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
——非常的,不可思議。
因為有一只貨真價實的惡魔管家在身邊,确認過這二人的确是人類才敢讓他們上來搭順風車的夏爾,再次忍不住将懷疑的目光移向塞巴斯蒂安。
但是,這二人的确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比惡魔還要惡魔的人類,真的是……不可思議呢。”
趕車的管家轉過頭,笑眯眯的紳士模樣令人完全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惡魔。
“是這樣嗎?我覺得還好吧?”
個頭和夏爾差不多的女孩子歪歪頭,遮擋住她左眼的劉海順勢撥開,露出那種混合了紅色瞳線的藍眸。
“因為,我可是好孩子啊~”
“好孩子?”
似乎是對夏爾和塞巴斯蒂安眼中的疑惑感到好奇,艾娅拍拍手掌,很是好心的解答——
“嗯啊!你看嘛,警察是殺掉壞人的人,而警察又是好人,所以呢,殺掉壞人的人都是好人喲!”蜜桃色長發的女孩掰着手指,一字一頓很是認真,“而我呢,殺掉的都是壞人……所以啦!我是好人,但是我現在還是小孩子,所以我就是‘好孩子’!”
那個有着蜜桃色長發的女孩眼神閃亮,如同小動物般單純無辜的表情,任誰見了都覺得可愛。但是從女孩透露的信息來看,她絕不是什麽善茬。
馬車到了地方停下,艾娅從窗沿跳下,小皮鞋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女孩雙手提着裙子,仰起頭看着馬車裏被她跳車舉動吓到的夏爾。艾娅身上層層疊疊的裙擺宛若綻放的花骨朵,合着她精致的面容,漂亮的令人想起清晨花瓣上第一滴露珠。
“夏爾桑覺得呢?”
艾娅擡起頭,對年輕的伯爵揚起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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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是好孩子嗎?”
夏爾看着那個與他年紀相差不大的女孩,後背驀地有些發涼。
那個女孩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
還坐在車廂內的艾歐,不知何時起收好了手風琴。蜜桃色短發的青年對年輕的伯爵點點頭,不知何時起撩開額前厚重的劉海,與妹妹左眼一模一樣的雙眼妖異異常,搭配着他不輸給妹妹的精致面容,卻也美麗的不似人類。
他沒有從車窗躍出,而是規規矩矩從馬車的正門下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言行舉止都再正常不過的青年,身上的那股違和感卻比年幼的女孩更甚。
“少爺?”
“塞巴斯蒂安,那兩人,确實是人類吧?”
“是的。”
“不是普通人類吧。”
“是的。”
“對你來說,危險嗎?”
“撒~不過認真起來的話,至少可以擊殺那個相對來說比較弱的女孩。”
“嗯,走吧。”
對于夏爾來說,這只是個偶遇。
不過很不巧,這個偶遇顯然還沒有結束。
4 晚安
受女王的委托,潛入諾亞方舟馬戲團的夏爾,在近乎眼神死的看着死神和他家的惡魔執事進行馬戲團入團測試時,無意間瞥見了從門口蹦蹦跳跳跑進來的艾娅。
夏爾:“……”為什麽這個人會在這裏啊!!!
腳一滑,立刻從球上摔下來的年輕的伯爵痛的龇牙咧嘴,這樣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艾娅的注意。蜜桃色長發的小姑娘歪着頭,盯着夏爾看了半晌,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麽,立刻露出了開朗而自然的笑容。
內心只覺得要糟,覺得自己絕對被認出來的夏爾腦袋後頭都是汗,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卻是艾娅笑眯眯的跑過來拉他起來。
“哈哈~你的平衡力好差!不過摔下來的樣子好有趣~”
女孩子的臉龐線條柔和,仿佛真的只是看不過眼才過來拉一把。洋溢在艾娅臉上的笑容單純無垢,仿佛透過光的琉璃碎片,折射出幹淨的錯覺。
借着對方的手從地上站起來,夏爾拍拍衣服上的灰,擡頭便看到了艾娅笑得促狹的模樣。
“我的名字是伊娅~你呢?”
