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霍昭醒來後, 恍惚了一瞬，臉色瞬間陰沉，雙眼充血般的蔓延着紅色, 掀開被子, 沖了出去。

可是當他剛剛沖到門口, 就僵住了。

院子中，一道白色身影正要往外走，夏日的陽光下, 五官精致耀眼，墨染的青絲閃着鮮活的光澤, 如雪的肌膚被曬得微紅, 身形雖然消瘦，卻也挺拔。

活生生的, 再也沒有死氣環繞。

也許是陽光太過刺眼，哪怕那人已經停住腳步，轉身看過來, 霍昭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蘇梓聞見到霍昭出來，先是愣了愣, 随即神情有些不自然，垂眸而下，卻瞧見霍昭是赤着腳的。

外衣不穿就算了, 赤着腳怎麽行。

“回去穿鞋。”蘇梓聞輕聲提醒着。

霍昭卻好似被驚醒一般，他沒回去穿鞋, 反而朝着蘇梓聞沖了過來。

蘇梓聞似乎意識到他要做什麽, 想要後退, 卻動作緩慢。

果然下一秒還是被抱了一個結實。

蘇梓聞倒也沒有掙紮, 任由心跳劇烈的霍昭抱了好一會兒, 才伸手拍了拍霍昭的後背。輕聲道：“沒事了。”

蘇梓聞聲線本來就自帶冷意，卻還是讓霍昭聽到一絲哄他的意圖。

霍昭把人抱得更緊，深深吸着蘇梓聞身上的氣息，仿佛怎麽也吸不夠似的，原本有很多話說，這一刻，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陽光炙熱，寒性體質的蘇梓聞本是感覺不到多熱，而這一會兒卻好像漸漸被燙到了。

直到有人咳了咳，帶着調笑的口吻道：“喂，這裏可不是私密的地方，随時會被外人看見，你們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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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梓聞趕緊推開霍昭，看向荀越，神情尴尬。

霍昭懷抱空了，就有些不爽，擡頭瞪了荀越一眼，荀越慢悠悠上前對着蘇梓聞道：“你那繼母不安分，吵鬧的不行，我是扛不住了，你去吧。”

蘇梓聞也正因為聽到了動靜，所以打算去處理一下，別吵到霍昭休息，結果沒想到人已經醒了。

荀越說完就看向霍昭道：“走，回去，我給你再看看。”

霍昭直接拉住蘇梓聞道：“我沒事，蘇梓聞你身體怎麽樣了？不用休息了嗎？有什麽事情我來處理，你回去休息。”

雖然蘇梓聞看着已經好了，但是身體依舊是虛的，這一點從嘴唇上沒什麽血色就能看出來。

“跑一趟而已。”荀越無語道。

“不行。”霍昭皺眉道，在他眼中，蘇梓聞身體金貴着呢，憑什麽為別人勞累啊。

蘇梓聞剛要開口說沒關系，結果看見霍昭看過來，話就堵在喉嚨口了。不太适應的開口道：“好，我回去休息。”

此話一出，霍昭高興了，回頭穿好鞋就出去解決問題。

荀越卻看傻了，伸手要摸蘇梓聞的額頭，“咋回事，你怎麽突然這麽聽他的話？感覺都不像你了。”

蘇梓聞緩步走回去，嘴裏輕聲道：“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跟他争執，讓他不高興，不值得。而且……你不是也說，讓我少憂慮，少操心嗎？”

荀越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跟上，他曾經是三天兩頭這麽叮囑蘇梓聞，誰讓蘇梓聞心思重，太過消耗精力，容易油盡燈枯，但是蘇梓聞一直的表現，就好像生死不顧似的，從來不聽他的勸說，可把他氣的夠嗆。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蘇梓聞主動避開煩惱之事。

荀越想了想，就笑道：“是不是被瘟疫這麽一折騰，知道惜命了？”

蘇梓聞剛在藤椅上躺下，就看到窗外某人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

“嗯，要惜命了。”

……

這一場別院瘟疫，還是帶走了好些人，收斂屍體的時候，霍昭已經完全康複，出來全權負責安排。

霍宸覺得這裏晦氣，解封之後，立馬搬走，把這裏的爛攤子交給了霍昭，自己直接帶着功勞返回京城。當然，他還是顧慮霍昭的，所以留了好些人給霍昭用，其實都是那些會管束霍宸的屬官，這樣一來，他走的時候就能一身輕松，還順路收了好多美人，逍遙又快活。

