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藏起自己

孟平州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今天我很恐懼,生怕你和她一樣……我很害怕……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不能再失去你!”

“平州……”我哽咽住,我的右手摟緊他,清晰的感受到他冷靜的外表下顫抖着的心髒,在拼命搏動,傾訴他的恐慌。他的妻子就是因為車禍變成植物人,這是他的陰影,無法抹去的疼痛,他不能失去我,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我吸了吸鼻子,略帶酸楚地安慰說:“我不是好好的嗎。”

“不要離開我……”他請求。

“對不起,那天晚上我說了很重的話,其實那不是我的本意,看到你難過我特別難受……”我的眼淚流了出來,用自己餘下的力氣緊緊回抱他:“可是,誰能成全我們?你的妻子?我的朋友?還是世俗?你想出軌嗎,我們會同居嗎?我們能結婚嗎?難道,要我守着癡迷的愛一直等你,三年,五年,十年?我等不起……我想肆無忌憚毫無顧慮地擁抱你,親吻你,我想像正常的愛人那樣完整地融入你的生命,我想讓你成為的我私有,我想成為你的獨一無二,我可以嗎?”

我的話擊中他的內心,他喃喃地說:“生活還要繼續,我也不想栓死在過去,我也很想擁有一個嶄新輕松的明天……嚴冰,如果……如果我放棄她,和你在一起,真真正正在一起……我可以擁有這樣的機會嗎?”

“那你離婚吧,我們一起愛玉萍好不好?”我瘋狂地說!“即使我們在一起,我們也會一直陪伴她,一直陪伴下去!平州,年華是很短暫的,你的生命應該有新的開始,你不可能孤零零的過一輩子!為什麽不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們不應該被過去的人生綁架,是不是這樣?”我自私的想法跳出閘門,失去了控制!

但馬上,我又斬斷這個可怕的想法!

我瘋了嗎,怎麽能提出這種要求,我像是一個強盜!

“對不起,我多嘴了!”

孟平州和我分開,深深地看着我,看了很久,眉頭緊鎖。

我痛苦地坐在床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為什麽這麽難以抉擇,這麽折磨,他的妻子活着,卻跟死了差不多,她仿佛死了,但她明明還活着!

“不要,不要回答我,就當我剛剛的話沒說過!”我焦急地反悔,用衣袖擦掉眼淚,“只要她還活着,她就是你的家,我不要你二選一,也不想在你面前變成可惡的樣子。”

他也被自己的話震驚到,茫然地伫立在我面前。

我無比失望,他還是更愛那個女人,盡管一時沖動,他還是不會放棄那個女人的,我很可笑,我如何和那個女人相提并論,我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我用力搖頭,脫掉鞋子蜷起雙腿,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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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是沸騰的,但我不能沸騰。

最僵持最煎熬的時刻,有人敲門走進來,一個中年女人拎着兩個很大的保溫飯盒對孟平州打招呼,我們怔了一下,孟平州叫她把飯拿過來,她是孟平州的家政鐘點工阿姨,看起來很淳樸,很客氣,做了很多飯菜,特別香。

她把一個飯盒打開,裏面好幾層,依次打開擺放在我面前,另一個飯盒是給孟平州的,孟平州自己打開,阿姨把筷子遞給我們,我笑着道謝,然後彼此一言不發地對着吃東西。吃到一半,孟平州又接到電話,踱步到門口,繼而離開病房。

我放下筷子,胃口全無。

“吃完了嗎?”阿姨問。

我說:“吃完了。”

“吃的很少啊,多吃點。”

“身體不舒服,吃不下。”我對她笑笑。

她和善地說:“明天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我愣了一下,對她搖頭:“不用了,謝謝。”

“沒關系,孟先生讓我這幾天負責你的飲食。”

“真的不用,阿姨,您不要再來了。我有朋友,如果有事,他們會來幫助我的。”我很拒絕,幫她把飯盒整理好便送她出門,她被我弄得尴尬,只好走了。

我走到孟平州坐過的位子坐下,拿出手機漫不經心地擺弄着,醫院聯不了無線網絡,我打開數據翻了幾下網頁就關了。左手好痛好痛,痛得我咬牙,餘晴發信息給我說:明早我帶吳政去看你,你需要什麽我們給你帶過去。我回她,洗漱用品、萬能充,另外多給我帶點好吃的就行了。

房門又開了,我回過頭,孟平州回來了,他手裏多了一件外套,直直向我走來,把外衣披在我身,拉住我的右手便走:“跟我來。”

“去哪裏?”