“……斯麥爾。”
心照不宣的報上假名,兩個孩子對視一笑,頗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味道。
“怎麽怎麽?小伊娅認識的人?”金發的達格湊過來,笑眯眯的略微彎下腰,好讓自己離這兩個人更近。
艾娅點點頭,笑容依然開朗未變,任誰也看不出她的本質。
“以前見過!吶?”說着,她略微偏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夏爾。
“啊……嗯,是這樣沒錯。”
雖然不知道艾娅混進這個馬戲團在打什麽主意,但是為了避免互相拆臺,夏爾還是點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他的面色雖然尴尬,但也只有一瞬。那點情緒很快就被他收斂起來,甚至還學着艾娅那樣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诶~那還真是巧。”
大約是馬戲團裏沒什麽年紀太小的孩子,自诩善良大人風範的副團長約克,似乎對他們很感興趣。義肢的右手冰冷卻小心的搭在夏爾的肩膀上,笑眯眯的表情,看着就會讓人放下戒心。
“不過斯麥爾可是我們團的新人呢!怎樣?伊娅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雖然說是馬戲團,不過開場前靠你們唱歌預熱也不錯哦!”
因為艾娅和艾歐的目的地是去意大利,沿途正好和馬戲團的部分路線重合,于是搭順風車搭上瘾的小姑娘扯着哥哥找上了馬戲團。只是受限于技藝方面的差異,兄妹倆倒會在白天出去街頭唱歌演奏來賺取路費,晚上則時不時心血來潮給馬戲團開場前的表演作預熱。不過效果出乎意料的還不錯,再加上兄妹倆閑暇時也常常會唱些舒緩心靈的歌曲給馬戲團的成員們聽,約克一直沒停止自己拉人入夥的心思。
“唔,還是算了。我和尼醬只是順路,畢竟我們的目的地可是前往意大利的港口呢~”
再次得到了拒絕,約克倒也不生氣,反正他也清楚,只要艾娅某天肯松口,那這對極其善于音樂的兄妹就一個都跑不掉。
“啊啊好可惜,不過這種事情似乎也沒辦法強求……如果伊娅和伊歐覺得意大利不好呆的話,歡迎你們随時回來英國!當然!我們馬戲團也是超~歡迎~的喲~”
面對約克锲而不舍的邀請,即使是艾娅也快不好意思拒絕了。
“……知道啦。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優先考慮加入你們的啦。”
“嗯嗯,那就約好了喔~”
橘發的青年笑眯起眼睛,如同草原拂過的風,親切而溫和。
***
“回來了?”
“是呢~”
見到親愛的妹妹回來。青年暫停了手中的動作,被拆開了些許零件的手風琴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明顯是在做細部保養。
女孩身上的洋裝可愛依舊,只是在邊角沾染了零星幾點深色的污漬。她作勢撲過去,而艾歐則一臉毫無意外的表情,伸出手臂穿過腋下,将艾娅從地上抱起來。
“今天玩的開心嗎?”
“嗯!超級開心喲!”
艾娅大大的點了個頭,蒙住左眼的眼罩似乎是帶子沒系牢,在她這樣大力的點頭動作下松開。随着她點頭的幅度飄飄然落在肩頭,露出了她如同波斯貓般左右各異的雙眼。
“還有呢~還有呢~”
“什麽?”艾歐問她。
“我啊,剛剛在馬戲團練習的地方看到了夏爾哦!就是那個借了我們馬車的小伯爵哦!”
