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15年2月28(1)
“我弟要結婚了。”她也是從楊華偉口裏知道的,“沒房子,他們當然第一個就是想到我這個搶走他們兒子房子的人,平時找不到我,但是他們知道外婆忌日我肯定會去拜祭,也正好我哥去給我爺爺的墓地交管理費,我先去拜祭外婆,他們就等在那裏,他們以為我一個人來的,自然是下了狠手打我,其實想想,他們的策略挺正确的,墓地那邊,不是清明,壓根沒什麽人,也沒什麽攝像頭,我被打死在那邊,搞不好都沒人發現,我沒結婚沒小孩,我爸媽就是第一繼承人。”
他滿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過的偵探小說中的情節全在腦海裏反複,緊緊抱住她,心裏一陣陣後怕,如果她堂哥沒陪她去,他現在可能在滿世界找她……
“別說了。”他抱緊她,“不要吓我。”
“我立了遺囑了,我死了遺産全部捐獻,汪濤姐交代的,讓我一定立好遺囑,并且讓我爸媽知道。”她說道,“其實我爸媽早就知道了,但是他們一廂情願的認為,法定繼承優先于遺囑繼承,所以還是存着打死我就能把房子給我弟弟的心,這幾年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是恨死我了。”
他搖頭:“法盲。”
“老公。”她轉頭看向他,這一聲老公,叫得纏綿悱恻,“最後一次叫你老公,我們分手吧。”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犯了什麽錯?
她流下兩行眼淚:“有這樣的父母,這樣的家庭,是我的命,我上輩子一定做錯了很多事情,我在外企工作,逼急了,我換工作,換城市,甚至出國都行,可是你不行,你的工作,一輩子都不會換,你還有你的父母,那麽好的一對父母,還有你的大家庭,我不能拖累你。”
趙楷總算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聯起來了,她為什麽不敢告訴他,為什麽她有的時候在他們恩愛的高潮過後,總是帶着一股絕望的樣子,好像是他們最後一次□□一樣。
他擦幹她的眼淚抱緊她,讓她在他懷裏找到個舒服的位子:“你的故事說完了,該我講故事給你聽了。”
她抱着他的腰,這是她最喜歡的姿勢,讓她很有安全感。
“我有個師姐,比我大三屆,你也知道,就是比我大六七歲的樣子,先告訴你結局,她今年三十七八了,協和神經內科主任醫師,未婚,北京五環內有房,80來個平方吧,她買的,父母沒出一分錢,可惜她還是住在出租屋內,和她父母一起,她的房子,被她弟弟一家住着。”
她擡頭看着他。
“我跟師姐不是很熟悉,我們專業方向不同,但是她的前男友,我的師兄,我跟他很熟,雖然他也不是和我一個方向的,不過我們倆一起踢球,男人嘛,一起踢個球,就很容易成為好朋友。我們學醫的,兩個極端,一種就是我這樣,蹉跎着單身到老大,一種就是讀書的時候就定下來,兩個醫生,一畢業就結婚,見縫插針生孩子,趁着父母還年輕幫帶孩子,師兄和師姐就是屬于後一種,他倆畢業了,師兄就想結婚了,師兄北京土著,不缺錢不缺房,他也知道師姐家有個弟弟,也不圖丈人家補貼什麽,就想着趕緊定下來。”
“你師姐的父母獅子大開口。”
“沒有。”趙楷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子,“你絕對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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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奇地看着他。
“她父母說,剛養大的牛,還沒給家裏耕地呢,怎麽可以直接賣了?”
