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都是由紫色的結晶體組成。明明是無機物才對，卻偏偏在艾歐的手上活靈活現。無論是靈巧的轉動小巧的頭顱，還是用尖喙梳理翅膀上的羽毛，全都和有血有肉貨真價實的鳥兒沒有區別。
見自家妹妹一臉好奇的湊過來，艾歐順勢将手臂放下，唯獨手腕依舊保持着與地面平行的姿态，恍若對待真正的鳥兒那般，生怕動作幅度過大以至于它振翅逃跑。
嘛，不過就算它真的跑了也沒關系，左右都是艾歐創造的，只要哥哥大人一個念頭，鳥兒自然就會再度飛回來。
“嗚哇！好漂亮！”
艾娅被驚豔到的那種閃閃發光的表情，顯然讓艾歐相當愉快。年輕的作曲家雖然情商很成問題，但若是面對親愛的妹妹，那麽他的情商就會自動上升為不輸給奴良鯉伴的偉大高度。
他解下水晶鳥爪上綁的小紙條，粗粗略讀一邊上面書寫的地址後，便随意的将手上抓住他手指作休憩狀的水晶鳥兒遞給艾娅。
“喜歡？那就拿着玩。”
“可以麽？那我拿來當寵物養也可以麽？”
“随你喜歡。”
“耶！我最最最最最——喜歡尼醬了！！！”
一如艾歐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都會毫不猶豫将身上的錢財交給艾娅，對于自己近乎神跡般接近創造生命的能力，只怕艾歐更加關注的，還是這能力可以給艾娅帶去幾分歡快，而非這能力的潛在力量有多巨大。
“還要別的嗎？”
大約是艾娅興高采烈的表情非常可愛，老早以前就把底線這玩意兒團吧團吧丢掉，作為廣大妹控軍團中的佼佼者，艾歐完全不覺得自己将自己的能力拿來給妹妹取樂有什麽不對。為了讓妹妹綻放出更多的笑靥，艾歐更是主動詢問妹妹是不是還有別的需求。
雖然這麽說有些糟糕，但是蹲在自己面前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尼醬，真的好像那種叼飛盤的大狗……艾娅搖搖頭将自己不合時宜的幻想甩出腦外，右手食指曲起，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說：“別的……唔……好像沒有了诶。”
哥哥大人眨眨眼，臉湊得更近了些，尤不死心的問妹妹：“真不要別的？”
“真的啦！”艾娅點點頭，表情也相當認真。“有這只小鳥就夠了！我很喜歡小鳥，因為它們有翅膀，會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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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
重新将腳邊的樂器抱起來繼續向前走，只是當艾歐看到妹妹自顧自逗着水晶鳥兒玩的模樣，心底裏倒是陡然冒出一股失落感。
——總覺得，妹妹好像被搶走了呢。
***
雖然有照着小紙條上的路線行動，不過介于中途妹妹拿着小鳥亂跑（艾娅：不，尼醬我這可是在讓小鳥給你帶路啊，不然光憑你的話我們下個月都找不到地方=A=）而稍稍繞了遠路，等到艾歐終于摸對地方後，天際已經滲透出些許亮色了。
“打擾了，我們是來取船票的。”
堆放着衆多棺材的葬儀屋裏，喝茶的瓷杯被店主惡趣味的用燒杯取代，底下燃燒的酒精燈和石棉網更是讓人後背直冒冷汗。不過這一切對于曾經在大蛇丸麾下音忍村生活過多年的艾歐艾娅兄妹倆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這裏的氣氛，真微妙。”
“真的呢，總覺得這家店的店主不是神經病就是變态。”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艾娅懷裏的水晶鳥兒“撲棱撲棱”扇着翅膀飛入室內，那副自來熟的模樣當即令艾娅也跟着跑進去。掀開布簾，她一擡頭便看到那只渾身閃耀着淡紫色光芒的水晶鳥兒，身形輕盈而優美地落在一位金發碧眼的英國紳士的肩頭。不僅如此，小鳥還親昵地蹭蹭那位青年的臉頰。而青年也習以為常的伸出手指摸摸鳥兒光滑的頭頂。