“……這樣啊。”
敏銳的察覺到事情有變,艾歐眨眨眼,心裏則在不動聲色思考着什麽。因為兄妹倆臉頰貼的比較近的緣故,艾娅很輕松的就看到艾歐的眼眸在昏暗燈光下折射的顏色——夕陽的紅色瞳線,以及深邃如深海的瞳色。
她拍拍艾歐的額頭,幼嫩的手指幹燥柔軟,就像艾歐的手一樣,是最适合操縱樂器的手。
“安心安心,夏爾應該不是來抓我們的,所以沒問題!”
面對妹妹天真的臉孔,艾歐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眼底的神色依然沒有放松。
“那麽,大約是來找這個馬戲團的麻煩吧。”
“我也覺得是哦,不然他也不會隐姓埋名跑來馬戲團應聘。”
艾歐忍不住皺起眉頭。需要讓一位伯爵親自出馬混進來調查解決的事情,絕對非同小可,而且,那個年輕伯爵身後跟着的執事……不簡單。
思前想後打定了主意,艾歐将妹妹從懷裏放下,拍拍她的小腦袋讓她轉過去換睡衣,并且開□□代她——
“別在意,我們只要順利去意大利就可以,多餘的事情不用管。”
“但是約克人還蠻好的呢~不過夏爾我也喜歡呢~”
“為什麽?”
聽見艾娅說喜歡別人,妹控症發作的艾歐先生立刻開始不淡定。可惜他那張面癱臉對此也只是嘴角向下抿,乍一看還和平時差別不大,若不是艾娅對微表情的解讀能力超強,只怕誰也看不出艾歐的表情有變換,
“感覺啦感覺啦~”稍微安撫下自家哥哥,艾娅脫掉洋裝,接過艾歐給她遞過去的睡衣換上,像是樹袋熊似的摟住艾歐脖頸不放,笑嘻嘻的繼續說:“總覺得夏爾呢,和尼醬稍微有些像呢——特別是那種見慣了黑暗的淡定眼神。”
“哦。”
被間接讨好的艾歐心花怒放,把妹妹艾娅塞進被窩裏,順帶掖好被角,艾歐這才再度回到方才坐的地方繼續調整手風琴。
“吶尼醬~”
“嗯?”
轉過頭就看到艾娅磨磨蹭蹭從被窩裏冒出來的小腦袋,艾歐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暖化了。雖然不明顯,但是他的語調卻着實溫柔的要滴出水。
“還有什麽?”
“如果呢,馬戲團的大家和夏爾那邊打起來,尼醬會幫誰?”
“……都說了不要摻和了。”
“哎呀!只是假設嘛!尼醬的話會比較偏誰?”
架不住艾娅的懇求,艾歐垂下眼眸,油燈的火光透過細密的睫毛,層層疊疊宛若一盞盛開的花。
“誰都不會偏的。”
“咦咦?為什麽?不是都說是假設了嘛!”
孩子氣的嘟起嘴,不過艾娅現在不過十一、二歲孩子的外表,做這個動作倒也着實沒有違和感。
“之前假設夜鬥……不,夜蔔……算了還是喊夜鬥吧,這個比較習慣。”趁機從被窩裏溜出來的艾娅,光着腳丫趴在被子上,雙手撐着下巴,手肘向下壓得被子陷進去兩個淺淺的印子。不僅如此,她還來回晃着小腿,眼睛直勾勾盯着艾歐,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說:“之前假設夜鬥如果和鯉伴打起來,尼醬不是選了幫鯉伴嘛~”
“……那個,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嘛!”
看着妹妹明顯不高興的表情,斟酌了下,艾歐這才慢條斯理說出了原因。
“因為,沒有關系。”
“??”
看到艾娅眼裏滿滿的疑惑不解,艾歐耐着性子解釋道。
“不管是馬戲團,還是伯爵,都和我們沒有關系——”
“只是剛好都有搭上順風車,舉手之勞的偶遇。”
“對我來說,無關的人,怎樣都好。”
“所以,沒有關系。”
相較于艾娅略為自來熟的性格,艾歐則要更加難以接近,令人忍不住懷疑,他的眼裏是不是除了音樂就只有艾娅。
“尼醬好無情~”
“唔!”