楊景櫻目瞪口呆,這麽說自己的女兒……
“據說學姐的父母年幼時務農,所以拿這個打比方,他們說,女兒要是嫁出去了,做父母的怎麽好意思再跟女兒女婿開口要錢要東西,但是女兒一天沒嫁,就得為家裏做貢獻,所以他們不準師姐結婚。”
“天哪,你師姐聽了這話,還不趕緊跑,跑得越遠越好,趕緊照他們說的把自己賣了啊。”
“這就是你和師姐的本質不同,師姐忍了,師姐給她弟弟在北京付了首付,如果不是不加師姐的名字不讓貸款,師姐的名字都不會出現在房本上。”
“我的天。”楊景櫻被吓到了,“這就是斯德哥爾摩吧。”
“只能這麽理解。”趙楷嘆氣道,“師兄傻眼了,當然是逼着師姐做選擇,師姐左右為難,師兄拖了幾年,眼見師姐還是執迷不悟,就分手了,現在師兄的孩子都快上小學了,師姐還在被她父母逼着給她侄子買北京的學區房。”
楊景櫻沉默着。
“師姐如果當初選擇了師兄,師兄現在在安貞醫院心內科,主任醫師,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安貞醫院,心血管方面第一塊牌子,師姐自己是神經內科,都是賺錢的科室,要是兩人結婚,房子不用提,師兄家裏就有海澱的學區房,你自己想想,這日子會過的多好,他倆校園戀愛,都是初戀,師兄分手的時候,大醉好幾天,雖然對他現在的太太不公平,我也要說,師兄心裏面,最愛的肯定是師姐。”
她嘆氣,長長地嘆了口氣,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會嗎?”他突然問道,“你會給你弟弟買房嗎?”
她搖頭:“做夢吧。”
“那不就結了。”他笑道,“要是你說,你要給你弟弟買房,要養他,那剛才那一聲老公,真的是你最後一次叫我了。”
他笑着親了親她:“其實,如果你是這種人,我們就不會在一起,你就不可能讓我愛得死去活來,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她內心的緊張和壓抑,舒緩了些。
“寶寶,給我講講你外婆。”他倒了杯水,給她喝了口,自己也喝了口。
“外婆……”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繼而又哀傷起來,“外婆,1933年出生的,她是她爸爸媽媽的長女,她上面有三個哥哥,終于生了她一個女兒,太外公和太外婆都很高興,外婆家在當時算是書香門第,太外公和太外婆,就讓外婆跟着她的幾個哥哥一起讀書,外婆姓景,太外公給她取名叫景娉,娉婷的娉,外婆嫌這個字太難寫,就把自己名字改成了景平,平安的平,太外公還說她性子太野,以後會吃苦頭。”
他微微一笑,聽她繼續說下去。
“後來的歷史進程你也知道了,外婆家倒了,太外公太外婆都去世了,外婆的幾個哥哥也被迫背井離鄉,外婆最小的哥哥離開前,把我外婆嫁給了我外公,當時的貧農,這樣我外婆的身份就改變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歷史的浪潮中,平凡人就如一葉扁舟,自身毫無能力駛入風平浪靜的港灣,只能随波逐流。
“我媽1960年出生的,外婆27歲生我媽媽,這在當時絕對的大齡産婦,因為外婆宮寒,不易受孕,好容易生了我媽,當時醫療條件不好,外婆大出血……”
趙楷又嘆氣,外婆沒在生産中失去生命,那麽必然也是失去了生育能力了。
果然,楊景櫻續道:“外婆就再也不能生孩子,外公就絕後了。”
趙楷無奈搖頭。
“于是,外婆就被外公時不時打來出氣,外婆當時沒工作,只能忍,後來,□□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外婆又讀過書,就出來工作了,有了工作,她就和我外公離婚了,帶着我媽一個人過日子。”
他肅然起敬:“外婆真了不起。”
她點頭:“外婆很聰明的,從她退休後炒股你就知道了,她說,生産線女工不能當一輩子,總有幹不動的那天,她讀過書,就學着記賬,去了財務科,後來就做到了財務科科長,就跟我們現在的財務經理這個級別了。”
“怪不得你讀法語的,畢業做了財務。”
“嗯,我大學就輔修了會計。”她笑道。
“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笑道,“外婆這樣的傳奇女性教養大的孩子,會不知好歹,不分是非嗎?”
