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禮可收

桂月已經高挂,程雲笙來到蕭珺所居的宮殿之時,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重新梳洗打扮,蕭珺讓宮女從上官喬賜下的衆多衣裙裏挑了一件淡雅莊重的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換上,因青絲被湖水浸濕,一時間沒辦法擦幹,只得用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鸾點翠步搖松松地挽在身後。

程雲笙第一次穿這樣華麗的衣裙和用着這樣名貴的步搖,走起路來這支步搖還跟着步子叮鈴叮鈴地響起,讓她還有些不習慣。

程雲笙想着這樣總比剛剛從湖裏的被打撈起來的模樣好些,不至于被認為冒犯龍顏而被侍衛拖出宮宴。

聽着宮宴聚集的鐘聲已經響起,程雲笙不管怎麽樣不能和蕭珺一起出場,道了聲謝便溜之大吉。

程雲笙高估了自己和清漪初露的認路本事,路上的宮女太監恐怕大多去宮宴上伺候,來來回回也沒幾人,所以等三人趕到之時宮宴早已開場。

這種時候自然不能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程雲笙躲在暗處看了看程家所在的位置,三人便偷偷摸摸地後面抄了小路過去。

程君旻也算是有點良心,在自己的邊上給她留了一處小茶幾,容下三人不成問題。當然,按着宮裏的規矩,清漪初露不能與她同桌,只得坐在她身後,但這并不妨礙程雲笙有福同享的做派。

“你怎麽現在才來……而且,怎麽這副打扮?”程君旻的眉頭微微擰起。

“噓……”程雲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反正沒犯什麽事,是助人為樂來着。”

程君旻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

聽覺敏銳的程夫人一下子便發現了程雲笙,轉過身來,目光如劍地注視着她,眼神自然不言而喻。

程雲笙假裝擡頭望了望星空,月明星繁,果然是個好中秋。

待程雲笙發現程夫人不再看她的時候,她才将目光移到宴會上,仔細地看了看這排場巨大的盛宴。

中間主位是身披龍袍的皇帝上官喬,不知是雨露均沾還是日理萬機所致,原本四十來歲的身子被折磨成五十幾歲的模樣。

與上官喬并列而坐的左側應該是傳言中的顧貴妃,将近四十的年紀,但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打扮得十分雍容華貴。右側的另一個妃子也和顧貴妃年紀相仿,只是穿着打扮不如顧貴妃奢華高貴,但是卻多了一份難得的敦順厚恭,程雲笙猜測是地位僅次于顧貴妃的玉妃,上官瑾的母妃,她這次入宮的主使之人。其餘的妃子分坐這二人下方。

不管是皇子與百官的位置都安排得十分妥當,唯獨顯眼的是兩人,那二人居然和軒轅國與姜國的來使位置同等,其中一個程雲笙認識,正是蘇晔然,另一個人程雲笙并不認識,那人一身竹青色長袍,一頭墨發随意散在身後,宴會至此也沒見他的目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這倒是讓程雲笙多看了兩眼,不知是誰有這樣傲氣的資本,只是因這宴會宮燈閃爍,程雲笙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走馬觀燈大致掃了一番之後,程雲笙開始搜尋兩個人的所在,這二人正是前些日子和蘇晔然提起過的“鳳羽第一美人”顧蘇錦和“軒轅國第一美人”軒轅意。

因認得剛剛搭把手救了她的蕭珺,所以程雲笙一下子就找到了坐在蕭珺旁邊的軒轅意,身着淡粉色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發絲豎起,精巧地挽着飛仙髻,插着碧簪,嬌小玲珑,淺淺的笑容綻放在臉上,肌膚白皙滑嫩,吹彈即破,尤其一雙靈動的大眼眸霎時俏皮可愛。遙看仙子下凡塵,廣袖寬松,粉玉要帶,蠻腰纖細,楚楚動人。這樣的容貌不僅傾國,而且讓人覺得看着十分舒服,即便是程雲笙作為同性,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又轉了一圈,找到了那個坐在一身威風凜凜的大将軍身後的顧蘇錦,沒有出身于軍人家世的那種英氣,顧蘇錦的容顏多了一份世家小姐的清風高雅。巴掌大的嬌小無暇臉蛋,吹彈可破的肌膚,精致的五官有着純淨無暇的雙眸,擁有讓人嫉妒的美麗的墨色飄逸長發,挽着別致的随雲髻。身着一件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外罩一件鑲金銀絲繡五彩櫻花的席地薄紗。面色如春,櫻唇鳳眼,鬓發如雲,兩邊各簪了兩只支掐金絲镂空孔雀簪,每只孔雀嘴下又銜了一串黑珍珠,既貴氣又不張揚。