他沒有回答,答案很快知曉。

他一路拉着我乘電梯下樓,去另一棟樓裏,再乘電梯上到十幾樓,來到一間VIP病房,就在這間病房中,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躺在那,看到他妻子的那一瞬,我驚呆了。

站在病床前,孟平州終于松開我的手,我死死地盯着玉萍,她安詳地沉睡着,身上插着管子,護士正在給她做舒适的按摩,她卻沒有任何反應。床頭擺放着她的照片,很年輕,很漂亮,而她的樣貌竟然和餘晴很相像!

我這才明白孟平州對餘晴為什麽那麽關照,那是因為餘晴長得和他妻子很像,餘晴跟她的相似就好像剛出道時候的張柏芝,被人看作小林青霞,就像曾經的李小璐很像周迅,孫俪和蔣勤勤,王珞丹和白百合,唯獨氣質不同。我也忽然想起餘晴說的幾句話。

我曾經以為,他一定會愛上我,我甚至以為,除了我,他以後不會愛上別人……我那時太自信,把他對我的好都當成愛,後來才知道并不是,原來我只是一只可有可無的影子。

餘晴真的是個影子。

我們很久都沒說話,直到護士為玉萍按摩完出去,他才發出聲音。

“醫生說她不會醒,我不知道她會不會醒,但我會一直陪她到生命結束。餘晴跟她很像,我給了她很多好處,讓她不再生活那麽困難。我想彌補心裏的遺憾,但不論怎樣彌補,她都不是玉萍。如果玉萍現在好好的,我會把所有的好都給她,一千倍,一萬倍,讓她做最幸福的人。”

我怔怔地說:“你是把對玉萍的愛,分給了她的影子,你對餘晴其實是憐憫。”

“對不起,我不會離婚。”他想好了,決定了,歉意地說。

我擡眼看他,疲倦的臉龐,很孤獨很累。

“你說得對,只要她還活着,她就是我的家。”

我眼眶灼熱,用力點頭:“你要好好陪伴她。祝福你們。”

說完,我快步跑出病房,到走廊的窗口大口大口的喘氣,我離開了醫院,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讓任何人打擾我找到我。

穿着病服披着他的外套在外面逛了好久好久,這一夜氣溫特別冷,我怕冷,走進一個自助銀行靠在牆角蹲下,掩面而泣,再到大聲發洩,忽然覺得人的一生很無聊,可以擁有的美好太少,我的一生也許也就這樣了。

有兩個人進來被我吓一跳,見我哭得慘恻隐的目光投來一絲同情,在他們看來,我大概是經歷人生重大挫折,可能得了重大疾病或者沒錢醫治,好心勸我說:“晚上一個人在這兒多危險呀,你是住院的病人吧,回醫院去吧,振作一點,精神作用很重要!可別想不開啊!”

我捂頭說沒事,他們很熱心腸還想送我回去,我說我只是想靜一靜,他們又安慰我好幾句。

手中只有一個手機,遲遲未響。沒有人在意我消失,沒有人會時刻關注你,每個人都會在自己的心靈中流浪。我很渴望最心愛的人能成為自己永久的陪伴,但這個願望沒有幾個人能夠實現。

我們藏起自己,又渴望被人找到。

真是矯情啊,真是無病呻|吟啊嚴冰!日子過得還不錯,吃穿不愁,就想些不切實際愛來愛去的東西,真是一點都不可愛了!不愛會死嗎?告訴你,你只有這一個晚上,絕對不許把慫包一樣的難過帶到天亮!這個世界沒了誰會玩兒不轉嗎!

手機快沒電了,我關了手機。

一個人呆了幾個鐘頭,進來取錢的人進進出出,每走出去一個好像都能帶走一些我的不快樂,到後來不再有人進進出出,半夜十二點多,我終于發洩完心情回醫院去。結果剛走到醫院院裏,就看到那邊呼啦啦停着好幾輛車,孟平州站在大樓門外,神色焦急,兩個助理和好多人在他面前正聽他指揮,“你們分頭找,找到馬上給我打電話!”

戴眼鏡的助理說:“要不要報警,讓警察幫忙找找?這大半夜沒回家也沒回醫院,會不會出什麽意外……”

我心一驚。

“她回來了!”正說着話,他的助理看到我忽然大叫,伸手一指,衆人齊刷刷向我這邊看來。

孟平州看到我,三兩步邁下臺階,回首一擺示意大家可以散了,那些人索然紛紛走回自己的車,朝這裏觀望。

我尴尬地往前走,孟平州直奔我來,急道:“你跑到哪去了?”他掐起腰,心急如焚有些惱火。

“有點事出去了。”我沒有起伏地放下話,側身繞過他。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訓斥道:“你帶着傷四處亂跑,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手機也關了,這麽晚大家還要四處找你,你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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