她點點頭,确實,外婆在她成長的過程中,一直對她洗腦,她的父母是時代的悲劇,他們沒受過多少教育,沒能把刻在骨子裏的落後觀念通過教育扭轉過來。
“我沒見過外婆,不過聽你說,你就是外婆的翻版,獨立,堅強,聰明,善良,我不知道外婆長什麽樣子,是不是像你一樣漂亮?”他摟住她。
她翻出手機中外婆的照片,一張黑白照片的翻拍,年輕時候的外婆,跟她沒多少相似的地方,很清秀,但是沒她那麽漂亮。
“我的皮膚是外婆那邊的遺傳,黑白照片看不清。”楊景櫻翻出一張她和她外婆的合影,果然,雖然年紀大了,外婆的皮膚也是白裏透紅,“眼睛是我外公的遺傳,我外公遺傳給我媽,我遺傳了我媽,我的上半張臉像我媽,下半張臉,鼻子嘴巴,和我爸一模一樣。”
他笑道:“你就是你。”
她點點頭。
“我跟你說過的,不許随随便便說分手,不許離開我。”他抱緊她,聲音有點哽咽,“我承受不了再失去一個在乎的人。”
她緊緊地抱住他,他把他五歲就變成孤兒的傷痛,都藏了起來,在外人面前,他是個天子驕子,15歲就上大學的學霸,30歲不到就評上副主任職稱的厲害醫生,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展示了他脆弱的一面。
“我會害死你的。”她哭了。
“你離開我,我會死地更快。”
她捂住他的嘴,不讓他亂說話,正月十五還沒過,嚴格來說還沒過完年呢,不能胡說八道。
“我工作以後,失眠很嚴重。”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不少醫生有這個毛病,有些人,習慣了高壓高節奏,也就自然好了,有些人,好不了,慢慢地就變成神經衰弱,後續都要靠藥物輔助治療,我當住院醫的時候,有的時候真的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幸好那時候不在爸媽身邊,要不然他們寧可我回家啃老,大概都不會讓我繼續當醫生;後來升了主治,夜班少了,睡眠時間可以保證了,漸漸地失眠好了,不會有睡不着的痛苦,不過睡眠質量很差,睡覺很輕,一點點聲音就能吵醒我,一個晚上醒幾次是家常便飯。”
她知道他的工作壓力大,但是沒想到會大成這樣,他這樣優秀的天子驕子,都會被折磨成這樣,但是她和他住一起也快一個月了,居然沒發現他這個問題?
“我每天五點半過一點準時醒來,不管晚上是幾點睡的,你沒帶鑰匙那天,我睡到六點,已經讓我很意外了,我們第一次那晚,睡到八點,晚上一次都沒醒,真的是工作以後第一次一覺睡到天亮,開始我覺得,大概是精力消耗大了,所以睡得好了,可是我們也不是每天晚上都做,我也能睡到天亮,以前踢半天球,累個半死,晚上照樣醒好幾次,你去旅行這幾天,我又睡不好了……”她聽了他這話,心疼個半死,抱着他親他。
“過年吃得多,幾天睡不好,又熬通宵,潰瘍,智齒發炎,幸好你回來了,睡好了,什麽都好得快。”他看着她,“所以,你要是不要我了,至少我離神經衰弱是不遠了。”
“別胡說八道。”她心疼地說道,“我愛你,可是,我越愛你,我就越不想害你。”
“我無所謂。”他聳聳肩,“你說真的影響我工作,說白了,大不了我去私立醫院,掙得多還輕松,可以多陪你,也不會沒時間陪你出去玩,以後有了孩子,也能多陪陪孩子;你說暴力,我會害怕?別看我像個書呆子,我不信你弟弟打架能打得過我。”
她搖頭:“他是個廢物,他只敢打女人,他肯定打不過你的,不是打不過你,他連打都不敢跟你打,我哥站他面前,他就吓軟了。”她知道,他所說的去私立醫院什麽的,都是在安慰她,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不是在私立醫院可以完成的,他必定是要在一個很好的平臺上實現他的理想。
他為了他的養父母,放棄了協和的平臺,協和和東山,說不上孰優孰劣,他只是放棄了幾年的積累,但是如果他因為她,放棄了東山,那他的職業道路,可就徹底改變了。
她舍不得放棄他,他也不肯放棄她,那怎麽辦呢?