霍昭覺得這樣也不錯，正好可以跟蘇梓聞一起。

帶着荀越處理完別院最後的清理工作，正要回去，就得到下人傳信，安國侯要宴請霍昭和荀越，以及本城的一些官員。

霍昭皺眉，不太樂意。

荀越撇撇嘴直接道：“我可不去，殿下替我說一聲，今晚城裏有祈福會，我還要去看熱鬧呢。”

“我也不想去吃什麽宴，不過蘇梓聞應該到吧，我就當陪他了。”

荀越嫌棄的看向霍昭，心說你現在在我面前是絲毫不顧忌了啊。

“安國侯也就需要蘇梓聞撐場子的時候才會想到他。”荀越吐槽道：“晚上看着點，別人要敬酒話，最多讓他喝三杯。”

“我一杯都不讓他喝。”霍昭忍不住道：“幹脆別讓他去好了，烏煙瘴氣的，肯定一堆人往他跟前湊，巴結他，讓他費神。”

荀越笑了，“那你去說，反正現在蘇梓聞挺聽你的，而且只要你開口，裝作不想跟蘇梓聞同桌的樣子，安國侯定然也就不讓他來了。”

倒是可行，霍昭回頭立馬去跟蘇梓聞說了一下。

蘇梓聞愣了一下道：“好。”

霍昭看着蘇梓聞靜靜的坐在窗臺前看書的樣子，心中莫名歡喜，但又覺得這樣太過安靜了，想了想，就道：“我聽荀越說有祈福會，很熱鬧，晚上我早點回來，到時候我們偷偷出去看看？”

蘇梓聞倒是不太喜歡熱鬧的地方，但是他知道霍昭是鬧騰的性子，如果自己不去，那霍昭很有可能就其他時候一樣，沒公事時賴在他的院子不走。

想到這裏，蘇梓聞點頭應下，霍昭立馬笑開了。

蘇梓聞招來小城子說了晚上可能要出門的事情，小城子愣了愣。

“怎麽了？”蘇梓聞問道。

小城子解釋道：“之前荀越大人喊了我和葛大人一起，讓我們幫忙拿東西。”

因為蘇梓聞的身體需要靜養，霍昭一直都是陪着他，有什麽需要照顧的也是霍昭親力親為，所以小城子和葛炎虎就特別的閑，逐漸自由時間就變多了。

蘇梓聞愣了一下，若是小城子和葛炎虎都不跟着，那今晚不就他們兩個一起。

不等他反應，就聽到霍昭果斷道：“哦，你們玩你們的，不用擔心。”

小城子有些猶豫，主子出門，他們不該跟着嗎？小城子不由的看向蘇梓聞。

只見蘇梓聞微微發愣，沒有說話的意思，小城子就只能退下。

等蘇梓聞反應過來，心中莫名緊張起來，覺得這樣果然還是不太妥帖，就想要叫回小城子。

結果霍昭一回頭，就笑容燦爛的看向他，道：“晚上等我來接你。”

那眼中的期待仿佛能夠化作滿天星辰似的，一閃一閃，讓蘇梓聞準備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随後就看到霍昭歡歡喜喜的離開了，只留下蘇梓聞後知後覺的懊悔着。

夜晚，裝醉甩開煩人的應酬，被下人攙扶着回去，半路卻遇到了蘇纖凝。

蘇纖凝一副關心霍昭的樣子，要陪着一起送回院子。

這霍昭就裝不下去了，直接表演了一個當場清醒，“不用了，我醒了。”

下人驚愕不已，蘇纖凝看出霍昭是裝醉，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擺手讓下人退下，但自己還是堅持送霍昭。

霍昭被煩的不行，直言道：“不太方便，小姐請回。”說完擡腳就走，完全無視蘇纖凝難看的臉色。

他和蘇梓聞的院子本來就是在一起的，他是打算先回去，換一身衣服再去接蘇梓聞。

結果剛剛路過蘇梓聞的院子門口，就聽到蘇纖凝喊他。

霍昭回頭看着氣喘籲籲追上來的蘇纖凝無語道：“蘇小姐請自重，孤男寡女，你再這麽跟着我被人看見傳出去，我的名譽可就受損了。”