“哦哦，你來了啊～我還在奇怪你去哪裏了……哦？莫非這位小小姐是它的主人？”
一眨眼的功夫，金發青年便看到，先前還在自己肩膀熱情打招呼的水晶鳥兒，拍打着翅膀飛回到艾娅懷裏。他對艾娅微微颌首，笑容親切而不失禮節，絲毫不因對方只是個小女孩便輕視她。
“你好，小小姐。我叫亞瑟，你呢？”
捧着飛回來的小鳥，艾娅仰起頭便看到亞瑟的溫和表情。不得不承認，這位身穿手工西服做派考究的青年，不僅容貌英俊，就連氣質也是一等一的好，那種經過歲月打磨的溫潤內斂，令人忍不住懷疑紳士這個詞語是不是為他而生。
只不過，艾娅盯着亞瑟的臉的視線集中點，似乎有些微妙的偏移……？
“……眉毛好粗。”
——老子眉毛粗招你惹你了？！
瞬間被戳中爆點，若不是艾娅有個年紀小的TAG在，只怕英國先生下一秒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揍人了。
慢了一拍，追着妹妹腳步進來室內，艾歐倒是沒注意方才的事情，雙眼死死盯着前方坐在小圓桌旁享用熱氣騰騰大吉嶺紅茶的亞瑟。
“……有顏色。”
雖然聲音不是很清楚，但是對自家哥哥那麽熟悉的艾娅倒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小姑娘想都沒想的摘下眼罩，破天荒的捂住自己正常的右眼，切換了一直蒙起來的左眼的黑白灰視野。
果不其然，氣氛陰郁詭異的葬儀屋內，端着茶杯言行舉止極為貴族的亞瑟，他的身上纏繞着一層淡淡的綠。而當艾娅再用右眼看過去後，就發現了，亞瑟身上纏繞的那層綠色，和他眼睛的顏色幾乎一模一樣。
“真的有顏色，那亞瑟就不是普通人類咯～”
“噗——”
口裏的紅茶還沒來得及咽下，轉眼就被噴出。邊緣繡着金盞花的白色桌布一下子就髒兮兮的，更別提放在桌子中央的小甜餅……
“哦呀哦呀，這可不是完全沒法吃了麽，亞瑟先生。”
“少羅嗦！這、這又不能怪我啊！”
茶杯的杯底氣呼呼磕上盤子，連帶着激的一旁的調羹都跳了一下。英國先生氣呼呼的瞪了眼前的死神一眼，碧綠的眼睛也因為帶了情緒而異常鮮活。
“再說，突然有別的人過來，作為主人的你也不提前說一聲，這可是你的失禮啊！”
他毫不客氣地伸手指着葬儀屋，臉上的表情雖然憤怒，但是明顯可以讓人感覺到其實亞瑟的內在相當溫柔，即使是生氣也還是給人色厲內荏的印象——只要好言好語哄兩句就會很快消氣的那種。
面對亞瑟氣急敗壞的指責，銀色長發的男人卻完全不在意。長長的袖口遮住嘴角，發出一串古裏古怪的笑聲後，葬儀屋的店主大人這才開口道：“嘛～亞瑟先生這樣的指責，小生可不能置之不理……但是，亞瑟先生來小生這裏拜訪可沒有發放拜帖，小生自然也就無法安排時間，嗚嗚，亞瑟先生的指責可真是強人所難啊！”
“唔！”一瞬間就被動搖了，而且明知葬儀屋在裝哭卻依然動搖了的亞瑟真的太善良。
“啊！變态身上也有顏色呢！”
“……小小姐，擅自叫別人變态可是相當失禮的事情喲。”
“我知道呀，但是我用的不是形容詞，而是名詞啊。”
面對艾娅直率的目光，葬儀屋和英國先生統一選擇了沉默。
——這孩子直率得過分，反而令人有些頭疼了！
從腳邊的盒子裏拿出新的點心，趁着葬儀屋翻找船票的工夫，亞瑟将一小塊奶油蛋糕拿出來，放到艾娅眼前晃了晃。
“來，告訴亞瑟哥哥，你和你的哥哥要去哪裏？”
回頭看了眼自家的哥哥大人，得到了對方微不可查的點頭示意後，艾娅這才接過蛋糕塞進嘴裏，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亞瑟。
“去……意大利，啊嗚，來着。”
臉頰因為嘴巴裏塞滿東西而鼓鼓囊囊，時不時随着咀嚼的動作上下蠕動。一想到自己家裏只有個糟心的熊孩子弟弟，亞瑟對着艾娅倒是笑得更加親切了。