楊景櫻所受的教育,多年工作下來解決的無數困難,讓她養成了一個很好的習慣,遇到事情,先想方案,她的父母和弟弟給她的陰影實在太大了,讓她第一反應就是逃避躲藏,現在她緩了過來,腦子終于清醒了過來。
“我跟汪濤姐姐還有我哥商量下,看看怎麽擺平他們吧。”她對他笑了笑。
他這才如釋重負,捏着她的手啃了一下:“我猜測了很多關于你不想說的故事,我确定是關于你的家庭,我開始想着,大概是你父母離婚了,兩邊又都再婚了,都不待見你,這個最合理了對吧?但是我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态,這樣的事情,不會那麽看不開。”
她點點頭,他分析地很對。
“我甚至懷疑過,是不是你父親對你做過不好的事情……”他苦笑一下,“醫院裏呆久了,什麽惡心事情都見過,難免多想,不過跟你發生關系後我就知道我在亂想了……”
她點頭,确實,如果她被猥亵甚至性侵過,哪能那麽坦然地接受他?
“我很好奇,今天知道了,怎麽說呢,真的沒什麽太大感想,因為你自己思路很清楚,我不需要做什麽,只需要支持你就行了。我就是心疼,生氣,難受,佩服外婆,佩服你。”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個人撐了四年,今後至少四十年,不用一個人苦撐,至少沒人可以随便打你,心裏不痛快,有個人讓你抱着哭。”
她眼圈紅了,咬着下唇點頭。
“傻丫頭,你早點跟我說,我陪你去看外婆,你的膝蓋也就不會受傷了。”
“我的膝蓋要緊嗎?”她的膝蓋還在疼呢。
“不要緊,也要緊。”他輕輕地按了按她的膝蓋,“半月板損傷。”
“這是什麽東西?”
他摸了摸她的大腿:“連接股骨……”看着她思索了一下才理解的樣子,趙楷笑了笑改口,“連接大腿骨和小腿骨中間的一塊軟骨。”
“不是很嚴重,不過半月板損傷是不可逆的,半月板沒有血供……”看到她又開始困惑的樣子,他親了她一下,“保暖,靜養,減重,不穿高跟鞋。”
她神色黯淡了下來,她買了好多漂亮的高跟鞋呢。
“細高跟不行。”他知道她在難過什麽,“粗一點的高跟還是可以的,老公給你買新鞋,不難過,不穿高跟鞋,一樣完美。”
她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沒捏他智齒發炎的那一邊。
“高跟鞋本來就對脊椎不好,你就在辦公室穿,我也不說你了,能不穿就不穿了,你也沒多矮啊。”他笑道,“你想跟你的室友一樣高嗎?”
“我哥190,我姑媽家的姐姐170,姑媽家的哥哥186,我弟弟被我爸媽養僵掉了才175,但是我爸媽,三年自然災的年代出生的,一個181,一個169,我可沒跟我弟弟那樣早發育,初二來的月經,可是我才163,你說我能不怨念我的身高嗎?”
“正好啊,太高了,還要我幹嘛?”他笑道,“天塌下來,也是我這個高個替你頂着。”
她依偎到他懷裏。
“沒事的,一切有我,無論什麽事,我都會支持,我都會保護你的。”
“嗯。”她輕聲答應着,什麽都告訴他了,卸下心頭的重負,不管将來怎麽樣,她會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他還是糾結她額頭上的傷,雖然只是擦傷,但是她沒有一點瑕疵的臉上多了個傷口,他心疼地要死。
“我回家拿點紗布,晚上你洗澡的時候幫你包一下。”他思索着。
“幫我去修手機吧。”她拿出手機,碎屏了。
他接過手機:“我幫你去換個屏,先将就用一下,等6s出了,咱換個新的。”
她點點頭。
他把自己的手機留給她:“你有事打電話給你自己。”
她笑着點頭,他倆都把對方的指紋加到了手機裏,這樣的親密,讓他們都很安心。
“我去修手機,再買個菜,再回家拿點紗布什麽的,會久一點。”他交代着,“你起來的話扶一下旁邊的東西,左腿不要用力,過兩天就不會那麽疼了。”
她點點頭。
趙楷出門後,她拿着趙楷的手機給堂哥打了個電話,她只背得出三個手機號碼,自己的,趙楷的和堂哥的。
堂哥聽了她的彙報,安心下來:“這小子不錯,快點定下來結婚吧,都住一起了,肚子大了結婚多難看。”
她叫道:“哥,你說什麽呢?”