似乎是戳中了什麽點,艾歐立刻露出了胃痛的表情。
“那也比你随便交友強,無論是誰都當朋友,我可是很擔心啊。”
“不過至少證明我比較開朗啊~才不像尼醬,朋友一只手就數的過來!”
“……我那是寧缺毋濫。”
“明明就是社交不良。”
“你是想說社交障礙吧。”
“咦?”
瞥見艾娅僵住的表情,艾歐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
“……又是多多良教的?”
猶豫了下,艾娅還是點頭承認了。
“……嗯。”
——我就知道。
劉海下的雙眼瑰麗異常,只是此刻,它們內裏承載的感情卻是寵溺與無奈。
“十束下次再教你東西,要先告訴我。”
“知道啦,這次對不起哦。”
“沒關系。”
将手風琴的外殼安好,艾歐舉着油燈走到床邊,将這只撒嬌耍賴不進被窩的妹妹拎起來,重新塞進去後,這才吹熄燈火上床入睡。
“尼醬。”
“?”
“你的手,好冰。”
被窩蠕動了一下,艾歐正要将手移開,卻被同樣在被窩裏的妹妹抓住了手。他想繼續縮回手,但是妹妹卻并不打算放開,甚至還将臉頰也貼近幾分,呼出的熱氣透過皮膚毛孔深入骨髓,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些發燙。
“不是嫌冰?”
“所以才給你暖暖啊~”
即使帳篷裏漆黑不見五指,艾歐依然能夠想象得出妹妹臉上的表情。
一定是,溫暖而柔和的、如同死去的母親那樣的、漂亮的笑容吧!
“快睡吧。”
“尼醬也是,晚安~”
“晚安。”
5 再見
“……糖果不夠……”
遠遠的,從帳篷間的縫隙,有誰的話語片段夾雜着風溜入空氣。
“?”
蜜桃色長發的小女孩眨眨眼,蒙着眼罩的左眼令她看着就有種哥特般的暗黑殘缺美。然而,無意間聽見馬戲團團長約克的話語片段後,對于人心和感情向來敏銳的艾娅,卻是輕而易舉就讀懂了潛藏在約克聲音裏的無奈和難過。
“糖果不夠的話,再去買不就好了嘛……約克偶爾真的會讓人摸不着頭腦呢~”
低着頭自言自語,艾娅摸摸口袋裏凡多姆海恩出品的棒棒糖——那還是今天在外頭結束了街頭歌唱後尼醬給她買的零食。雖然對笑眯眯待人和善又有趣的約克感官很好,但是因為被自家哥哥大人交代了最好不要太過接近,兀自苦惱的艾娅,剛巧在附近看到了正在做演出準備的朵兒。
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假發,還有單純漂亮的藍眼睛,妝扮完畢的朵兒的确如她的名字那般,可愛的像是真正的(DOLL)洋娃娃。
“吶吶~朵兒~這個給你喔~”
艾娅踏着小皮鞋噔噔噔跑過去,伸手就将口袋裏餘留的棒棒糖全部塞給她。不僅如此,稍稍長高了些的小女孩更是對朵兒露出一個相當開朗的笑容。
“……诶?怎麽突然給我這個?”朵兒眨眨眼,下颌略微收起,低頭便看到艾娅那張過分燦爛的笑臉。她雖然感到奇怪,卻還是伸手接過了艾娅遞來的棒棒糖。
看見朵兒欣然收下了自己遞去的糖果,艾娅似乎挺高興的。她晃晃食指,微微眯起眼睛的模樣俏皮而可愛,甚至還對朵兒眨眨眼。
“是禮物哦~我們關系好的證明~”
“……我知道了。”
送出糖果,像是終于解決一樁心事,艾娅蹦蹦跳跳地回去帳篷。掀開帳篷的布簾,艾娅果然看到了正在寫着什麽的艾歐。因為馬戲團這兩天的路線作出了微妙的變化,所以她和艾歐大約再同行幾天就要離開了,不過艾歐這兩天似乎是看到了什麽而有了新靈感,所以晚上都沒在去給馬戲團的開場演奏,而是回帳篷書寫曲譜。
“啊嘞嘞~尼醬還沒寫完麽?”
