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這一家子人怎麽都沒完了?當初說好了,慧兒和餘愛國從此互不相欠, 各自過自己的日子, 就為了這,兩個連咱們雙橋大隊都沒去過的人憋着一口氣跑到城裏來賺辛苦錢, 就為了年底給餘家那五千塊錢。”羅翠芬狠狠的道, “當初我就說不該給這錢,反正咱們慧兒和餘愛國又沒領過證, 可好好說,凡是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算事兒, 給了錢, 買個心安。”

“呵……我瞧這一家子就是貪得無厭的主兒,當初餘老太太一聽說有五千塊錢,那喜的見牙不見眼的,好家夥,一個轉頭, 又回來鬧, 說什麽不要錢, 沈慧也可以不要, 就只要好好。八成,就是餘愛民欠的錢怕是五千塊都不止了。”

沈平和沈清泉都沒說話。

一直沒怎麽沈清顏卻一臉着急的說:“爸媽,咱們現在想這些都沒用啊,小姑還在醫院吶, 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 咱們是不是要先去醫院?”

羅翠芬馬上擡頭看向沈平。

沈平沉吟了一下, “這樣,你帶清顏去醫院那邊看看有啥需要幫助的,尤其是在醫院看病要花錢什麽的,她們母女倆哪裏敵得過餘老太太,我擔心家裏的錢什麽的,會不會被餘老太太給搶走了。”

羅翠芬點點頭,沒再說話,拉着沈清顏的手,轉身就朝着醫院跑去。

沈平見羅翠芬走了,轉身進了警局大廳。

Z市并不是個大的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大城市,再加上沈清顏在市區讀書,偶爾會跟同學出來逛一逛,自然更加熟悉道路。

兩人走到路邊,攔了一輛三輪車,很快,就到了醫院。

一進醫院,看到裏面來來往往的人,明亮的大廳,羅翠芬少見的露出些許怯,不過,到底是心裏夠強大。

不等沈清顏提醒,她站在大廳裏看了看,目光鎖定了大廳最中央的咨詢臺,“麻煩請問一下,今天被你們救護車拉過來的一個女病人,現在在哪裏呀?”

咨詢臺後的護士臉上挂着溫和得體的笑容,看起來親切極了,“不好意思,今天上午已經出去了好幾輛救護車了,不知道您問的病人是哪一位?”

“女病人姓沈,叫沈慧。”沈清顏忙說道,想了想,又說了句,“應該是有女警陪同一起來的。”

護士頓時一臉恍然,“那我知道的,哪位病人現在在消化內科做檢查,您從左邊進去,上二樓右轉就到了。”

羅翠芬和沈清顏跟護士說了聲“謝謝”,匆匆的朝着護士說的地方就小跑着過去了。

兩人剛走到消化內科的門口,就看見一個身姿挺拔的女警站在病房門口,時不時的朝裏看一眼。而餘靜好卻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遠遠的看過去,瘦瘦小小的身子被凳子襯的,整個人看起來無助極了。

羅翠芬驀的心口一疼,“好好。”

她走過去坐在餘靜好的身邊,攬住她的肩膀,溫聲喊道。

餘靜好擡頭,顯然沒想到羅翠芬會過來,一臉的驚訝,“舅媽,您咋來了?是來城裏有事兒嗎?”

羅翠芬搖搖頭,随即想到沈慧,“你媽咋樣啦?”

“腹部受到重擊,導致出血。”餘靜好說這話時,聲音沒有起伏,語氣更是冷靜的不行。

“餘愛國打的?”這話雖是問句,但羅翠芬明顯是在陳述。

餘靜好轉過頭透過病房門上的一個小玻璃窗口朝裏看了一眼,點點頭,“今天中午我和媽回到小院門口,奶奶和爸就已經在大門等了。什麽話都沒說,就讓我爸把家裏值錢的東西收一收,還要把我帶回去,嫁給王胖子。”

“這個老虎婆。”羅翠芬啐了一口,“你和你媽剛來城裏沒兩天的時候,你奶奶和你爸就找過來了,說什麽錢不要了,離婚也可以,但是你是一定要回餘家的。我們村裏不知道哪個嘴快的,說是看見你和你媽進城了,這兩人才走了。”