“意大利啊，你們如果是去那裏的話，說不定能碰到費裏西安諾那小子哦～”
“費裏……七阿諾……？”
“是費裏西安諾啦，費、裏、西、安、諾。”
雖然初次見面又不講話時會讓人覺得很難相處，但熟悉之後就能發現，其實亞瑟是屬于挺好相處也愛照顧人的類型——從他相當大方的把一整盒小蛋糕都分給艾娅，并且一字一頓相當耐心糾正她發音的地方就能看出來。
“意大利……啊，我是說費裏西安諾，雖然他人蠢了點，廢柴了點，愛哭又沒用……不過對女性非常細心且優待，也有游客說美食很好，你們去那裏的話，只要小心不碰上黑手黨，應該就沒問題了。”
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年輕，但是亞瑟的知識和見聞都相當廣而深，即使是一整個國家的歷史，他也能用最純正的英語娓娓道來。
只不過，他似乎對主語的概念不太好，總是會把他朋友的名字和國家的名字弄混。令人摸不清楚他究竟是在介紹國家，還是在介紹那個國家裏的他的朋友。
“美國的風氣很自由，或者說自由過了頭……阿爾弗雷德那混蛋閑的無聊就會四處惹禍，明明自己那邊有外星人存在，但是為啥就看不見我家這裏的妖精和獨角獸啊！”
絮絮叨叨抱怨着，亞瑟的臉頰也逐漸泛起謎之酡紅色。最後說着說着就以自己的雙手為枕頭，趴在桌上睡着了。
——這人只是在喝紅茶吧，怎麽一副喝了酒的狀态？
将找到的船票遞過去，注意到艾娅奇怪的目光，葬儀屋用長袖捂住嘴巴笑了幾聲。
“唔呼呼～只是為了調整口味，在紅茶裏稍微加了些伏特加而已～”
——不，那副壞笑的樣子，絕對加了不止一些吧。
7 抵達
海邊的空氣潮濕且帶着鹹腥味，碼頭的工人扛起巨大的包裹或木箱，即使累的直喘粗氣，他們依然不願放下手中的活計稍作休息，而是繼續為了那點微末的日薪來回奔波付出體力。
這裏是意大利。
站在船上遠眺就能看見教堂尖頂的十字架，與英國倫敦厚重的濃霧相比，意大利的空氣明顯清新不少。
女孩仰起頭望着天空，水晶的鳥兒撲閃着翅膀，輕巧落入她的懷裏。摸摸它如同被上等工匠打磨過的光滑羽毛，艾娅在聽見某串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後，立刻轉過身露出歡快的笑容。
“尼醬～大姐姐已經在等着我們了哦～”
“知道了。”
艾歐将目光移至港口，很輕易的便在忙忙碌碌的搬運工和水手們中看見了某個擁有一頭漆黑長發的美麗少女。
只是港口周圍的人，有點多。
厚重劉海下的眉毛皺起，艾歐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要發作了。幸好他們還沒下船，若是深入人群，周圍那種密不透風的壓抑感就會冒出，令他覺得窒息。
“尼醬，還好嗎？”
“嗯，姑且可以忍耐。”
牽着艾歐的手，艾娅人雖小，力氣倒還是有幾分，裝着衣物的小皮箱和放着手風琴的琴盒全都被她拖走。待到他們終于來到初雪的身邊後，艾娅連解釋都顧不上，徑直把東西全部甩給初雪拿着後，艾娅立刻帶着艾歐快走兩步，避開外頭街道熱鬧的人群，來到人跡罕至的小巷休息。
“呼——得救了。”長舒一口氣，艾歐難看的臉色緩解不少。
相較于有些擔憂哥哥的艾娅，被迫當了搬運工的初雪，懷裏抱着樂器，手裏拎着小皮箱，待她慢慢悠悠晃過來，看到艾歐那難看的臉色後，順手将兩份還有餘溫的早點遞去。
“喏，意大利這邊好吃的東西還不少，正好給你們帶點早飯吃，這個時代的船上可沒什麽冰箱冷凍室，估計你們也吃不到什麽好東西。”
她看了一眼面色尚有幾分蒼白的艾歐，嘆了口氣。
“一開始你跟我說你有人群恐懼症的時候我還不相信……明明在奴良組的大宅裏，一大幫妖怪喝酒取樂可比碼頭還要熱鬧，怎麽那個時候也沒見你這麽虛弱啊？”
“那不一樣。”
接過雪買的早點嚼了幾口，艾歐使勁兒咽下食物來壓住自己，舌尖在接觸到溫熱而美味的食物後也的确能讓人心情變好。他思考了下，對雪解釋原因：“鯉伴家的都是妖怪，又不是人類。”
“……控訴你搞種|族|歧|視哦。”
