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水喝多了
若一開始就不存希望,便不會有以後的失望。
這個道理,程雲笙再明白不過。
她不得不承認,時至今日,自己是對蘇晔然有好感,然而這好感也不見得多深,她并不認為這一絲漫入心扉的情感,時光不可将它磨滅。
再好的良人若是心不在她身上,即便千好萬好,她也不會要。
“我即便不姓程,也未必要姓蘇。”程雲笙堅定地回答,眼裏是從未有過地堅強。
鳳都一直都保有出嫁冠夫姓的習慣,譬如她的大嫂,程方冉竹。只是,平常中,即便是已嫁為人婦的女子,也不會被人稱四字名字,只會繼續用本名稱呼。
蘇晔然不知從哪裏沒來的從心裏生起一股怒意,可能是那日見到迎秋宴上官瑾盡述與她相處之事的緣故,也可能是那日花燈會她落水被蕭珺擡起腳踝照看她傷情的緣故,更又或者她處處都與自己唱反調的緣故。
總之,他也不清楚。
可沒想到正是此時他要發洩怒氣時,聽得程雲笙欣喜地喊了一句,“好香,你看肉是不是烤熟了?”
蘇晔然一愣,驚詫自己的怒意,便及時地收回,起身去擺弄他們唯一的晚膳之食。
蘇晔然撕下烤得金黃色的一只兔腳給程雲笙,看她歡天喜地地接過,沒有一絲剛剛談話的疏離。
程雲笙久違了一個月的肉,終于拿到了眼前,即便是沒有作料,甚至連最基本的鹽都沒有,但是她還是覺得眼前的兔腿可愛得讓她流口水,所以也顧不得什麽女子進食的姿态,大口地吃了起來。
蘇晔然看着吃得十分歡暢的程雲笙,自己也忍不住了,也開始享受手中烤得幾乎完美的兔肉。
最後程雲笙解決了兩只兔腿,其他的歸了蘇晔然,程雲笙對此心滿意足,覺得蘇晔然的确算是個君子。
吃飽喝足,又用潭水淨了臉和手,程雲笙覺得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覺,然後明日初一十五,清漪初露就來接她回家,這樣一想,簡直不能太美好了。
程雲笙拿起腳邊的幹柴,添了幾塊,摸了摸肚子,準備靠着火堆安眠,沒想到鼻子一癢,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蘇晔然見狀,徑直走過來,也沒經過她同意,摸了摸她的額頭。
程雲笙也沒在意,玩笑道,“恐怕是家裏有人再念着我了,畢竟我們掉到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山谷裏。”
蘇晔然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你得了風寒。”
程雲笙聞言,的确額頭發熱,她先前都感覺不到,被蘇晔然這樣确診後,反而覺得身子有些犯軟,迷迷糊糊地往後倒。
蘇晔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程雲笙在心底裏罵自己的不争氣,這樣即刻見效的、好像作勢一般的暈倒,反而有些刻意,但是她卻是實實在在的眼前犯暈。
未等程雲笙發言,只見蘇晔然一本正經地說道,“別提‘男女授受不親’,我只是擔心你後面的石板被砸壞。”
程雲笙被他一本正經地說着玩笑話,逗得笑了出來,“原來你也會說笑。”
蘇晔然的心被她明亮的雙眸照得通體光亮,“說話還如此流利,便是無礙了。”聲音變得輕柔,柔得軟化了程雲笙一直假裝堅硬的心牆。
程雲笙明媚皓齒笑了笑,“不開玩笑,可能是水喝多了。”
蘇晔然一時間跟不上程雲笙的思維,微微凝眉,等待程雲笙解釋。
“那潭水涼得很,恐怕是寒氣入體了。”程雲笙認真地解釋道。
蘇晔然想了想,覺得極是,便擡手貼近她的小腹,緩緩地向她體內輸送真氣。
随着真氣入體,程雲笙馬上覺得身子熱乎乎的,連帶這臉頰也熱乎乎的,忍不住說道,“男女授受不親。”
“若是你不冷,我便停了。”蘇晔然說着,輸入真氣的手正要收回,被眼疾手快的程雲笙一手抓住。
“我冷。”說着,程雲笙又往他懷裏縮了縮,心裏覺得自己十分沒骨氣,只是這一切都要歸咎于她如今是個病人,如是安慰自己。
“男女授受不親。”蘇晔然帶着些許笑意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卻聽得程雲笙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你我江湖兒女,特殊時刻不必在意這些繁文缛節。你此刻就當自己是一個人肉棉被,不過是物盡其用罷了。”
“可我分明不久之前還聽見有人說‘看錯了,并不認識什麽蘇公子’,如今倒是連物盡其用都用上了。”蘇晔然的聲音又從頭上傳來道。
程雲笙一聽,自覺理虧,思索了一會兒,想到了彌補過失的做法,“如此我改日請你去福滿記喝雨前龍井吧。……哦,不,如今只能喝雪山毛尖了。”