被艾娅的聲音驚醒,艾歐眨眨眼,這才發覺自己的雙眼有些酸澀。他扭頭,便看到艾娅雙手撐着下巴,将木箱當做椅子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見他終于注意到自己,艾娅甚至還越發放肆的擡高下巴,像是年幼的女王般驕傲。
“哼,終于舍得看我啦!”
“……噗嗤~”
雖然表情在生氣,但是艾娅可愛的話語完全就是在撒嬌,更何況,作出這樣可愛舉動的人還是自己的妹妹,因此,即使是艾歐也忍不住失笑。
“抱歉,一不小心就沉入進去了。”
蜜桃色短發的青年彎起嘴角,燈火朦胧的更令他臉頰柔和萬分。他整理着寫好的譜子,收起廉價的鋼筆和墨水,轉身就把那只氣鼓鼓的妹妹抱進懷裏,順手戳戳她軟軟的臉頰。
“生氣了?”
“嗯。不過生氣的時間只有一下下哦!”
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個超小的縫隙,艾娅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對艾歐坦白。
“那個呢,尼醬不要生氣哦~”
“怎麽了?”艾歐看向妹妹。雖然不清楚她又闖了什麽禍,但是知錯就改的話,還是放過她好了。
艾娅嘟起嘴賣了個萌,支支吾吾的說:“唔,因為尼醬最近都在忙曲譜的關系,我一個人很閑的嘛~,就、就小小的兼職了下殺手……”
艾歐:“……”
——啊,尼醬嘆氣了。
深知讓這沉默繼續下去自己會很不妙,艾娅立刻揪住艾歐的袖口撒嬌讨饒。
“那天晚上看到了啦!馬戲團的人會被夏爾盯上的緣故——”
“那,是什麽?”
“兒童誘拐哦~”
坐在艾歐的腿上靠着他的懷抱,艾娅天真的表情即使是在昏暗的帳篷內依然閃閃發光。她晃着兩條小腿,雖然笑得淘氣,卻任由艾歐彎腰抓住她亂晃的小腿,脫掉白色的短襪的小皮鞋。
“怎麽說呢~雖然我偷偷跑去賺黑錢不道德,但是我從來不接會傷害媽媽還有小孩的單子哦……所以!就算我還是很喜歡馬戲團的大家,但是這次也已經決定不幫忙了。”
感受着頭頂溫暖的觸碰,艾娅乖乖的摟住艾歐的脖子,讓她最愛的兄長把她抱進被窩。
“我讨厭……會對小孩和媽媽出手傷害的人……”
記憶裏明滅閃動的火光從未熄滅,曾經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傷痛也還未愈合。
“所以,我,以後也絕對不想,成為那樣的大人……”
愛憐的給予妹妹一個晚安吻,艾歐湊近她的臉頰,兄妹倆的五官相似到像是鏡子,除卻性別不同而帶來的區別,光看艾歐的外表,也足以讓人期待艾娅成長起來後的美麗模樣。
成年人模樣的兄長,沉默片刻,便親昵的蹭蹭艾娅的臉頰。
“啊,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所以,沒問題。”
“……嗯。”
張開小嘴打個哈欠,艾娅揉揉眼睛,明顯開始困倦的模樣令艾歐會心一笑,伸手為妹妹解開眼罩的系帶。
“眼睛,最近還好嗎?”