“這段時間,你舅舅擔心你奶奶會找到城裏去,時不時的就去你們村打聽你奶奶的動靜,這誰知道,就這幾天家裏有點事兒,你舅舅比較忙,餘家的老虎婆就給整出幺蛾子來了。”

羅翠芬說完,又覺得有些疑惑,“你小叔這段時間也是窩在村裏,沒進城來,那你奶奶和你爸是怎麽找到你們住的地方的?我記得,你奶奶和你爸也沒進過幾次城啊?咋找得到的地方的呢?而且,今天這事兒一看,就知道是一下車就直接過來了,明顯是提前就已經知道你們住的地方了。”

餘靜好也是一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自從她和媽媽來了城裏,家裏除了沈清泉兄妹倆知道地址,就連舅舅舅媽今天也是第一次來。平時,她和媽媽上午在工地擺攤賣飯,下午會去菜市場去取頭一天訂好的菜。

每天除了這兩個地方,一般都是不出門的。唯一一次出門,也就是前兩天出去找店面了。所以,餘家的人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呢?

沈清顏坐在一旁,看看羅翠芬,又看看餘靜好,“我知道是誰告訴餘家的奶奶的。”

“你知道?”

羅翠芬和餘靜好同時驚呼道。

沈清顏點點頭。

“是誰?”

“快說。”

餘靜好和羅翠芬一前一後的同時問道。

“李大寶。”

“李大寶?”

“李大寶?”

兩人再次同時開口,目光急迫的盯着沈清顏看。

沈清顏重重的點點頭。

“他怎麽會知道你住的地方呢?他不是在一中讀書嗎?”

羅翠芬仍然想不明白,這明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啊。

李大寶是餘靜好小嬸的親弟弟,李家什麽情況,在雙橋大隊根本不是什麽秘密,全靠着大女兒從餘家拿錢回去養兒子。那兩個老家夥,平時也是能偷懶就偷懶,養個兒子,還非得比着城裏的來。

在雙橋大隊,誰不笑話?

要說李大寶會把餘靜好的地址告訴餘家,羅翠芬一點不意外。

因着餘靜好不嫁王胖子這事兒鬧的在雙橋大隊也算是人盡可知了,餘愛民這段時間不進城,窩在村裏也不是什麽秘密。

而餘愛民不進城,就意味着沒有錢拿回李家。

早幾天還聽說李家村的人說,李家的兩個老家夥在家裏指桑罵槐的說李秀華沒用,只會白那個男人睡,一點不知道從男人身上撈點好處回娘家,簡直就是白生養了。

可是,這一個在學校念書,一個在工地上擺攤賣飯的,連方向都不是一個方向,這李大寶是咋知道餘靜好的地址的呢?

想不通啊?

餘靜好腦子稍一轉,就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忍不住冷笑一聲,她當時還好奇呢,一向腦子不好使,被人激兩句就只知道動拳頭的李大寶,那天怎麽會忍住的。

這感情是家裏已經給補過課了,或者說,知道自己的錢袋子快不保了,終于舍得轉一轉他那個大概已經生鏽了的大腦吧。

“上周嘛,好好給我和哥送飯,聽說在門口遇上了李大寶,還起了沖突呢。後來在男生宿舍裏,哥聽到有人說,李大寶放話一定不會讓好好好過的。只是,這段時間學校裏課程忙,周五我們過去的時候,想着都過去快一個禮拜了也沒什麽事兒,索性就沒提這事兒,省的讓好好和小姑擔心呢。誰知道……”說到最後,沈清顏有些內疚的低下了頭。

“你說說你這孩子,還有你哥,平時瞧着挺機靈的,怎麽一到正事兒上就全沒腦子了?”羅翠芬氣的不停的戳着沈清顏的腦袋。

餘靜好說:“舅媽,這事兒哪裏怪的上哥和姐呀。只聽說過千日做賊的,可沒聽說過有千日防賊的。”說着,想到餘家的人,搖頭一笑,“就餘家的那些人,除非整天啥事不幹了,不然啊,那可是防不勝防的。”

羅翠芬聽餘靜好竟然還有心情打趣,還有些生氣,“你這破孩子,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笑。”

“舅媽,您是想看我哭嗎?”餘靜好睜着圓圓的眼睛看向羅翠芬,眼底閃爍着瑩瑩的光,倏地一笑,“可是,哭也不能解決問題啊?我媽媽還在病房裏呢,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像之前一樣,只想着拿錢買平安了。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我一定要的。”

餘靜好像是在說給羅翠芬聽,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前世的自己,前半生過的凄慘。後來被舅舅帶走,雖然依然不曾不大富大貴,可頭有片瓦遮頂,穿得暖吃的飽,有工作養活自己,于她而言,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

可重來一次,她以為,只要自己提前逃離這個家,既然奶奶想要錢,好,她給錢。可是,為什麽她要出爾反爾呢?為什麽一定要逼的自己沒有生路呢?