“我說什麽呢,你以為我瞎子啊,他手伸你衣服裏,你眼睛都不眨,我兒子都快高中了,你當我傻子?”
“他是醫生。”她還企圖掙紮。
“好了好了,他都承認了,都同居了,別拖了,快點定下來。”楊華偉笑道。
楊景櫻滿臉通紅,她在朋友面前很大方地承認他們同居的事情,不過面對她哥哥,她沒法控制自己的不好意思。
“我保護了這麽多年的妹妹,現在終于有個男人,可以讓我放心把你交給他。”楊華偉難得感性,“他人不錯,你哥我也是男人,一看就知道他被你吃定了,我認可了。”
她笑了笑,從沒擔心過她哥哥會不認可趙楷。
“你弟弟的事情,我來解決,臭小子皮癢了。”楊華偉說到這個就來氣,想到自己妹妹那麽漂亮的臉上一個傷口,他就火冒三丈。
“哥,你別去打他。”她阻止道,萬一他哥哥手重了打出事,楊華軍有個什麽她無所謂,害她堂哥就不好了,“打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跟汪濤姐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有個什麽方法先安撫住他們。”
“也是,你跟汪律師商量下,她懂法律,還有你男朋友,你們讀書多,想想有什麽辦法,我也去問問我老板,他見識多,看看有什麽好辦法。”楊華偉的老板是個政商結合家庭的接班人,他是那人的司機,本來他不是那人的心腹,後來有一次發生意外,楊華偉拼命保護了那人的生命安全,那人這才對楊華偉推心置腹,楊睿的學校,楊華偉老婆的工作,都是那人搞定的。
楊景櫻對那人的具體情況不太了解,楊華偉不多說,楊景櫻也知道,堂哥這工作,嘴必須緊。
謝了謝堂哥,聽到了門外鑰匙聲,她就挂了電話。
趙楷拎着幾袋子菜,還有個小袋子進了門,把手機還給她:“就附近小店換的屏,不是原裝屏,等出了新的換吧,先将就用用,實在不喜歡,我跟你換。”
她接過手機,解鎖試了試:“沒感覺有區別。”
趙楷拿出個護膝:“還好我那邊有一個,等明天上班我給你弄個新的,今天先将就用下。”
他拿出來那個護膝看上去非常專業,中間還有個洞。
趙楷幫她戴上護膝,她下地試了試,有了護膝立刻靈便很多。
“最多戴一個星期,不能養成依賴。”
她抱住他:“還好你在。”
他輕拍她的背:“我在就好了,你就不會受傷了。”
她吸了口氣,背上好疼。
撩起她的衣服,雪白的背上幾塊淤青,他又心疼又生氣,讓她趴在沙發上,給她揉藥酒,屋子裏頓時都是紅花油的味道,她吸氣。
“難聞啊?”他笑道,“難聞也要忍着。”
“不難聞,我特地從新加坡買回來的,去年去新加坡開會。”她笑道,“還有什麽白花油,傷風膏,買了一堆。”
今天第一次聽見她的笑聲,他略感安心。
“你怎麽就跟我堂哥承認我們住一起了啊?”她嗔道,
“那不是事實麽?”他拉好她的衣服,扶她坐好,“你堂哥又不傻。”
“你不怕我哥打你啊?”她笑道,“他當兵回來以後,他天天接送我上下課,風雨無阻,就我嫂子生孩子那天沒來接我,我嫂子坐月子的時候還是天天盯着我。”
他好奇地問她為什麽堂哥那麽緊張她。
“外婆說,小姑娘長得太好看,容易犯錯,我伯伯就讓我哥接送我,我哥比我大八歲,中專畢業去當兵,退伍後就開出租車,就利用工作之便,死死看着我,我班上男同學都不敢接近我,我哥那麽高。”她笑道,“外婆說她砸那麽多錢讓我學這學那,第一是讓我生活充實,青春期不會被激素影響地只想風花雪月,第二就是讓我有匹配美貌的智商,她說好看的女孩子,如果沒有和美貌匹配的智慧,美貌只能是負擔,只能淪為男人的玩物。”
趙楷挺震撼的,他在醫院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她外婆這個年齡的人,有多少人會有這樣超前的思想?不少年輕人,都會有憑着年輕美貌找個有錢人,自己不用奮鬥的思想。
“外婆,還有堂哥,沒有他們,沒有今天的你,我們自然也不會在一起。”
她點頭。
“我得請堂哥吃飯。”他笑道,“謝謝他替我保護我老婆那麽多年。”
她笑着捏他的臉。
“寶寶,我喜歡看你笑,好漂亮。”他吻住她,“以後不許哭,有我呢。”說完他又補充了下,“床上爽到哭,還是可以的。”
她紅着臉打他。
鬧了會,他把她摟到懷裏:“下禮拜上完課,你到我醫院來。”
“怎麽了?”