不鹹不淡的吐了個槽，初雪從斜跨的背包裏摸出一顆蘋果咔嚓咔嚓啃起來。旁邊艾娅大約是餓了，迅速吃完了初雪給她帶的早飯後，小姑娘瞪大眼睛盯着初雪手裏的蘋果，沒幾秒鐘就被初雪塞了一顆到手裏。一大一小兩個都開始咔嚓咔嚓啃蘋果，一時間看着倒也是挺像姐妹的。
“大姐姐～這裏有殺手麽？”
“有啊，而且還蠻多的。怎麽，你也想來？”
“嗯，在英國的時候，有稍微兼職試手，感覺還不賴。”
看着艾娅用燦爛而單純的笑靥說出極為危險的話語，初雪摸摸下巴，裝作沒看到旁邊艾歐那副“原來我妹妹就是你給帶壞”的表情。
“這個……等安定下來，再說吧……”
仿佛是為了躲避艾歐那種極具妹控威脅力的視線，初雪一反常态的繼續當臨時搬運工，就連裝着輕便衣物的棕色小皮箱都沒丢還給艾娅拿。
“我們要往哪兒走？”
跟在初雪的身後，艾歐牽着妹妹，神色極為複雜的看向在前方帶路的初雪——一方面是因為這人帶壞他寶貝妹妹，教唆她去當殺手，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初雪對他們兄妹一直都很不錯，不管是什麽地方都很照顧他們，而且也沒有什麽壞心或惡意。
“先去我的臨時住所。”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歐的眼神有些不善，初雪嘆了口氣，稍微走近他後便開始解釋。
“我知道你不想艾娅醬繼續殺人，但是改正壞習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啊。打個比方來說，我以前的國家，大家在很小的時候都很喜歡學習——因為很容易就可以考到100分，得到周圍長輩們的贊揚和誇獎。”
“但是，随着年齡逐漸長大，标準線也漸漸提高了。從滿分的100分開始，困難開始降臨，考到90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然後是80分，70分，最後連及格的60分都很難考到……于是，當周圍再沒有兒時的贊揚後，學習的動力也開始消失，最後甚至會因為長輩的期望落空而被責備，淪落到厭惡學習、乃至于詛咒學業的地步……”
初雪的表情淡淡的，乍一看十分平靜，但是艾歐卻不覺得她有她表面上的那樣輕松。
“所以呢？這和你教唆我的妹妹當殺手有什麽關系？”
“只是說一下原理，方便你理解而已啦。”
初雪擺擺手，繼續對艾歐說：
“想要讓艾娅不再殺人，很簡單——就是讓艾娅不再認為殺人是樂趣。”
隐隐約約間，艾歐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某個思路。他看向初雪，而後得到了對方狡黠的眼神。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哦～讓艾娅醬将殺人作為任務來對待，然後如同學習那樣，慢慢加大她的難度，一點一點讓她意識到‘殺人是很累的、毫無樂趣可言的’這個事實後，她自然就不會再殺人了。”
随着初雪的話，艾歐也想起，妹妹在英國兼職殺手的時候，因為維護她不殺小孩和媽媽的這個底線，而異常辛苦的分辨任務明細……那種需要消耗她腦細胞的繁雜瑣碎事項，的确讓艾娅因為嫌累而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不愧是雪，作為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前輩，這樣深謀遠慮的計劃果然很有一套。”
“那個，艾歐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是我總覺得你似乎并沒有在誇我呢。”笑。
“您多心了。”低頭。
“不要故意用敬語啊！嗚哇！火氣超大！”
“感激不盡。”
“誰都沒在感謝啊！！！”
***
也不知道初雪是怎麽辦到的，不僅在暗世界這邊有了一小塊立足之地，就連普通人這邊的世界，她也處理的非常好。
