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谷獨處
等到蘇晔然上了岸,才仔細地觀察了周圍的情況,這是一個不知名的山谷,他不曾從任何地理游記上獲得過關于這片山谷的描述。
程雲笙上了岸後發現自己一片狼藉,裙子已經濕透,甚至裏衣的輪廓已經隐約可見,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顯露了出來。頭上的發髻也已經散落,幾根桃木釵也只剩了兩根。
不過程雲笙覺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身上沒有受傷,只是肚子裏的寒水喝得有點多,身上有些冷。
蘇晔然看着她有些發抖,便起身想去遠一點的地方拾一些幹柴生火,沒想到被她一把抓住要衣襟,“你要去哪裏?”
蘇晔然停住,看了看她抓着衣襟的手,笑道,“四小姐方才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
程雲笙并沒有說回手,理直氣壯地說道,“江湖兒女,特殊時刻何必在意這些繁文缛節?你別丢下我獨自一人,我怕。”說着,模仿程小墩慣用的裝可憐伎倆,用着盡量看似真誠的眼神,以便打動被求助者的心。
蘇晔然看着她假裝真誠的眼神,忍不住笑道,“我去拾些幹柴生火,天色便要暗下來,若沒有火源,我們會凍死,撐不到他們來救我們。”
程雲笙想了想,覺得在理,畢竟自己沒有一點野外生存的經驗,這個時候還是要依靠看起來很有經驗的蘇晔然,摸了摸自己早已饑腸辘辘的肚子,“那你能順便打點野味回來麽?”
蘇晔然沒想的程雲笙會轉到這個話題點上來,“沒有打獵的工具,但可以試試。”
程雲笙豪氣地頭上拔下一根桃木釵,“這個拿去試試。”
蘇晔然愣了一下,接過來,沒有說話,向山谷的深處走去。
剩下程雲笙一個人,她便遠離了寒冰潭,這種山谷,沒準兒會有什麽奇怪的物種,還是安全為上。
蘇晔然走得不遠便發現這是一個幾乎沒有被人為開發過的山谷,他有些不放心程雲笙一個人,便就近找了足夠一個晚上燃燒的幹柴,用一個樹藤捆了起來。環視了周圍,看到不遠出有一只小灰兔匍匐着,便拿出剛剛程雲笙塞給他的桃木釵,看了看,不過一瞬間,便将桃木釵收好,從地上撿了一塊小石子,射向那只不慎落網的小灰兔。
天色漸漸按了下來,百米之內已經看不清事物,程雲笙躲在一塊巨石後面,看到遠處有一個黑影靠近,有些緊張,待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之後才放下心來。
此時的蘇晔然哪裏還有貴公子的模樣,一手拎着一捆柴,一手拎着一只野兔,若不是衣着容貌不可忽視,簡直就與晚間歸家的農夫并無兩樣。
程雲笙看着蘇晔然手中的野兔實在是再歡喜不過,跑到他跟前直接拎了過來,贊許道,“蘇公子果然是打獵的一把好手,若是你以後不打算經商,便是做獵手也餓不着。”
蘇晔然聞言忍不住笑了笑,即便是不經商,不打獵,他也餓不着。
蘇晔然看着程雲笙拿着野兔正歡喜着,便自己生起了火。他本以為生完火會看見已經被程雲笙處理幹淨的野兔,但沒想到程雲笙還拿着帶毛的野兔待在潭邊巋然不動,十分認真地看着已經魂歸九天的野兔,不是同情,是無奈。
程雲笙一臉無奈地擡頭看向蘇晔然,“它的毛有些堅強不屈,我拔不動。”
蘇晔然忍住不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指了指旁邊的火堆,“你去将衣衫烘幹,其他的交給我。”
程雲笙感激得差點要溢出眼淚,擡腳便走,又回頭笑了笑,說道,“你不自稱‘蘇某’的時候,還是挺有人情味的。”
聞言,蘇晔然看着火光映照下的嬌影,略略有些失神。
等到程雲笙的衣裙烤得快幹的時候,蘇晔然已經拎着一個光溜溜的野兔到了面前,并且已經拿樹枝串好,準備要放在火上烤。
程雲笙立馬向他投去欽佩的目光,果真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
待蘇晔然将野兔架好,也坐在火堆旁取暖。
程雲笙看了看星空,星河耀眼,月色正好。
不知是不是方才沒有注意,此刻才慢慢地聞到不遠處蘇晔然那身上似有似無的香氣,這一刻聞起來并不陌生疏離,卻多了一份難得的安心。
“四小姐有恐高之症?”蘇晔然突然開口聞道。
“是,想來這只是一種普通的小病,并不稀奇吧”
“她和你一樣。”蘇晔然低低地說了一句。
程雲笙乍聽之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回想一下,蘇晔然說的就是“她和你一樣”。
程雲笙心思細膩,幾乎一下子及猜到了他口中所說的那個人。一時間,心裏有些憋悶,便沒有再搭話。
蘇晔然看她臉色似乎有些冷淡了,便又找了個話題,“如今宮裏局勢不明,太子之位空懸,四小姐覺得會花落誰家?”