“還……好……”
雖然困,但艾娅還是下意識回答了艾歐的問題。
“因為最近已經漸漸看得到了……尼醬眼睛裏的世界是,什麽樣的……了……”
“知道了,你睡吧。”
“……好……”
最後再打一個哈欠,艾娅便乖乖窩進被子裏不動了。最喜歡的殺人游戲需要她努力的去辨認文字,來确定任務對象是不是符合自己的條件,再加上熬夜後白天也在街頭唱歌,目前還只是小孩子身體的艾娅自然撐不住,早早的便睡了。
看着妹妹安靜甜美的睡顏,艾歐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而後向上擡起觸碰自己的眼睛。
很久之前就在好奇了。
為什麽,自己和妹妹的眼睛會這樣特殊呢?
但是現在知道了。
這雙眼,存在的理由——
困于窄小鳥籠裏的,連世界的全貌都看不見的人,怎麽可能譜寫出足以打動世界的歌曲呢?
青年眨眨眼,因為太過用力而使得眼角染上一層薄薄的櫻紅,再加上眼角不由自主滲出的生理性淚水,更是使艾歐平添幾分豔麗的色澤。
“什麽都看不見的人,是無法歌唱的。”
他低聲自語,而在說完這句話後,帳篷裏除了兄妹二人淺淺的呼吸聲,便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黑色,白色,灰色。
僅僅只有這三種單調顏色存在的視野裏,若是陡然多出了【色彩】的話,便足以令艾歐确定擁有另外色彩的東西絕非一般。而随着艾歐接觸到的世界越發精彩,這雙眼睛倒映出的世界也漸漸多了些別的顏色。
靈力,妖氣,魔力,火焰……一切特異的、非正常的東西,都在漸漸擁有色彩。
——或許有一天,擁有特殊力量的人,也能在自己的眼中擁有顏色?
懷抱着對【色彩】的渴望,在妹妹已經睡着的這一刻,艾歐又不知不覺走上了追逐異常存在的歧路,以至于令日後的艾娅再度擔憂不已。
#每天都在擔憂尼醬的朋友圈真的好悲傷#
#雖然尼醬朋友圈的人不多但是每一個都好麻煩#
***
難得起了個大早,艾娅抱着枕頭不舍得蹭蹭,随後便乖巧的從床上爬起來換衣服。
“差不多要走了,行李別忘記檢查一遍。”
“知道啦~尼醬好啰嗦~”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啊。”
“嘿嘿~我去找夏爾和約克告別~所以,我的那份行李的檢查就拜托尼醬咯~”
“……喂!”
伸出手想拎起那只意圖偷懶的小家夥,但是艾娅自打變成小孩子的模樣後,身手反倒是靈活許多,一邊對艾歐露出一個绮麗到足以令這個妹控頭暈目眩的微笑,艾娅立刻快速套上小皮鞋啪嗒啪嗒跑走,徒留下一個在帳篷裏站在原地還在發愣的哥哥大人。
“……真的是……拿你沒辦法啊……”
即使是被強行塞了麻煩事,艾歐的臉上反倒彎起一個無奈而寵溺的笑。蜜桃色短發的青年搖搖頭,便走到床邊開始收拾東西。
姑且看在妹妹最近比較聽話的份上,稍微放她一馬吧。
從帳篷裏一路小跑溜出來,因為一軍的帳篷有點不順路,艾娅就先去普通成員的帳篷那邊找夏爾。可惜帳篷裏空空如也,倒是只有朵兒自己在。從她那裏打聽到化名斯麥爾的夏爾因為哮喘發作而在醫生那裏,艾娅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後,便又一陣風似的跑去了醫生的帳篷。
“打擾啦~”
“喔,小伊娅怎麽跑來我這裏?莫非是生病了?”