至少從她路過的店鋪都願意拿點面包水果送她，就能看得出來。
“雪，你的人緣，意外的不錯啊。”艾歐頗為訝異的看了她一眼，倒是着實沒想到她全才到了這種地步。
“能夠得到艾歐大人的誇獎，我還真是榮幸呢～”不痛不癢的用棒讀語氣回擊一下，看到艾歐那副微微抿起嘴巴不開心的表情，初雪的心情倒是稍微愉快不少。
“意大利的文化藝術氣息十分濃厚，艾歐你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四處多走走，說不定可以找到些不錯的譜子。至于艾娅醬……如果你放心的話，就先交給我帶着。雖然不敢打包票，不過近期內至少可以壓一壓她腦子裏根深蒂固的弱肉強食規則。”
“沒關系，交給雪，我很安心。”
“唔！你這小子，意外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初雪的未竟之言，艾歐微微搖頭，悄悄指了指在屋裏睡覺的妹妹。
“妹妹的笑容，就是我的幸福。”
看着艾歐那張有了妹妹就等于擁有全世界的臉，初雪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
“不愧是教科書般的妹控，是在下輸了。”
“哪裏哪裏。”
“就說沒人在誇你了啊！！！”
氣呼呼的初雪沖進另一間屋子，把她那位睡得天昏地暗的太刀硬是從床上拖了下來。
“喂國行，和我出門啦！”
“……不……”
被初雪揪住衣領，睡眼朦胧的明石國行即使被窗戶邊沿逐漸升起的陽光照到臉，仍然死命閉眼不肯清醒，哪怕衣領都快被扯破以至于小半個胸膛都已經暴露在空氣中，他的雙手依然堅定有力的抓住被褥，大半個身體更是被釘子釘住似的、牢牢留在床上不下來。
“我拒絕你的不！給我起床！起！床！啦！”
“……死也不要。”
棉被拉鋸戰開始升級。
“起來！不然潑水了！”
“……好冰！殿下您的人性呢？！”
被茶壺裏的水潑了一臉，明石國行生無可戀的抱着半濕半幹的枕頭，整個人看起來下一秒就可以頭朝下栽倒睡死過去。
“我是檢非違使，又不是人，人性什麽的不關我事。”
“……喂！”
雖然無奈，但是明石國行最後還是起了床，只不過為了躲懶，他趁着初雪轉身避開他換衣服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作原型太刀，即使初雪氣得跳腳也巋然不動。
“真是的，你究竟要懶到什麽地步啦！”
“……”
回答她的，是化作本體模樣，靜靜裝死的太刀一柄。
8 愉快
“哈啊～”
懶懶的打個哈欠，艾歐将手插|入外套口袋，指尖略微摩挲，便依靠觸感确認了口袋裏的銅和銀幣的數量。
和在英國時需要靠自己和妹妹在街頭唱歌當吟游詩人賣藝賺錢不同，意大利這邊因為有初雪在，不管是住宿、食物還是開銷全部都由她負責。明面上，她是繼承了遠房親戚家樂器店的新店主，暗地裏，她則時不時接一些來錢快的殺手任務。
——那個女人，究竟有多強啊。
如果說一開始，艾歐對初雪還懷有幾分戒備，而現在，則完全是欽佩乃至尊敬。雖然表面上依然是有些小小不服氣的模樣，但是不可否認的，卻是艾歐對初雪在身邊時會感到放心。
“吶吶～那邊的帥氣的姐姐～要不要和我約會啊？”
明明是男性的聲音，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棉花糖一樣，軟軟的，甜甜的，甚至還有幾分可愛。
回過頭，艾歐便看見了發出那邀請的青年——應當算是深色的短發，軟趴趴的垂在臉頰兩側，頭上有一根向右翹的呆毛，眼睛像是午後曬太陽的貓那樣眯起，不過透過睫毛的縫隙，依稀可以看見內裏眼珠的顏色應該是淺色。
盡管因為眼睛的關系看不見世界上普通的色彩，但是在看見青年後，艾歐卻從他的身上看見了與英國名為亞瑟的青年身上相似的氣息。
“……栗色？”
“诶？什麽什麽？是在說我的頭發麽？我的頭發呢，可是和羅馬爺爺一樣的哦～”