餘靜好想到這裏,凄然一笑。

“舅媽,您說,我這樣是不是不好啊?那個人畢竟是我的親奶奶啊!”

羅翠芬看着餘靜好眼角将落未落的淚珠,眼眶頓時一紅,“你把她當奶奶,她可沒把你當奶奶。好孩子,咱們只要不殺人不放火,不做違法犯忌的事兒,無論你做什麽,我和你舅舅都是支持你的。”

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餘靜好,你去做吧,你身後還有家人吶。”

這是第一次,她在被人欺負後,心底不再是惶恐害怕不安,因為她知道,哪怕她做了天大的壞事,舅舅舅媽也一定不會抛棄她的。

不對,她不僅有舅舅舅媽,她還有媽媽在身邊。

現在的媽媽,也是可以為了保護自己,而拼勁全力的,不再是那個懦弱的知道惟命是從的媽媽了。

餘靜好眼底的淚意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羅翠芬胸口的薄薄的襯衣,霎時濕了一片。她感受到胸口的濕意,胳膊下瘦弱身體的輕微顫抖,偷偷的抹了把眼角滑落的淚。

“請問,沈慧的家屬是哪一位?”

病房的門被打開,一個留着胡子的醫生問道。

餘靜好聞言,擡起手胡亂的抹了把臉,站起身,“我,我是沈慧的女兒。”

“我是她嫂子。”羅翠芬也忙上前說道,“醫生,我小姑子她咋樣了?嚴重嗎?”

醫生翻了翻病例,“檢查顯示,吐血主要是因為腹部受到重擊,暫時沒有發現別的什麽問題,病人現在有些昏迷,等她清醒過來之後,看看她還有沒有別的什麽症狀,例如便血尿血之類的,到時候就要再做別的檢查确診了。最近只能吃流食,盡量清淡一些。”

餘靜好和羅翠芬聽的紛紛點頭,“那,醫生,我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病人了嗎?”

“可以,你們注意觀察病人清醒後的反應,有沒有惡心,或者繼續吐血的症狀,一旦發現,要趕緊過來找我。”醫生離開之前,着重交待道。

餘靜好和羅翠芬再三對醫生表達了感謝,才推門進去了。

而女警在餘靜好一行人進了病房,才轉身追上了離開的醫生,去徹底了解一下沈慧的情況。

沈慧臉色蒼白,尤其是雙唇,慘白的幾乎都看不出原來唇部的顏色了。

餘愛國下手着實太重了,哪怕這會兒昏迷了,沈慧的眉頭還時不時的蹙着。

“這餘愛國下手也太重了,不管再這麽說,兩人還在一起過了十幾年,孩子都這麽大了,就算沒有感情,也有恩情吧。這咋下的去手的啊?”羅翠芬看着沈慧,一臉心疼的說。

餘靜好從一旁的櫃子上倒了一杯水,拿起棉簽蘸着水,慢慢的幫沈慧潤着嘴唇,“舅媽,餘愛國要是懂得什麽叫感情,什麽叫恩情,他就不會把自己的女兒給賣了,就為了幫弟弟還債。”

羅翠芬一時無言以對。

是啊,一個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在乎的人,哪裏會在乎一個毫無血緣的妻子呢?