“才不是!我是從朵兒那裏聽說斯麥爾生病了,過來看看的啦~”
“這樣啊。”醫生點點頭,圓圓的鏡片後是一副相當和善的表情,“斯麥爾的話就在裏面哦。”
“知道啦~”
像是枝頭歡快的小鳥,艾娅踮着腳尖蹑手蹑腳進去,果然在床上看到了熟睡中的夏爾。她搬了個椅子趴在床頭,看着夏爾臉頰睡得紅撲撲,她心裏癢癢的,有點想調皮,于是忍不住伸手戳戳夏爾的臉蛋。
——嗚哇!好軟!好暖和!觸感好好!
莫名其妙進入了興奮的狀态,艾娅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把夏爾給戳醒了。
夏爾:“……喂。”
艾娅:“!!!”
簡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明明是她把人給戳醒的,結果自己反而被吓了一跳,險些從椅子上蹦起來。
而看着艾娅這幅蠢樣子,被戳醒的夏爾反而不好說什麽了。
“你來幹嘛?”
“诶?诶?啊啊那個……我和尼醬要走了,因為馬戲團接下來的路線和我們的目的地不重疊,所以準備告別來着。”
“哦。”
雖然夏爾的态度相當冷淡,不過艾娅顯然适應良好。小姑娘撐着下巴笑眯眯的,完全讓人看不出來剛剛吓得差點蹦起來的人就是她一樣。
“還有呢,你最好小心點喲——那個執事可不是人類,萬一不小心的話……”
“這個我知道,不過,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夏爾的眼神一瞬凜冽起來,看得艾娅有些不适應。她伸手指指自己被眼罩遮住的左眼,說:
“這個啦,我看見的……不過我不會說出去的啦~因為夏爾你也沒告發我啊~”
不管是通緝的事情,還是吟唱會被教會燒死的異端歌曲的事情,夏爾·凡多姆海恩都沒有什麽舉動,相反的,在馬戲團再次偶遇後,兩個孩子倒是多了幾分不用明說的默契。
“哼,那是因為女王沒有指派任務。像你這樣的小喽啰,英國還有很多,如果每個都要我來處理,還要警察做什麽。”
“嗚哇……夏爾你說話意外的毒呢~”
不管怎樣還是好好的告別了。不過,離開帳篷的艾娅,卻是沒能發覺到,在她離開後就出現的某位惡魔執事。
“接下來該去一軍的帳篷了……希望不會遇到毒蛇,我可不想被咬啊~”
晃晃脖子,艾娅拎起自己亂蓬蓬的頭發,決定等找約克說完要離開的事情後就立刻回去找尼醬給她梳頭,就算會被抓去整理行李,她也絕對不要頭發亂糟糟的一整天。
“唔?這不是伊娅麽?你來一軍的帳篷做什麽?”
小小的女孩回過頭,便看見有一頭蓬松黑發身材火爆的美麗馴獸師比斯特。
“是比斯特啊,早安~”
她舉起手臂孩子氣的打了個招呼,便回答了她的問題。
“因為接下來的路線不一樣,我和尼醬也差不多要收拾行李準備告別啦~”
“诶?已經打算走了?”
面對比斯特意外的表情,艾娅點點頭确認了她的話語。
“是呢~所以來找約克說一聲,順便和大家告別!”
雖然外表美豔,但是比斯特的內心意外的溫柔。她蹲了下來,伸手給艾娅撣了撣肩膀上的灰塵,臉上的表情也相當放松。
“那麽,什麽時候走?要不要給你開個小小的歡送會呢?”
“這個就算了吧~這麽正式告別,感覺好奇怪的說~”
“但是你們兄妹在馬戲團裏也有為我們演唱,托你們的福,大家最近的心情都很放松哦~”
“那是音樂的魅力啦!”艾娅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後頭的頭發,說:“嘛,我今天還要和尼醬一起出去賺路費,所以我和尼醬離開的事情可以麻煩比斯特告訴大家麽?”