“我拔牙。”他一臉菜色,“牙科的同事讓我別拖了,再拖,旁邊的牙齒都給擠壞了。”
“拔牙要等不疼了,消炎了才可以拔。”她知道他這幾天智齒還隐隐作痛。
“下禮拜差不多了。”他苦笑,“你陪我。”
“你害怕?”她跟發現新大陸一眼,“天哪,在別人身上劃拉眼睛都不眨,你怕拔牙?”
“我劃拉別人當然不能眨眼,你讓我劃拉我自己,我當然怕。”他撒嬌道,“你陪我,你不陪我,我不拔了。”
她點頭:“你別哭啊。”
“那可說不準。”他苦笑,雖然很不man,會把他的形象盡毀,他不得不承認,牙醫的電鑽聲,是他心中最恐怖的陰影。
“不疼的,麻藥一打,沒感覺的,我四顆智齒都拔了。”她笑道。
“你好狠。”
“聽說拔了智齒能瘦臉,我怕歸怕,聽說能瘦臉,拔了以後又不會再發炎,我就狠狠心去拔了,瘦臉是假的,拔掉以後生活質量真的是提高了,不擔心動不動就發炎了。”
“嗯,我好容易下定決心,要是我臨陣退縮,你要管着我。”
她咯咯直笑,無所不能的他,居然也有如此幼稚,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做飯了。”他笑道,“過年的時候,我媽提高了了茄汁雞翅的做法,今天給你嘗嘗。”
提到他母親,她的神色黯淡下來,他能接受,他的父母呢?
“傻丫頭,又胡思亂想了。”他拍了拍她的臉,“我說了一切有我搞定,我爸媽可喜歡你了,我沒認識你之前,他們聽惠濤念着楊老師楊老師,就已經很喜歡你了。”
她勉強笑了笑:“你真的那麽簡單就接受了?你不怪我隐瞞你?”
趙楷笑着握住她的手:“如果一年以後,你才告訴我,我會重新審視我們的關系,我會覺得你是在我們的關系中隐瞞了重要的事情,可是現在,我們滿打滿算認識了才兩個月,這又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好事,你不告訴我,我不會怪你,而且你早就想說了,只是不湊巧,我最近忙暈了;我們又不是相親,見面之前要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這點概念我還是有的,将心比心,如果我有這麽糟心的父母,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我們認識才兩個月,在一起也就一個多月,還在互相熟悉的過程中,我不覺得你在隐瞞。”
這個理智到不可思議的男人讓楊景櫻覺得自己愛他愛到快喪失自己的理智了。
趙楷接着說道:“其實,我擔心過。”他嘆了口氣,摟住她,“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以前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你忘不了某個男人,如果真是這樣,我真的會糾結到死的,我今天知道,你的心結在于你的父母和弟弟,都是你不可控制的事情,我就放心了。”
楊景櫻快哭了:“他們真的,很無賴,沒有道理可以講,我好害怕,他們會一點點消磨掉我們的感情。”
“傻丫頭。”趙楷心疼地抱住她,親她的額頭,“你自己思路清楚,非常努力地沒有陷入你父母你弟弟這灘泥沼裏,我只要在背後默默地撐你就可以了,你要相信我的承受能力,在醫院,我每天都見識到人性中最醜惡的一面,我比你想象地強悍多了,更何況,你忘記了,我也是經歷過人生巨變的人,那時候我才五歲。”
她淚眼朦胧地點頭,和他坦誠相待,真的讓她很有安全感。
“說實話,如果你沒有這一段經歷,你不會變成現在的你,有主見,獨立,堅強。”趙楷擦掉她流下的淚,“我們都是社會精英,我們要把所有不好的經歷,都轉化為我們的經驗,讓我們更堅強地面對所有的不幸。”
她連連點頭,他說得對,确實,他們都用行動實踐着他所說的話。
“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只要好好工作,不要嫌棄我太忙沒時間陪你,開開心心做我的女朋友,等時機成熟了,就升級做我的老婆,我孩子的媽媽;你願意自己面對你的父母,記得我永遠在你身後支持你,你不想和你父母打交道,就全權交給我處理,你爸媽和你弟弟,三個的智商加起來還不如我們倆加起來的智商,擔心什麽?”
