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洞房風波

待程雲笙幹果吃的五分飽的時候,蘇晔然帶着淡淡的酒氣推門而進。

蘇晔然擺了擺手,清漪和初露識趣地退下,掩門臨走前初露對着程雲笙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程雲笙遠遠地看了看蘇晔然,見他從外面端了一個白瓷碗在手裏,是吃食無疑,程雲笙艱難地頂着鳳冠也擡頭瞄了瞄。

待蘇晔然走近,程雲笙才看清楚了碗裏玲珑剔透的五彩珍珠餃子。

蘇晔然看着程雲笙頂着鳳冠也要擡頭看自己手中的吃食如狼似虎的模樣,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剛剛進房之時,喜娘遞給了我一碗餃子,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程雲笙點點頭,“合的,自然是合得很。”說着咽了咽口水,向着蘇晔然伸出手去。

此刻哪裏會有什麽吃食不合她胃口?

程雲笙接過白瓷碗,碗裏五只胖乎乎的餃子,擺的位置也算是講究,四只鋪在碗底,一只最大的鋪在頂層,程雲笙于吃食研究上雖不如方兼默有造詣,但畢竟程小墩如今這樣胖碩的身材也有她一份功勞,她一眼便看出了餃子是三鮮餡兒的,有她愛吃的蝦仁。

程雲笙欣賞完餃子的完美皮相後,開始拿起銀勺子對最頂層的餃子下了手。

進口後嚼了兩下,驚詫地吐了出來,有些惱怒地看着蘇晔然道,“生的!”

蘇晔然有些奇怪地看着碗裏的餃子,又想了想剛剛程雲笙方才所言,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對着程雲笙深深一笑。

程雲笙本來還皺着眉頭,看着蘇晔然對着她這樣毛骨悚然地笑着,又想了想之前做的功課,好像聽那位嬷嬷說過宮裏的新娘有吃生餃子的習俗,新娘說出“生”一字,寓意生子。這功課本是嬷嬷随意一提的課外話,程雲笙自然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這位宮裏太皇太後特意指派過來的喜娘連這個習俗也不露聲色地擺上來了,真真是個有職業素養的喜娘。

程雲笙咳了兩聲解解尴尬,按照功課所說,這五只餃子只有上面那只是生的,其餘皆是熟的,程雲笙用勺子避開剛剛那只生的,将其餘四只盡數落入腹中。

蘇晔然靜靜地着程雲笙将餃子吃完,替她将瓷碗放好,看了看她頭上繁重的鳳冠,說道,“我替你将鳳冠取下。”

程雲笙抹了抹嘴角,感激地點點頭,主動地走到妝臺前。

蘇晔然本是好意,但是對這繁瑣的發髻也有新手,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解下鳳冠來。

程雲笙去了鳳冠,如釋重負,自然地對蘇晔然說道,“鳳冠既然去了,你便早些去休息吧。”

蘇晔然無奈地笑道,“那位喜娘恐怕還待在暗處觀察,她既然是宮裏派來的,我們的戲還是做全套。”

程雲笙想着和蘇晔然既然是合作的關系,也不怕蘇晔然做出什麽來,而且人家有心儀之人,更不會真的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來。

正當程雲笙想着要不要給蘇晔然在地上鋪幾層褥子防寒氣時,門外傳來急促地敲門聲。

程雲笙想着,此刻清漪和初露自然已經識趣地回了自己的房中休息,那此刻敢來敲這對新人房門的還有誰?

答案呼之欲出。

直到看到上次在宮裏見過的秦婉身邊的侍女那熟悉的面孔後,毫無偏差地印證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程雲笙無奈地笑了笑,今日這樣的日子果然不會安安靜靜地過完。

程雲笙走到屏風後面,二人談話的聲音正好不偏不倚、不大不小地落入程雲笙的耳中。

“公子,主子的手被熱水燙了!”春竹急切地禀告。

蘇晔然有些着急地反問道,“你們到底是如何伺候的?”

春竹幾乎地毫不猶疑地跪了下來,“公子恕罪,主子知道您素愛喝她親手泡的茶水,此事她一向不讓我們這些下人插手。今夜也是按照往常一般備着,只是沒想到今日主子走了會兒心神,那滾燙的茶水就燙在了主子的手上。”

“喚梅大夫瞧過沒有?”蘇晔然又問。

春竹搖搖頭,“主子說今日府裏喜事,梅大夫必然已經喝了些酒睡下,不讓我們深夜前去打擾。”

“如今情況如何?”

“本來瞧着只是紅腫,主子卻說沒事,不讓我們拿涼水來敷,卻不想過了一會兒竟起了一個水泡,奴婢擔心主子傷勢加重,便偷偷背着主子前來禀告公子。奴婢鬥膽,今日是……是公子大喜之日,本不應該來打擾,只是奴婢想着讓公子去瞧上一眼,勸一勸主子敷些藥也是好的。”春竹一口氣将事情原委解說道。

程雲笙躲在屏風後,笑了笑,幾日不見,這春竹倒是有了些長進,不僅沒有了當初的冒失,而且方才那一番話着實說得滴水不漏,若不是程雲笙是個做話本的行家,對這些彎彎曲曲的心思有些研究,恐怕也聽不出其中奧妙。

程雲笙見蘇晔然沒有馬上答話,便提高聲量咳了咳。

蘇晔然低低地對着春竹說了一句,“門外先候着。”