“啊,可以喲,約克那邊我也會幫你帶到話的。”
“謝謝啦~”
揮揮手送別可愛的小姑娘,比斯特伸手拽了拽脖頸間的圍巾,仿佛這樣便能更加溫暖些許。
就在剛才,守在帳篷裏的醫生告訴他,團裏哮喘的那個新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見了,就連技藝精湛的布萊克也消失,她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兒。
而現在,剛剛接到那樣的消息後,就連這對兄妹也開始告別……
總覺得,有些不安。
黑發的女人忍不住抓住纏繞住她白皙脖頸的圍巾,指尖摩挲着末端的流蘇,貼近肌膚的那一側的溫度,似乎是自己的,卻又似乎有約克的溫度……
吶~約克,我們真的不能一起越過山丘,去往山丘的另一邊嗎?
***
“诶?大家都不在啊?明明晚上還有演出的呢~”
“一軍的大家,似乎有事。”
銀發的斯內克低垂下眼眸,蛇一般的豎瞳疏離冰冷。不過艾娅最不怕的就是這類型的面癱,蜜桃色長發的女孩子點點頭,身側是一只棕色的小巧皮箱。
“因為打聽到了船票的消息,為了趕上時間我和尼醬必須得提早出發……啊啊,大家不在的話,就算是想要好好告別都不行呢……”
雖然遺憾,但是艾娅還是拎起了她的小皮箱——那裏面裝着的都是輕便的衣服,至于頗有分量的樂器則由艾歐負責。她揮別了等下要上臺表演舞蛇的斯內克,便小跑着去了馬戲團門口等待她的艾歐的身邊。
“我們走吧。”
“嗯。”
忘記是誰主動伸出手,但是兄妹二人緊緊交握的手指卻證明了他們親密無間的家人之愛。
“今夜的風,有些喧嚣呢。”
“是呢。”
“尼醬最近在寫什麽歌?”
“想聽嗎?”
“嗯!我想聽!”
腳下的是月光,頭頂上的是黑暗。可是行走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之中的兄妹,他們的面上卻毫無懼色,仿佛身處的并非深夜,而是坦蕩一片的白日。
是的,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對于他們來說都毫無意義。因為他們眼中的世界,除了音樂和彼此,就再無其它。
“正如鮮花需要被澆灌
而那罪過必将受到懲罰
正如鳥擁有翅膀
而那長夜孤獨的唱着悲歌
……
在那光輝奪目的時代中,你現在歡笑着
不去憎恨任何人,也不因死亡而感到任何遺憾
我們一定會在那裏再見吧(*1)”
6 船票
踏着月光,艾娅低頭踩着影子玩。她的身側,艾歐稍稍落後半步,看着艾娅兀自玩耍的可愛背影,臉上的表情更顯柔和。
“別跑太遠。”作為哥哥的艾歐,即使對外的表現再怎麽冷漠,面對艾娅的時候,卻總是不吝于散發出他最大的溫柔,“速度慢一點也沒關系,不要摔倒。”
前方個頭稍稍超過他腰部的嬌小女孩回過頭,與艾歐如出一轍的漂亮臉蛋上,浮現出的是絕不輸給向日葵的燦爛笑容。
“才不會呢~我可是很強的!”
刨除年齡造成的身體大小差異,無論是神經反射速度還是戰鬥意識,艾娅的能力都要遠遠超過艾歐。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耳朵動了動,似乎是聽見了什麽,艾歐停住腳步,彎腰将懷裏的樂器暫時放到腳邊。接着對月高舉起右手,不過片刻,一只渾身閃耀着迷醉光芒的水晶飛鳥便撲閃着翅膀輕巧下,以一種既不會傷害到艾歐手指、同時又可以讓自己牢牢站定的姿勢,用它那雙細細的小爪子勾住艾歐的手指。
——那是艾歐的召喚物。
同樣是操縱水晶,相較于艾娅便利的死物,艾歐召喚出來生物,外表乍一看是精致美麗的水晶雕像,實則是擁有獨立生命的活物。就像此刻落在艾歐手上的水晶鳥兒,無論是羽毛還是喙爪,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