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餘晴看直了,叫道:“不能這麽喝,釀出來的葡萄酒勁兒大着呢,這麽喝馬上就會醉的!”

“醉了才知酒濃啊,不認認真真喝醉一次,根本不知道酒的魅力在哪裏。”我動起筷子,大口大口吃飯。

餘晴覺察出我的不對了,一邊吃菜一邊瞄着我。

“小說成績不好郁悶了?”她試探地問。

我搖搖頭。

“和孟平州進展不順利?”迅速猜中。

我擡眼,專注地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問:“現在提起他的名字,你還會難受嗎?心還會痛嗎?”

餘晴微微點頭,嘴角牽起一絲淡淡的讪意。

我又問:“你覺得多久,這種難過的感受會永遠消失?”

“要很久吧……說實在話,如果真的刻骨銘心過,那種痛不欲生的感受手終身不忘的,不是人人都為情自殺過這麽極端,徹底放下那段塵緣,是不可能的。我只能看開,但我無法忘記。何況,我還寫了一本書呢,偶爾自己回味一下。”

“我比你好多了,我不會自殺,所以,我應該可以徹底放下吧。”我試着說服自己。

餘晴總覺得我太保守,太被動,“冰冰,你就是不開竅,我都決定嫁給老色鬼了,給你做了多大的榜樣,你為什麽還這麽悲觀,不積極一些,未來要靠争取,相愛要想方設法在一起。我等到色鬼的老婆跟世界拜拜就能轉正,你也一樣,等到孟平州的老婆不行了,或者哪天他突然和植物人結束婚姻了,你就能轉正。你要經常在他面前吹耳邊風,多幫他一起設想未來的畫面。”

“不能了,因為,孟平州的妻子是鄭文浩的親姐姐,我怎麽能搶走他的姐夫呢……”

餘晴震驚住,渾身僵持,大聲叫道:“鄭文浩是孟平州的小舅子?”

“如此,我還能和孟平州牽扯不清嗎?我們可能在一起嗎?”

她凝重地說:“關系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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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和孟平州斷絕來往,我愧對鄭文浩。”

我把鄭玉萍和孟平州的事全告訴她,也把孟平州為什麽會對她照顧三年的原因告訴了她。

餘晴沉默良久,恍然大悟,搖頭苦笑,自飲一杯。

“原來,是因為,我的長相和鄭玉萍相像。由始至終,我都是個替身啊……我跟那位鄭公子沒什麽交情,沒什麽來往,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認為這件事很簡單,就看你怎麽選擇。我說一些話,也許很陰暗。我覺得,人生在世,是非黑白常常是不能絕對分清楚的,因為有很多地帶,不是絕對的黑,不是絕對的白,而是灰色地帶。就拿離婚為例,全球每年離婚的男女數不勝數,多大年紀的夫妻都有離婚的,離婚已經是一件不足為奇的事,因為種種原因,出軌啊,性格不合,互相厭惡了,經濟因素,等等原因,總是越來越多的人走向離婚,還有一些人婚姻已經亮了紅燈,依然在咬牙忍受不合适的婚姻。孟平州年輕時候當然是犯錯了,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帶人私奔,未婚同居,然後又絕情分手,沒想到女朋友竟然懷孕了。而不幸、不巧,鄭玉萍還遇上了車禍。假設鄭玉萍沒遇上車禍呢?也許,女方打胎,男方被罵人渣,或者經濟賠償,男女斷絕往來,如今已經各自成家了。偏偏,命運安排一場車禍,讓女方在分離的途中遭遇不幸,變成植物人,從此男主萬劫不複,如果不是他冷酷絕情甩掉女方,女方又怎麽會發生車禍呢?拜托,男方再渣,車禍也只是天災人禍而已,純屬意外,不是謀殺,不是蓄意殺害。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如果能預知未來,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悲劇發生了。讓孟平州自責一輩子,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折磨和懲罰,但他罪不至死啊,這麽多年,他都在誠心悔過,至少他沒有泯滅人性,他對鄭玉萍負責了,其實他可以甩手不管的,反正都是背負罵名,幹脆甩幹淨算了!但他選擇了負責,要知道人性自私,人非聖賢,人心險惡啊,他竟然娶了植物人,他負責的不僅僅是自己負心的罪過,還有那場交通意外的罪過。交通意外就是交通意外,造成交通意外的人才是罪大惡極!憑良心講,冰冰,假如你為了功名利祿,今天要和相處N多年的男友分手,結果你發現你懷孕了,但是你一狠心剁了胎,男友氣急敗壞傷心欲絕打車離開,半路出車禍變成植物人,親戚朋友都指責你,是你害死了他,如果不分手他就不會打車,他不打車就不會發生交通意外,你要全全對他的後半生負責,跟植物人領證,你告訴我,你要嫁給植物人嗎?”