蘇纖凝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跟上來，聽到的卻是這麽一句話，當即就淚眼婆娑起來，“四殿下，你怎麽這麽說我，以前我們的關系不是很好的嗎？”

提起這事兒，霍昭就惡心，所以毫無耐心道：“你到底要幹嘛？”

蘇纖凝被霍昭兇的一愣，從未有人這麽對過她，很快眼淚就下來了，但看着霍昭毫不猶豫的轉身要走，蘇纖凝終于也急了，直接道：“四殿下，凝兒傾慕你已久，還請殿下看看凝兒。”

霍昭腳步一頓，直接傻了，回頭不可思議的看着蘇纖凝，“哈？”

蘇纖凝直接破罐破摔了，“這些時日，每每太子糾纏我時，我都只能想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之後，我感染了瘟疫，我知道你冒險留下救我們，我還看到你在外面幫忙熬藥，凝兒能認為你做這些，多多少少也是因為有我的關系嗎？”

其實蘇纖凝是自信的，她甚至以為霍昭現在對他兇，是因為他自卑，知道自己娶不到未來的皇後，所以才遠離她，但是她知道霍昭是喜歡她，要不然他有什麽理由特意進入北院範圍，還因此感染都不忘記親自熬藥給他們治病，雖然他從未來到她的床前，但是她也知道這一切是為了她，總不可能是因為不相識的大哥，或者跟他不對付的二哥。所以只可能是因為喜歡她。

蘇纖凝對這樣默默的付出很感動，所以她決定放棄考量，只跟随自己的心。

“四殿下，我不管外面人怎麽說我是未來的皇後，我都不在意，我現在只想嫁給你。”蘇纖凝羞澀的說道。

話音剛落，霍昭就忍無可忍道：“蘇姑娘，你誤會了。”

蘇纖凝一慌，立馬道：“不，我沒有，我……”

“我心裏有人了，那個人不是你。”霍昭直截了當。

蘇纖凝愕然的看着霍昭，還本能的搖頭，“你是不是有苦衷？我都說了……”

霍昭沒耐心了，他本就是有點混不吝，不能指望他對女子多體諒照顧。

“蘇纖凝，好話不聽，就想聽難聽的話嗎？那我直說了，我看不上你，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所以別自作多情的幻想了，這樣我很煩，任憑你要嫁誰都行，別再湊到我跟前了。”

蘇纖凝呆住了，強大的羞辱感席卷全身，不想相信，卻又在霍昭冷酷的視線下不得不相信。

“誰？你說你有喜歡的人，是誰？”

霍昭挑挑眉，很想大聲說出蘇梓聞的名字，但他忍了，“反正是你比不上的人。你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蘇纖凝立馬道：“不可能，怎麽可能會有……”

“就是有，想知道是誰？你會知道的，未來和我成親的那個人就是他，到時候別太驚訝啊。”霍昭就像是惡作劇似的，心裏預先樂了起來，樂的都笑了。

随即就轉身離開，等換好衣服，直接翻圍牆去找蘇梓聞。

結果就看到蘇梓聞坐在窗臺發呆，竟然沒看書讓霍昭有些意外。

霍昭一下落在了窗臺下，驚醒了蘇梓聞。

蘇梓聞一仰頭，看向窗外站着的人，一輪明月高懸在他身後的天空上，瑩白的月光讓眼前挺拔俊朗的男子都籠罩了一層不一樣的光芒。

蘇梓聞有些不自在的撇開視線。

“怎麽了？準備好了嗎？可以走了？”霍昭奇怪的看着蘇梓聞。

蘇梓聞嗯了一聲，站起身，正要饒去門口，結果剛剛起身就被窗外的霍昭攔腰一抱，直接抱出了窗臺。

“何必繞遠路，反正都要飛出去的。”霍昭頑劣的笑着，就等着蘇梓聞急切的訓他呢。

結果蘇梓聞竟然沒有開口罵他，只是愣了一下，就有下文了。

霍昭一下子還真有些不适應，抱着蘇梓聞往外飛，偶爾低頭看看懷中人，卻只能看到月光落在他長長的羽睫上，十分動人。

随風飄上來的發絲蹭過霍昭的鼻子，弄得癢癢的，霍昭動了動鼻子，就看到蘇梓聞擡手将發絲抓了下來。

“幹嘛抓走。”霍昭調笑道：“我就喜歡它們留在我臉上。”