“呵……就餘愛國這種人,就應該和他媽兩個人過,娶誰誰倒黴。”沈清顏不忿的說。

“你怎麽說話呢?”羅翠芬回頭瞪了沈清顏一眼。

沈清顏在羅翠芬的目光下,立馬慫了,癟了癟嘴,手指不斷攪在一起,走到了餘靜好身邊坐下,就是不去看她媽的眼色。

餘靜好看的好笑,“舅媽,我覺得我姐完全沒說錯啊,人可是火眼金睛啦,已經透過現象看清了餘愛國的本質。”回頭看着沈清顏,“姐,就餘愛國這種男人還有一個別稱,叫“媽寶男”,顧名思義呢,就是一切以媽為重,他媽說啥就聽啥,他媽讓幹啥就幹啥,腦子這種好東西,打出生的時候就忘在了他媽|的肚子裏,沒帶出來。”

原本還有些不高興的沈清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好好,這些你都是哪裏學來的呀?聽你這麽一說,簡直就是為餘愛國量身定做的吶。”

“所以啊,姐,以後你找對象的時候,可一定要睜大了眼睛好好看。咱們不能因為餘愛國一個渣男而否定所有聽父母話的男人,但是有一種男人是把父母的話當做聖旨的,遇到這種男人了,咱可一定要記得繞道走。沒有道,咱創造道也得離的遠遠的。”

“呀,好好,你說啥呢?”本來還聽的興致盎然的沈清顏,見她突然一下子把話題扯到找對象了,到底是個才過了十六歲的小女孩,頓時羞的滿臉通紅。

羅翠芬本來還想阻止的,但是視線觸到看着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的沈慧的時候,仔細的把餘靜好的話一想,好像真的沒毛病。

而女兒不論她養的多好,教育的多好,可找對象這件事上,難免會碰上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哄的女孩子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男生,還不如早早的聽一聽看一看這些糟心的事兒,雖然難免會在心裏留下些陰影,但到底不會輕易的就被男孩子哄了去。

羅翠芬在心裏輕嘆了一口氣,女人啊,一輩子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無論好壞,全憑男人做主,自己的命運卻沒辦法自己掌控,何其可悲?

羅翠芬想到這裏,不由的看向了對面的女兒和外甥女,兩人都才十六歲的花季,還帶着嬰兒肥的臉頰上洋溢着青春的笑意,未來,她們是不是也有可能像沈慧一樣,毫無生氣的躺在這慘白的病床上?

只要一想到這裏,羅翠芬就覺得心裏一痛。

沈慧是在三天後出院的,這幾天,沈平夫妻倆一直留在城裏照顧餘靜好母女倆,沈清泉兄妹倆在禮拜日的下午就回了學校上課。

餘家的幾個人也依然還在警察的拘留室裏。

“我今天去問過了,餘老太太,餘愛國只需要拘留十五天就能放出來了。至于餘愛民,就有點複雜了,其他的事兒他完全不清楚,現在就是在調查他參與賭博的具體金額,才能做出最後的判決。”沈平端起陶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才說話,聲音還帶着些喘。

“那餘愛國打慧兒的事兒咋說?還有餘老太太強迫好好嫁人抵債務的事兒呢?”羅翠芬急切的開口。

“餘愛國打慧兒的事兒,咱們有傷殘鑒定,直接起訴,到時候法官會根據傷情的具體情況再做出判決,至于餘老太太強迫咱們好好嫁人的事兒,一沒有囚禁,二沒有用惡劣手段造成事實婚姻,我怕……”

“怎麽會這樣?慧兒被打成那個樣子,咱們的好好現在家不成家的,就沒辦法懲罰他們那群人了嗎?”羅翠芬氣的不行。

“除非餘愛國把我媽打死了,他現在肯定是要坐牢的。”餘靜好冷笑一聲,“咱們和餘家的事兒,頂多就是個民事糾紛,我猜着,到時候就是賠錢和解了。至于餘家強迫我嫁人的事兒,畢竟沒有造成事實傷害,法律也不可能就為了預防我會餘家給強迫嫁人,就把他們一家子給關起來吧。”

“畢竟,法院又不是咱家開的,不能咱們說了算。”

道理都懂,但心裏難免還是有些難受的。餘靜好聲音有些低沉。

一時,大家心裏難免都有些不好受。

沈慧起訴餘愛國,開庭日是在十月五日,進了十月,天氣開始轉涼。

路邊梧桐樹的葉子漸漸的都黃了,道路兩邊的落葉都積了起來,花壇裏的顏色開始變的單調,從姹紫嫣紅到現在的灰黃灰黃,就猶如他們此刻的心情一樣。

于沈慧而言,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如今卻要對簿公堂,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你回首,才恍然發現,你曾經的歲月全是一片空白,你曾經付出的感情,你曾經為之珍惜的家,全在一剎那之間,化為泡沫,煙消雲散了。