她破涕為笑。
“笑起來多好看,我看你一笑,我就想給你全世界。”趙楷肉麻地說着,“我說過了,只許在床上爽到哭。”
她笑着打他,被他抓住手咬了兩口。
“要真的說,我沒爹沒媽,哪裏比你強了?”鬧了會,他突然說道,還是怕她解不開心結。
“你的親爹親媽,養父養母,都那麽珍愛你,哪裏不好了?”
“哪有十全十美的,我爸媽是最明白這個道理的,我爸媽感情好,很恩愛,可是他們沒辦法有自己的孩子,我爸媽也做了抉擇,他們各自換人就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是一個親生的孩子和一個感情好的伴侶,誰都沒辦法預知未來,只能遵從最真實的本性。”
她點點頭,他說得沒錯,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
“我爸媽的要求很簡單,我喜歡,本人人品好,這就夠了。”他笑道。
她略感安心,她對他有莫名的信任,對養大他的父母也有莫名的信任,想到他那了不起的養母,問道:“你媽媽是惠濤爸爸的姑姑對吧?所以她也姓惠?”
“嗯,我媽叫惠君,君子的君,多好聽的名字,我爸叫趙國強,我親爸叫趙國棟,都是土到掉渣的名字;我親媽叫李源,源泉的源,我表妹叫鄭思源,我媽過世以後我二姨給改的名字。”他想到親生父母,心情又低落起來。
她握住他的手:“你的名字是誰取的?”
“我爺爺。”他想到爺爺,心裏更難受了。
“他一定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正直的人。”她微笑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他點頭。
“我的名字也是我爺爺取的,我外婆我媽都姓景,爺爺就把景字放到我名字中間,我哥說,本來我爺爺的意思是叫楊景蘋,蘋果的蘋,說是因為我白裏透紅像顆蘋果,但是蘋和我外婆的名字同音,就改成了櫻,櫻桃的櫻;我哥說,我爺爺很疼我,可惜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我哥哥跟我講過很多我爺爺的事情,我只是依稀記得,有個老人抱着我遛彎的情景,可是他的樣子,我完全想不起來了,看了照片也想不起來。”她嘆道,靠到他懷裏,“要是我爺爺沒那麽早去世,或許我爸就不會生二胎,畢竟當時號召只生一個。”
“要是你被你爸媽養大,你就不是現在的你了。”他搖頭道,“我讀大學的時候,見過不少重男輕女的父母養出來的孩子,男的吧,大多一言難盡,即便他們考上了最好的醫學院,那種刻在骨子裏的大男子主義,看不起女性的本性,正常男人都懶得理他們;尤其骨科,骨科醫生真的需要體力,女醫生在這方面确實天然弱勢,所以骨科的男醫生對女同事的态度很能看出他是不是尊重女性,我見多了;女的吧,我師姐是典型之一,拼命讨好父母以求肯定,另外一種就是被洗腦地相信女人就是不如男人,自我貶低,無論哪一種,都很可怕。”
“你爸媽真的好厲害,沒有他們後天的教育,你也不會變成現在的你。”她嘆道,他對女性的尊重,是非常自然而然的,沒有絲毫刻意。
“言傳身教,我爸媽主要是身教,我早就給你說了,我十歲就會做飯啦,就是我爸說了,家裏每個人都要分擔家務,家裏我媽最辛苦,因為誰都不會做飯,奶奶做飯水平真的不咋滴,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