蘇晔然的手一抖,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四小姐倒是很喜歡請人去福滿記喝茶。”
程雲笙想了想,答道,“我倒是想請喝酒,但我不會喝酒。”
蘇晔然的手又一抖,她沒有聽出他的話中之意。可是以程雲笙之心智,又豈會聽不懂?蘇晔然環抱着她的手緊了緊,真是越來越不懂這個女人了。
程雲笙不知是病了的緣故,還是許久沒有被人抱着這樣舒服的緣故,迷迷糊糊地就昏睡了過去。
待程雲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晨曦滿地的時辰,睜開眼便看見自己窩在蘇晔然的懷裏。
不得不說,人若是長得好看,便是何時都好看的。程雲笙看着蘇晔然的睡容,一下子忘記了自己身處深山大林。
待看到蘇晔然有蘇醒的意思,為了避免尴尬,利索地閉上了眼睛。
程雲笙緊閉着雙眼,心撲通撲通地快速地跳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蘇晔然将她抱了起來,因為長時間保持着這個姿勢,便是武功高強的蘇晔然也難免頓了頓,險些将她摔倒在地,然而幸好也只是險些。
蘇晔然将她放到軟實的草地上,從她呼吸的頻率自然早已看破程雲笙已經醒了,便不輕不重地說了句,“若是醒了,便乖乖地待在此地,如今是白日,正好去探查一下周圍的情況。”
程雲笙聞言,不想被單獨抛棄在此地,便故作了一個起床的懶腰,“蘇公子早啊。”
“我方才隐約聽你說要去看看周圍的情況麽,我與你同去。反正待在這裏也不見得有多安全。”說着,已經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起身。
蘇晔然看了看她,微微皺眉,“四小姐還是去湖邊梳洗一番吧。”
程雲笙覺得既然已經身處這樣荒無人煙的山林,本應該不在意什麽裝扮,但是蘇晔然既然開口了,若是不去的話,反而丢了程府的面子。
程雲笙不去還好,到了湖邊以水為鏡,看到自己此刻的尊容不禁差點要被自己吓到,眼前這個發髻散亂、面容慘白的瘋女人是誰……
程雲笙以手為梳、以水淨臉,總算将自己的尊容收拾得可以見人。當然,若是往常,這樣的妝容是見不了蘇晔然這般的美男子,只是如今身處逆境,也顧不得什麽花容月貌了。
“四小姐應該是從未在野外生存過吧。”蘇晔然的語氣不帶一絲嘲諷,只是淡淡的詢問。
“野外倒是常去,只是很少過夜,這算是第一次。沒想到這第一次卻是過得如此狼狽,看來這野外生存并不是什麽風花雪月之事。”
“世家小姐能常去的野外已是難得,看來程尚書對四小姐的确寵愛至極。”
“蘇公子有所不知,前些年程尚書墨守成規,便是連将我鎖在閨房,又以死威逼這樣的舉措都有過,只不過後來見我在外面處事靈活,不至于丢程府的臉面才漸漸作罷。”程雲笙解釋道。
“程府百年家風素來嚴謹,到了這一代倒是有所不同。”蘇晔然說道。
程雲笙倒是不曾去探究什麽程府百年家風,只不過偶爾聽她娘唠叨過,這程府在鳳都皇朝的地位舉足輕重,對戶部的掌控便是連皇帝都難以撼動,然而皇家與程府又有着一個不成文的約定,那便是程家絕不能貪墨一分一毫。可想而知,掌管天下所有錢糧的戶部,經手金山銀山,除了自己應得的俸祿,其餘的不能貪墨一分一毫,該是要多大的毅力和決心才能做得到。怪不得成就了程尚書和程君融那種嚴謹孤高的性子,譬如程君旻這樣的豪爽的性子是不可能駕馭得了戶部任何一個職位的。
“……我感覺你這是在嘲笑我呢。”程雲笙的臉黑了黑。
蘇晔然毫無傷害地笑了笑,“難得你聽出來了。”
程雲笙眼一瞪,正想粉拳揮過去,又看着蘇晔然這樣的絕世美顏不忍下手,加上她如今身處這樣的環境還需要多多依仗他,權衡利弊後只能作罷。
“你看,那是什麽?”程雲笙指了不遠處的草墩子下縮着的一個白滾滾的東西。
二人走近一看,卻是一只小狐貍,通體雪白,眼神靈力有神。
“毛色如此純的雪狐倒是第一次見。”蘇晔然開口道。
程雲笙見這小雪狐不怕生,便蹲了下來,瞧見它的前爪被一根毒刺刺穿,滲出了黑血,染紅了前爪的白毛。
“原來它受傷了,所以才窩着不動。”程雲笙擡頭看向蘇晔然。
“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草藥,你待在此處別動,等我回來。”蘇晔然說着,已經擡步走遠了。
程雲笙将雪狐抱起來,将毒刺拔掉,又想着将傷口清洗一番,本想回頭去剛剛的湖泊,但想着蘇晔然的叮囑,便看了看周圍的樹木,樹葉上的晨露還未全部蒸發,便靈機一動,尋一張大的葉子收集了一些晨露将雪狐的傷口清洗幹淨。
這只雪狐倒也是乖巧,安靜地躺在她的懷裏不動。
這只雪狐在程雲笙的心裏的好感頓時又增加了一個檔次,便是程府那只程小墩飼養的乖巧中華田園犬阿黃也不能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