這日,依然是沈平夫妻倆陪着沈慧母女倆來的。

沈平和羅翠芬是昨天晚上披着霞光趕來的,就為了今天的開庭。

餘老太太也早在五日前回了家,這幾天,整個雙橋大隊全在議論着餘家和沈家的事兒,簡直比過年時唱大戲都還要熱鬧。

尤其是餘老太太,這幾天什麽事兒都沒幹,早上天一亮,就走街串巷的跟人說着沈慧母女倆是如何沒良心,說沈慧帶着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野雜種硬賴在了餘愛國的頭上,還吃餘家的喝餘家的,現在還反過來說餘家對她們不好。

簡直比農夫救的那條蛇還無情。

沈平那天剛在菜園子裏鋤了草回家,被村裏的一個好事者攔人,那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小聲的問他,好好到底是沈慧跟誰生的閨女?

那人還說,你們當初還真是好算計,姓餘的上門提親提了好幾回沒答應,就吊着人家,完了,才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答應把閨女嫁進去。

“哎,說說,當初餘家是不是給了很多彩禮?”那人笑的一臉猥瑣,“餘愛國那也是個蠢的,連自己媳婦肚子裏已經有貨了都看不出來。”

為着這個,沈平還和那人在村裏狠狠的打了一架。

不過,沈平夫妻倆來了城裏,對于此事,卻是只字未提。只是,看着法院的大門越來越近,沈平心裏升起幾分不安來,不由的拉了拉羅翠芬的衣袖。

兩人多年的夫妻,對方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羅翠芬扯回自己的衣袖,沖着他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

一直到進了裏面,趁着沈慧母女倆在一起說話的時候,羅翠芬把沈平拉到一旁,悄聲說:“這事兒瞞不住,餘家的人到時候肯定會在法庭上鬧出來的,一會兒,咱們先跟律師把這個事兒透個氣,再跟慧兒說。”

話還沒說完,羅翠芬就見沈平臉色不對,她提高聲量說:“你以為現在的慧兒還是以前的慧兒嗎?你放心,這個事兒,她肯定承受得住的。”

“真的?”

羅翠芬沒說話,白了他一眼,轉身朝着律師走去,先把事情說了一遍,兩人商量了一下,才做到沈慧的身邊。

“怎麽了嫂子?我瞧着你臉色不對。”沈慧問。

羅翠芬嘆了口氣,看了眼餘靜好,一把握住沈慧的手,“慧兒,嫂子跟你說個事兒,你得心裏有個準備。”

沈慧見羅翠芬一臉的沉重,不由的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恩,嫂子,你說。”

真到了要說的時候,羅翠芬也覺得有些難以啓齒,尤其對上沈慧溫婉的眼神,心裏狠狠的把餘家的人通通的罵了一遍,才開口:“餘家的那個老虎婆在外面跟人說,好好不是餘家的孩子。”

沈慧和餘靜好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就好像是聽見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嫂子,你剛剛就為這個臉色不好啊?”沈慧一笑。

“你們……不生氣?”羅翠芬以為這兩人聽了這話,肯定會難過的,沒想到……

“舅媽,從我沒聽他們的話嫁給王胖子的那天開始,我就不是餘家的人了,那自然就不是餘家的種了?”餘靜好語調譏諷,“而且,我記得以前聽你們說過,我媽在田裏摔了一跤,早産了。現在我和我媽都不受餘家的控制了,八成他們該說我媽那天肯定是故意摔的那一跤,就是為了怕他們拆穿。”

羅翠芬一驚,餘靜好的猜測,和餘老太太傳出去的話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已經聽過了呢。