如此比較之下,程雲笙今日在百花園中遇見的寧菀芝和秦婉便算不上什麽見之不忘的美人。當然,她自己也不算。

一曲群舞畢,但凡這樣盛大的宴會,少不得皇帝身邊的人來進獻一些珍寶和皇子們表表孝心。

果不其然,二皇子上官尤打了頭陣,一顆南海嬰兒拳頭的夜明珠,珍貴非常。在程雲笙眼裏雖然驚奇,但一想到這樣的珍寶不知耗費了多少民力去搜尋,略略就有些嗤之以鼻。

接着是上官瑾,進獻了一份萬民書,萬千百姓在上面簽字,歌功頌德當今皇帝創下的非凡盛世。程雲笙看來,這禮是比那夜明珠好了許多,只是多了一份刻意與做作。

上官逸的禮最是為民着想,那是一份興修水利的方策,上官喬看了之後連連點頭,自然也比前兩位皇子的誇贊多了兩句。只是這樣雖好,但卻不利于奪嫡之争,因着上官逸的身後勢力薄弱,招致上官尤和上官瑾的在意不是什麽好事。

最接地氣的禮要屬上官安所獻,那是一份親手所寫的《三字經》。當然,是默寫還是抄寫便不得而知了,不過上官喬卻是露出了最滿意的笑容。但不管上官喬對此有多滿意,也不會招致其他皇子的嫉恨,畢竟上官安着實沒有什麽威脅。

四位皇子的禮進獻完畢,聽得皇帝緩緩開口道,“陸先生所作的迎秋圖可有完成?”

程雲笙對上官喬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有些好奇,不禁多留意了幾分,沒想到正是那和蘇晔然位置同樣特殊的穿着打扮十分随性的男子。将上官喬所問與回憶了以前程君融漫不經心提到過的宮中非常之人,終于回想起了此人,名叫陸莫席,是一名宮中畫師,卻是一位十分有個性、且深得皇帝寵愛的畫師。此人正是師從那早已歸隐山林的“畫仙”宋南池老先生,且是唯一的關門弟子。聞言他在宮中不用聽任何人的吩咐,甚至不用給任何人行禮,即便是見了上官喬,也不過是微微鞠躬以示尊敬。上官喬還賜了一處靜僻的宮殿給他獨自居住,并且每次作畫都要提前向他詢問是否有心情等等,總之對其比老來得子的上官安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莫席聞言這才從身後的侍從手裏接過一副已經裝裱好的畫作,将其遞給上前來接的太監總管,太監總管吩咐兩名小太監将其展開,一副山河秋圖便展現在衆人面前,宮燈下的映射顯得壯闊不已,不管是下筆和調色都是毫無瑕疵,這樣完美的追求倒正是傳承了宋南池老先生的畫風。

毫無疑問,上官喬十分滿意,并吩咐了太監總管将其挂在他的寝宮。

當程雲笙正品味着這山水秋圖時,聽得陸莫席有些偏遠的聲音想起,“在下這裏還有一副圖正要贈予程府小姐。”說着,身後的侍從又遞出一副畫作,只是這副畫作未曾裝裱,好像剛完成不久。

今日受邀的百官之中,姓程的只有這浩浩蕩蕩的程府一家子,而作為唯一的一位程府小姐,程雲笙一時間在風中有些淩亂。

只見另外兩名小太監接過了那用皇宮專用的上等宣紙所作的畫,展開在衆人面前。

一副只簡單墨色的構成的荷花圖,且不說那荷花被描畫得如何栩栩如生,最顯眼的卻是那駐足于荷花湖邊的女子,未見服飾如何得華麗,只見那女子右手輕擡,手背縛眼,露出動人的笑容,毫不矯揉造作,渾然天成。整副圖卻不似畫中女子在賞荷,而是這萬千朵荷花都不過是為了襯托出畫中女子“濯清漣而不妖”的氣質。

一旁的程君旻賤兮兮地笑道,“小四,這真的是你嗎?”

程雲笙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陸莫席,這才看清他的容貌,并不十分讓她驚豔,在她所見的男子中的容貌只排得上中等,但是嘴角那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卻是看起來有些超脫塵俗,這跟她第一次見到還沒開口說話的方兼默差不多的感覺,只是想必這陸莫席是真正淡漠處世的性子,而方兼默只怪她當時是瞎了眼才看錯其人。

程雲笙此刻自然顧不得在場其他人是什麽樣的神态與心态,她心裏倒是有些怪怪的,有種被人偷窺的感覺,只是這卻是光明正大的窺,而且還把這窺的結果送給她了,所以她也就不計較了。

程君融隔着不遠輕聲說道,“小四,快些道謝陸先生。”

程雲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是身處怎樣的場合,便站起身來,對着陸莫席的方向遙遙福身,“雲笙多謝陸先生相贈。”

陸莫席只微微點頭回應,好不做作,一副絲毫不放在心上的神情。

程雲笙正要坐下之時,碰巧撞了那不遠處的蘇晔然的目光,只見他盯着自己,看不出是怎樣的神情,也不過一瞬,便又低頭去端桌上的酒杯。

坐下之後又發現身上目光如炬,看了一圈,看到上官瑾看她的目光帶着深深的怒意。當然,程雲笙絲毫不在意,再說,這個禮,她也覺得突如其來。

又看到坐在上官瑾下位的蕭珺也一副打量思考的模樣看着她,看得她一臉霧水,懶得去猜測,便也別過了腦袋。

別過了腦袋之後又撞見了坐在自己不遠處的方兼默,似在用眼神跟她交流,程雲笙幾乎猜到他想說的話是:那畫裏的我明明是站在你身旁,竟連我一處衣角都沒畫?

程雲笙擺擺手,一副“這也不能怪我”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國慶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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