蘇晔然走過來,程雲笙笑道,“你還是去瞧上一會兒吧,回不回來……權在你。雖然說那位喜娘是宮裏的眼睛,但是你與秦姑娘的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今日這樣的日子……若是她能舒舒服服地睡下,倒更顯得有些虛情假意。”

“多謝。”蘇晔然簡單地說了兩個字便轉身離開。

程雲笙嘆了嘆氣,本想轉身去收拾一番睡下,剛踏出一步,又鬼使神差地轉回來,一時間好奇心起來了,便想着偷偷地跟着蘇晔然去瞧瞧熱鬧。

程雲笙跟蹤的本事自然是很拙劣,但想着蘇晔然恐怕是擔憂秦婉的傷勢,所以沒發現程雲笙這個尾巴跟在身後。

不跟蹤不知道蘇府占地之大,從程雲笙所居的采菊東籬,按照最快最直的路線走過去竟然也花了快兩刻鐘時間。程雲笙不比蘇晔然習武之人,拖着繁重的喜服追得有些氣喘。

待到了秦婉所居的落日西斜,程雲笙躲在牆角下才發現自己的身後竟然還跟了一個小尾巴。

程雲笙看着程小墩風塵仆仆、氣喘噓噓的模樣,有些無奈地扶額低語道,“你……你怎麽跟過來了?”

程小墩本能地也壓住了聲音道,“我本來想去看看程四你……會不會餓着,給你送點吃的。沒想到看到你鬼鬼祟祟地從房內出來,就順便跟過來看看嘛。”

程雲笙扯了扯嘴角,“你這還真是很順便……真的是來給我送吃的嗎?那吃的呢?”

程小墩心虛地撓撓頭,“嘿嘿,可能剛剛來的時候落在半路上了。”複又扯了扯程雲笙的衣角,“程四,我們還是看正事要緊。”

程雲笙嘴角一揚,有些無奈,卻是真的要看“正事”要緊。

程雲笙與程小墩二人做這樣蹲牆角的事已經順手拈來,二人用手指在門上的紗布上戳了兩個一高一低的小洞。

只見蘇晔然輕輕地握起秦婉的手在燭火下細細地摸着膏藥。

“日後我若是不過來,就不要做這些傻事了。”蘇晔然輕輕地說道,透着一股難有的溫柔。

秦婉的眼中幾乎要擠出淚珠來,“今夜是……晔然你這樣過來,那位程小姐不會生氣麽?”語氣小心翼翼,毫無妒忌之心。

“她不是那樣的人。”蘇晔然似是而非地說道。

秦婉的心頭一跳,沒想到蘇晔然和程雲笙既然已經熟知到這個地步了麽?便是連她的性子也能摸得這般清楚,便是連大婚之夜去別的女子那裏也不會介意麽?

秦婉別過了臉,“以後她便是名正言順的蘇夫人……晔然你還是少些過來吧。”

這話多少都能聽出酸意,蘇晔然接話道,“我說過你在我心裏從來都是不同于他人,如今之勢不過是暫時的,婉婉當真信不過我嗎?”

窗外程小墩無奈的吐槽了一句,“程四,‘婉婉’這樣的名字真俗。”

程雲笙扯了扯嘴角,本來想用大人的口吻教育一番程小墩,但是心裏也和程小墩的感覺一樣,“嗯,是挺俗的,都不如你程小墩的稱呼來得親切動人。”

“我自然信得過你。只是……聽春竹她們說,晔然在行禮時寫的卻扇詩卻是很用心。”

蘇晔然低低一笑,“若是論用心,有誰可比我對你之心,我尋了你整整十年才如願。”

秦婉有些尴尬地挪了挪臉,“晔然待我之心我自然是知曉的。只是以後她有蘇夫人的頭銜撐着,若是容不下我……”

窗外的程小墩又無縫契合地接上,“程四你真的會容不下這個叫婉婉的嗎?”

程雲笙笑着點點頭,“嗯嗯,沒準兒真的會容不下。”

程小墩思索了一會兒回答道,“可是你連阿黃和小白這樣幾世仇敵都容忍着不吃了阿黃,居然忍不了這個婉婉麽。”

程小墩轉換的思維的确有些異于常人,程雲笙眼下懶得去多想,繼續看回房內的好戲。

“有我護着,這些你不用擔心。”蘇晔然淡淡地解釋道。

而事實上蘇晔然也不必擔心,程雲笙即便不是和他有交易在先,便是依着她那慵懶疏離的性子,也不會主動來招惹秦婉。

“晔然,我的傷勢無奈,你還是早些回去吧,不然明日府裏下人會有閑話。”秦婉勸說道。

“明日讓梅大夫來瞧瞧。”蘇晔然說着,便起了身,正要吩咐春竹好生照顧,不想被身後跑過來的秦婉一把從身後抱住,含着淚說道,“晔然……”

窗外的程雲笙和程小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措着實吓了一跳,卻是不知道當事人蘇晔然如何作想。

按着話本的規律,房內這二人本就是情投意合,若是沒什麽插曲,一切完全可以水到渠成,只是偏偏是今日這樣尴尬的日子,而此刻又多了窗外尴尬的蹲牆角的戲客。

房內的蘇晔然顯然頓了頓,恐怕沒想過這些日子一直循規蹈矩的秦婉會有這樣主動的舉措,一時間倒是有些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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