“沒事兒的舅媽,我和我媽要不是看清了餘家人的秉性,也不會想着離開了。如今再鬧這麽一出,也好,大家以後老死不相往來。”餘靜好笑着說。

看着餘靜好臉上的笑,羅翠芬心裏一酸。

還算不得一個成年的孩子,卻要經歷這些……

餘老太太一看見沈慧母女倆,就跟吃了炸藥似的,沖着就要上來打人。

幸虧這裏是法院,也虧得沈平和律師兩人眼疾手快的擋在了前面,沈慧和餘靜好才沒有遭到餘老太太的毒手。

可不堪入耳的碎語卻源源不斷的從餘老太太的嘴裏說出來,餘靜好冷冷的看着,一言不發,和羅翠芬一起護着沈慧進去了。

餘老太太見餘靜好一行人離開,馬上跟了上去,追在後面繼續叫罵着,還是聲音太大了,被法院裏的工作人員上來制止了,這才消停。

各種證據确鑿,餘愛國絲毫沒有辯解的餘地。

最終判決,賠償沈慧一千元現金,于一年內支付,并解除兩人的事實婚姻。另,餘愛國拘留十五日。

最後餘愛國提出餘靜好并非自己的親生女,沈慧存在騙婚的嫌疑。法官表示,他可以提供證據,并提起上訴。

判決錘一敲響,餘老太太就嚎了出來。

完全不顧還在法庭之上,一邊大罵着沈慧母女不要臉各種帶有侮辱性的詞彙,一邊大罵法官不公平,甚至說出法官其實就是沈慧的野男人,餘靜好就是他的女兒之類的不負責任的話出來。

好幾個武警上前想要把餘老太太拖出去,可是,餘老太太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農活兒,力氣哪裏是一般老太太可以比的。

硬是從武警手裏掙脫,跑到法官跟前,“餘愛國可以關,随便你關多久都行,可是罰款不行。憑啥要給她錢?她吃我的,住我的,我還幫她養了十幾年的便宜女兒,就應該她給我錢還差不多。”

法官不耐,“至于餘靜好是不是被告的親生子女,這個需要你們提供證據,上訴,再進行判決。”

說完,就打算離開。

可餘老太太根本不聽他的,就是抓着他的胳膊,不讓他走。

嘴裏不停的說着“人可以關,錢絕對不能賠”的話。

整個法庭因為餘老太太給鬧的不可開交,法官轉身一把拿起判決錘狠狠的瞧了一下,“這人擾亂法庭秩序,拘留十五日,罰款一百。”

話音一落,剛剛不小心讓餘老太太掙脫的武警擁了上來,到底是控制住了餘老太太。

聽清楚了法官的話,餘老太太終于是消停了,怎麽都沒想明白,咋到最後,自己又被拘留了,還要罰款?

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時,在偌大的法庭裏,她慌的不行,一雙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到處看着,希冀着能有人站出來幫幫自己。

可是,一個人都沒有。

慌亂間,她的視線對上了餘靜好。

餘靜好神色清冷,看着她的目光冷冷淡淡的,絲毫感受不到那雙一向看着人,不笑也像是笑的眼睛裏有絲毫的感情,這會兒看着她的目光裏,隐隐的露出幾分似是而非的愉悅。

餘老太太一愣,下一秒,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放聲大喊着餘靜好的名字。

“好好,好好,我是奶奶啊,我可是你親奶奶啊!”

餘靜好對着她溫婉一笑,抿着唇,搖搖頭,轉過頭,帶着沈慧,和沈平羅翠芬絲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了。

餘老太太看着餘靜好毫不留情的離開,頓時頹然的倒了下去。

接着,被武警押上車,帶去拘留的地方,也絲毫沒有掙紮過,整個人看起來癡癡傻傻的。

“好好。”沈慧有些擔憂的看着餘靜好。

餘靜好安撫的一笑,“媽,我沒事兒啊。”說着伸手搭在沈慧的肩膀上,“媽,您心裏難過嗎?”

沈慧停下腳步,看着前面,也不知道是在看來往的車輛行人,還是只是看着前方虛無的某個地方,好一會兒,她才搖搖頭。

轉頭看着餘靜好,“好好,從咱們一起離開餘家的那天到此時此刻,這段時間我感覺自己像是已經過完了一輩子,可仔細算算時間,其實也才一個多月。我突然發現,其實人生有很多種過法,從來都不存在什麽既定的規則。咱們村裏別的男人打老婆,那麽餘愛國打我,我就不應該反抗,因為鄉下地方都是這樣的。可是,并不是的,連法律都在告訴我們,家暴的男人已經是在觸及法律的底線了,那麽,我們為什麽要因為別人都這樣,所以我們也必須接受這樣呢?”