程雲笙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她朝廷之事,本來不想搭理他,但是看了看正在烤着的野兔,略略心有不忍,就回了一句道,“蘇公子恐怕想問的是,我想,或者是程府想花落誰家吧?只是不知道……蘇公子又希望誰主東宮?”
“四小姐覺得呢?”蘇晔然又反問。
“我如何知道蘇公子的心思?”程雲笙答道,蘇義早已歸隐,蘇晔然在朝中又并無一官半職,她實在不敢妄下定論。只是,她看上官喬的态度又覺得,蘇家不會只是一個普通的商賈之家。
“那四小姐猜猜如何?”蘇晔然笑道。
程雲笙想了想,反正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也不怕第三個人聽見,如此便不會累及程家,說說自己心中所想恐無傷大雅。
“上官尤有将軍府,上官瑾有沈家莊,唯獨上官逸看似沒有任何靠山,然而即便是再如何仁義,也不可能輕易在奪嫡之争中輕易存活下來。而蘇公子既然有此一問,想必上官逸便是得到了蘇家財力的支持。只是,光有財力,卻能在奪嫡之争中占得一席之地又是極為困難的,所以我大膽猜想,蘇家與皇家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程雲笙将自己心中的判斷全部吐露了出來。
蘇晔然聽完,又詫異又帶着一絲欽佩,想來能做出這番分析評論的,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女子。
“蘇家與皇家的秘密,只有蘇家人才能知曉。”蘇晔然說道。
程雲笙再明白不過,他是不願意告知,但是也能理解,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何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秦姑娘知曉嗎?”
蘇晔然聞言一愣,沒有馬上答話,反而是故意地貼近她,一步步地貼近,近得就要看不清對方,才暧昧地說了一句,“四小姐……可是在吃醋?”
不知道是不是蘇晔然貼得太近,還是他所問有些暧昧,程雲笙臉上如火一般熱,奮力推開他道,“我一向不愛吃酸的!”
然而這反駁的話卻好似帶了更深的暧昧,程雲笙立馬反駁道,“原來蘇公子與別的男子也并無區別,皆是喜新厭舊之輩。”
蘇晔然聞言,十分認真地說道,“我此生只向一人去。”
程雲笙一怔,心裏好似更加不是滋味,有些冷冷地說道,“希望蘇公子此言為真,莫不要負了有心人。”
蘇晔然一時間不敢答,他不知道心中的有心人是不是如今在蘇府的秦婉,一切好似太不真實,但卻又找不到錯處。
“若是他日上官瑾登太子位,甚至是皇位,想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迎娶四小姐。”蘇晔然太過明白,程家在戶部的位置上已經好幾代,其中的人事關系,非是一般氏族可以撼動,即便是皇帝也不敢貿然撤官,可幸的是每一代的程尚書皆是清正廉潔的好官,以至于鳳羽皇朝更加昌盛繁華。只是程府子嗣一向單薄,男子居多,女子幾乎沒有,這一代算是特例,得了程雲笙這麽一個寶貝疙瘩。
只是程雲笙不曾知道自己在鳳羽皇朝中的地位,程家的女兒,注定是不可能自主選擇姻緣。程家女兒,甚至比任何一個公主的婚姻大事更為重要。
程雲笙本來不曾去細想這個問題,但是多少知道程府在朝廷中的地位,心裏一驚,傲氣地答道,“上官瑾不是我的良人。”
“看來四小姐更傾向蕭公子。”蘇晔然肯定地說道。
“蕭珺麽……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人。能身無一官半職,卻在軒轅國朝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心思如何單純。我一向不愛算計,也不想被人算計,只願遠離權謀,于江湖享得安樂。”程雲笙說出了心中最大的心願,卻是從不敢在任何面前述說的心願,今日卻是不知道為何輕易就說了出來。
“以四小姐之智,若是不用,實在可惜。”蘇晔然惋惜道。
程雲笙不懷好意一笑,“若是以我之智,對上公子,又當如何?”
聞言,蘇晔然的眼睛一亮,從未想過,若是以她之智,與他為敵,會是如何的局面,只是他此刻清楚,自己不願意與她對立,也決不允許。
見蘇晔然不答話,程雲笙再問,“蘇公子答不出麽?或者蘇公子此時想的是,若是真到了你我勢同水火的那一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要殺了我?”
蘇晔然突然擡起頭,好像再認真不過地看着她說道,“若是真有那時,你程雲笙将不再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