然後忍不住淺出深入，躊躇徘徊，迷失自己。
單單這麽好的聲音，如果能同時給好多人聽到，會有多少女生愛上他？我真幸運我可以聽到，還偷偷用手機錄了下來。真想時間一直停留在我們合作的這一刻，永遠單曲循環下去，永遠單曲循環下去……
這首歌好傷感啊，我好想哭。
結束了，我意猶未盡，另一首歌又開始了。
心不在焉地唱了幾首歡快的，我終于感到疲憊，暫停，回到沙發放松心情。
他坐在沙發那邊，我坐在沙發另一邊，默不作聲地吃東西。冷場就冷場吧，讓我們彼此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
“說說關于你的事。”他說。
“哪方面的？”
“關于什麽都行。”
我笑着說：“好啊，讓我想想看……”
“你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現在心裏想了什麽就說什麽。”他看着我。
我盯着大屏幕上定格的畫面，拿出誠懇的一面，溫和地對他說：“那我就想到什麽說什麽了。嗯……我最喜歡的歌手是逃跑計劃，我最喜歡的顏色是幹淨明亮的淺色，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寫作啦，我最喜歡的人……關系好的都喜歡，長的得好看的都喜歡，心地善良的都喜歡，如果對我特別好，弱智的也沒關系。我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心也很軟，常常猶豫，容易焦慮，不輕易相信人，但很容易對人掏心掏肺。這世上好像沒有能讓我讨厭到底的人，如果誰一不小心給了我很大的恩惠，被我銘記在心裏，那他就抓到我的把柄了，從此以後，那個人就可以在我這裏暢通無阻。再也不用怕會得罪我了。”
“還有嗎。”
“還有，我不切實際，不輕易冒險，固執，不夠幽默，很死板，愛憎不分明，又做不成老好人，反倒常常得罪人，死腦筋是一個很大的缺陷。”
“還有嗎？”
“還有很多，一時想不到，倒是你，也說說關于你的事吧，別讓我一個人說。”
“我沒什麽好說的。”
“那那那，你這個人太不誠懇了。叫人家來唱歌，你自己不唱，叫人家說說自己的事，你自己不說，浪費人家的感情。”我假裝很不滿意。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應。
“我開玩笑的，不要認真哦。”
“我也時常自我反省，只是這個毛病可能改不掉了，被我浪費掉的東西太多了，導致很多人恨我。”
會嗎，會有那麽多恨他嗎，我說：“沒關系，仰慕你和嫉妒你的人肯定比恨你的人多。”
“也許吧。”他根本不在乎多少人敬仰他，羨慕他，“那又如何。”
我啞然失笑，心中不禁有些恻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