沈慧順了順餘靜好被風揚起的頭發,“好好,媽媽對不起你。”

“媽……”

沈慧擡手打斷她,“你聽媽媽說。”她擡頭看看如碧洗的天空,藍的透徹,有薄薄的雲層漂浮而過,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曾經,我也以為,我生了你,養你到大,把你嫁個男人,也算是盡了一場母女情緣了,所以,大多時候,我都選擇聽從餘愛國和餘老太太的話,畢竟,村裏大家都是這麽過的呀。”

“可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曾經錯的多麽離譜。好好,我多麽慶幸你是我的女兒,而我有幸成為你的媽媽。是你,帶我逃離了一灘爛泥,是你,讓我知道了人生其實還有很多種姿态的,也是你,讓我更加深刻的意識到,一個真正的母親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餘靜好想,也許眼前的生活已經糟糕透了,可再堅持一下,美好的未來已經在靜靜的迎接你了。

“媽,您一直都是一個好媽媽,很好的媽媽,真的是很好的媽媽。”餘靜好帶着悶悶的哭腔說。

沈慧聽着餘靜好的話,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一旁的沈平也不由的側了側頭,擡手壓了壓微紅的眼眶,心裏寬慰不已。

這倆母女,經歷了不好的過往,從此以後,終于可以好好的過日子了。

羅翠芬的眼淚早就落了下來,“這個世界上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媽媽?你媽媽一向心思簡單,哪裏鬥得過餘家的那起子心黑的人?好好,你要記得,以後在這個世界上,和你最親的人就只有你的媽媽,知道嗎?”

餘靜好重重的點點頭,又搖搖頭,“才不是呢,我還有舅舅,舅媽,清泉表哥和清顏表姐,你們都是我最親最親的人。”

“好好,看了那麽多家鋪子,你想好訂下哪家了嗎?”

工地上的工期已經結束了,這段時間,兩人索性也沒再去工地上擺攤了。

從法院回來的那天,沈平和羅翠芬回鄉下的時候,突然又拿給她們兩千塊錢,說是借給她們開店的。

餘靜好和沈慧手上的錢,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也才三千出頭,想要接一個位置好的店面,再加上裝修等等一些在裏面,這三千塊錢怕是不夠的。

兩人心裏多少有些愁,思來想去,開店是一定要的,沈慧這次被餘愛國打了狠了,再加上早些年一直在鄉下種田,身體虧損的厲害,餘靜好也舍不得她再風裏來雨裏去的。

遂,兩人打算找一個稍微偏一點的店,到時候在裝修上和菜品上多花些心思,一樣能吸引人來,只是速度要慢上許多。

沒想到,沈平竟然會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

餘靜好知道,這筆錢大概是舅舅舅媽手裏全部的存款了,一時,有些為難。

“好好,再過兩個月,家裏賣糧的錢就到手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家裏沒錢。而且,你哥哥姐姐的學費我和你舅媽是肯定不幹動的,你放心拿着用吧。”沈平說。

餘靜好心裏掙紮了一會兒,漸漸生出一個主意來,只是,暫時沒有說出來,接過了沈平的錢,随即認真的看着沈平和羅翠芬說道:“舅舅,舅媽,您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利用這筆錢的,一分都不會浪費。”

“你是好孩子,我和你舅舅自然是相信你的,拿去吧,放心大膽的用。”羅翠芬溫柔的摸了摸餘靜好的頭,說。

餘靜好還是接了北方人的那家店,因為時間又晚了半個月,你來我去的,最後是以兩千六百塊錢成交的。

接手店面以後,餘靜好就把店面給關了,和沈慧兩人,把店裏徹徹底底的做了個大掃除,連邊邊角角都沒有放過。

做飲食,最主要的就是衛生了。

至于店面的裝修,餘靜好已經在腦子過了好幾遍了。店裏打掃之後,她就去找了房東陳姐給介紹的一個裝修隊,可是溝通如何裝修。

這邊溝通好,沈慧每天盯在店裏,幫着裝修隊買買材料,跟着做一些清潔之類的。而餘靜好就開始找訂做家具的工廠,定制店裏的桌椅。

因此,這母女兩人雖然每天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可着實好幾天兩人都沒能說上兩句話。

禮拜六,市一中放假。

沈清泉和沈清顏兄妹倆一到點,就拿上背包朝着小院走去。

就在走到小院的巷子口時,沈清泉突然停了下來。

“哥,咋不走了?”沈清顏狐疑的問。

沈清泉看了她一眼,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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