蘇梓聞有些無奈的看了霍昭一眼，“……我的發絲就這麽好？”

霍昭沒聽出奇怪，只道：“好，你一根發絲在我眼中就比金山銀山都好。”

這一會兒霍昭覺得蘇梓聞該罵他油嘴滑舌，訓斥他不該亂說了吧。

結果蘇梓聞靜默須臾就扭頭看下方的掠過的屋檐了。

霍昭突然心跳加速，莫名覺得今晚的蘇梓聞有些不同，似乎……很好欺負的樣子。

“蘇梓聞，你……”

不等霍昭說話，天邊炸開一道亮光。

“原來今晚的祈福會還有煙火表演，我們下去。”蘇梓聞看向煙火的方向，提議道。

霍昭直接帶着蘇梓聞在就近的巷子落下，可以方便看煙火。

蘇梓聞想要走出巷子，去熱鬧的街道上看，結果被霍昭拉住。

蘇梓聞不解的看着霍昭，巷子裏面無光，自然看不真切。

“你不是不喜歡人擠人嗎？就在這裏看一樣的。”霍昭的聲音沉沉的傳來。

蘇梓聞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就跟霍昭站在巷子口明暗交界的地方，看着天邊的煙火。

絢爛而短暫的美好，讓蘇梓聞莫名心中一陣欣喜，轉頭想要跟霍昭說些什麽，卻發現霍昭一直沒在看煙火，而是盯着他。

蘇梓聞一愣，本能的想要後退，他實在招架不住霍昭那過于直白的眼神，只能手足無措道：“怎……麽了？”

霍昭直勾勾的看着蘇梓聞，眼神越發幽深，“就是覺得很慶幸，我們都還活着，你就站在我身邊，陪我一起看如此美景。”

這樣的感嘆，真的是自戳蘇梓聞的內心，面對霍昭近乎生死相随的舉動，他怎麽可能不動容，但是……

“蘇梓聞，你高不高興？”霍昭問道。

蘇梓聞不清楚他說的是‘都活着該高興’，還是‘能一起看美景’的高興，但是蘇梓聞都在怔愣之後，點了頭。

可就是這麽一點頭的功夫，霍昭突然傾身靠近。

霍昭沒有利用自己的速度優勢欺負人，他是逼近了蘇梓聞，但是他的動作不快，他給了蘇梓聞反應的機會，他想親吻今晚的蘇梓聞，特別想。

但若是蘇梓聞避開，那他肯定也不會強迫。

他就是賭一賭，看看今晚有沒有這個運氣而已。

他能看見蘇梓聞突然僵硬，看見蘇梓聞眼眸睜大，看着絢麗的煙火在他眼中盛放，直到自己的倒影完全覆蓋。

輕輕的一吻，觸碰到柔軟的唇瓣，帶着一絲顫抖和緊張，軟軟的一碰。美好到霍昭渾身發顫，連呼吸都緊張到停滞。

卻在一秒後，分開。

仿佛還有溫度殘留在唇上，霍昭呆呆的抿了抿，想要保留什麽，然後擡眸看過去。

就看蘇梓聞從臉頰紅到了脖子，眉頭緊鎖，似乎有些生氣。

“別……別亂來。”

第一次感覺到蘇梓聞的聲音都軟糯可欺。

可是霍昭卻真的不敢亂來了，畢竟對方可是蘇梓聞啊，萬一逼急了，霍昭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得逞一次已經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內裏都要樂瘋了。

他親到了蘇梓聞，他竟然親到了蘇梓聞，兩輩子啊，突然感覺死都值了。

“嗯，今晚不亂來了。”霍昭乖巧緊張道，但是嘴角的弧度卻怎麽也下不去。不敢拉手，就拉着對方的衣袖。

安靜的巷子口，繼續看着煙火滿天，仿佛将剛剛的一切化作意外的夢境，誰都不再提起。

直到巧遇荀越一行人，被拉着一起夜游。

這一晚，蘇梓聞沒有睡着，發呆加嘆息，時不時的還要幼稚的敲自己的頭。

隔壁院的霍昭徹夜亢奮，斷斷續續的發癡傻笑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