“我不要。”

“對,我要的就是這句話,誰也不想跳進火坑裏一輩子守活寡,罵死我我也不願意啊!這是真話,人本能最真實的想法,羞愧可以,婦人之仁就算了,別按照一個聖母聖賢要求自己。既然如此,孟平州為什麽還是娶了鄭玉萍?他腦袋進水了嗎?被吓破膽智商為負了嗎?不可能!他可是野心勃勃、利欲熏心、急于求成、不顧一切、不擇手段追名逐利的人啊,眼睛裏全都是金條,為什麽不去跟千金小姐結婚,放棄千金小姐回到鄭玉萍身邊?只有一個原因能解釋,真愛——真、的、愛。說到底,患難見真情!沒面對生死的時候,金錢至上,無窮無盡的財務就是人生要追求的全部,看到了生與死,才知道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麽,然後,才有那麽多悔之晚矣。我保證,孟平州深愛鄭玉萍,而且是摯愛,別跟我說真愛就不會被浮雲遮望眼,我告訴你扯淡,很多情侶都是因為誘惑和名利各自為戰分分合合的,有的男女分了好幾次才結婚。”

“既然這樣,他又怎麽會喜歡上我?”

“我想,他和鄭玉萍的愛情早就轉化為親情了。人畢竟是最怕孤獨的動物,人是有精神需求的,一個人死了老伴很痛苦很痛苦,過了一些年頭,也許就想續弦,花開二度不足為奇呀!人在愛情的世界裏,很少從一而終,再婚再娶的遍地都是,誰能保證,自己一生,只愛上一個人?你還愛過程鵬呢……誰能保證自己不離婚,不再婚,四十歲之前就放棄人生,七老八十就不再愛人?那楊振寧八十二高齡還娶小嬌妻呢?那絕對不是生理需求,而是心靈的契合!”

我好感慨。倒上酒,咕咚咕咚又是一杯,澀澀的。

餘晴拍拍我的手,溫柔地說:“這個死氣沉沉的人生,遇到真愛的概率比自殺的概率要小的多得多了。你不覺得我們天天都活得死氣沉沉的嗎?”

是呢,死氣沉沉的。

頭暈暈的,憂傷得想哭。

死氣沉沉的房子,死氣沉沉一成不變的人際關系,出了門外面的世界雖然是動态的,也是死氣沉沉的,只有做着自己還熱愛的事情才覺得自己還是活着的。愛是活的證明。

“鄭文浩和孟平州的過節,是永遠解不開的,你自己的心理障礙你可以解開,只是你願不願意。”

酒精上頭,我喝醉了,好想大哭一場,可是明明已經頭重腳輕,頭腦還是那麽清醒,我不敢大哭,我怕一哭,就又投降。

餘晴一直在一旁陪我勸我:“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做一個好人是有心裏負擔的!難道你一輩子不争不搶,處處退讓?那還活着幹嗎?不如死了給地球減負,快點騰地方啊!”可是一邊開解我,也開始自己灌自己了。

結果,就是我們都喝多了,我喝多了還有清醒可言,而餘晴喝醉便瘋哭瘋笑,到頭來我反而要照看她。原本是我想發洩心情,最後是我強制自己別在她不省人事之前自己昏倒。

後來她睡在我的床裏,我倒在沙發呼呼大覺,等我們酒醒已經到了大晚上,餘晴還醒在了我的前面,我聽見她在衛生間講電話。

抽水馬桶響過一陣,她開門出來,已經補好了妝,拎起包就走,回頭把自家門鑰匙丢給我。

“我有事兒,出去一趟,小政給我打電話說忘帶門鑰匙了,他放學回來你幫他開一下。我還給你們訂餐了,到時候會送餐上門,晚飯你們一起吃吧。”

說完走了,留下一屋子用來掩蓋酒氣的香水味,濃得我想打噴嚏。

我頭疼,精神很累,渾身不舒服,立刻去洗澡。

水花在浴室拍打的聲響回蕩在我的耳廓和大腦,像一層層反射波,無形地撩動我心中的波浪。

他現在在做什麽?這個念頭轉瞬冒出來。

我用力洗臉,讓自己清醒。

電話忽然響起,我一慌,着急地匆匆裹住浴袍就往外跑,從沙發拿起手機,潛意識中以為是某人依依不舍的電話,可是,是吳政打來的。

“冰冰姐,我放學了,我姐說鑰匙放你那了。”

“哦,是在我這,你到家了嗎?”

“我剛下通勤車,在路上,快走到家了。”

“好,我馬上出去接你啊!”

“你在我家等我就行了,晴姐說給咱們訂晚餐了。”

“那好,一會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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