向艾歐搭讪的青年似乎還沒發覺出性別有哪裏不太對，手裏拿着不知從哪條鄉野小路旁采下的明黃色的花朵，一臉殷勤的靠近艾歐，并将手裏的花朵遞給他。
“吶～吶～，帥氣的姐姐～，和我來一場羅曼蒂克的約會嘛？”
很奇異的，即使是被錯認了性別，但是随随便便就搭讪了的這位青年依然給人“可愛”的印象。不僅如此，搭讪的青年乍一看很随便，但是對于人類內心情緒相當敏感的艾歐卻知道，這位青年的內心其實相當單純，恐怕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僅僅是想來一場約會，而非約|炮，至于強迫的意思更是一丁點都沒有。哪怕艾歐知道自己被誤認為女性而被搭讪，但是心裏卻是不忍心拒絕——
只不過這個不拒絕的前提是，他是女的。
正待他開口拒絕，并打算告訴這青年他其實是個男人的殘酷事實的前一秒，艾歐便察覺到，自己和青年被圍住了。
沒辦法，他的人群恐懼症一直沒好，為了避開主幹街道的人群，他是特意挑了人比較少的巷子來走。誰知道還會被莫名其妙求約會，更被後來的這幾個人圍住。
大約是附近游手好閑的年輕人吧，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很破舊，眼神也相當混濁……作了簡單的判斷，艾歐本想找個地方随便甩掉他們，但是，身後眯着眼睛的軟萌青年，卻站了出來。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不會放任欺負美麗女孩子的人的哦！”
看了擋在自己身前的青年一眼，即使是艾歐也忍不住想要嘆氣了。
“……那麽，請問你手裏的白旗是什麽？”
“當然是投降用啊！帥氣的姐姐要麽？我這裏還有很多哦～”
“不、不用了。”
腦後挂着冷汗，艾歐幾乎是無語的看着渾身纏繞溫暖栗色的青年，從口袋裏摸出了超級多的白色小旗出來。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漂亮又帥氣的姐姐叫什麽呢？我先來自我介紹吧～我叫費裏西安諾，叫費裏也可以哦～”
——即使是要打破他的幻想，也得把這個“漂亮又帥氣的姐姐”的稱呼去掉。
內心隐約有些黑化，艾歐正要張口道出他的真實性別，卻不料，他的話語再次被外界掐死在腹中。
“喂喂！你們幾個，擅自跑來我們彭格列的地盤，想要做什麽啊？！”
“G，你的口氣太嚴厲了啦……”
“少啰嗦！喬托你就是因為太溫和，所以上次瓦加斯家族才會得寸進尺！”
“唔，但是後來不也是好好解決了問題嘛……”
“那能一樣麽！”
向這邊走來的，是兩個即使丢進人群裏，也能讓人一眼看到他們的出色青年。
只是令人感到怪異的，卻是那個無論是外貌還是口氣都相當桀骜的紅發青年，略微落後半步走在那個長相和說話都相當溫和的金發青年的身後。
那是非常明顯的臣服、下屬的意思。
略微眯起眼睛，昏暗的小巷，黑白的視野，還有灰色的毫無特色的混混青年，這些在艾歐的眼裏都毫無意義。真正引起了他興趣的，還是眼前這個随身攜帶大量白旗的栗色青年，以及剛剛出現的兩個、身上分別纏繞着紅色和橘色火焰的青年。
——意大利，果然如亞瑟所說的那樣，是個好地方。
遠在英國享用紅茶的亞瑟·柯克蘭先生，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
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明顯就是剛剛起床的艾娅，被初雪牽着手在街上走。
“吶，大姐姐……”
她的聲音一反平日裏的清亮，多了幾分困倦的甜糯。
“我們這是要去哪？”
話剛說完就被按下一頂時下女孩子喜歡的帽子，艾娅擡起頭，那頂帽子卻遮蔽了她的一部分視線，令她只能看到初雪的下半張臉。
白色的，如同冬日冰雪一般冷凝的肌膚，在意大利西西裏島的陽光下，莫名給人一種毫無人氣的死寂錯覺。除此之外，一頭優雅垂下，比午夜還要越發深沉的黑色的長發也安安靜靜，仿佛能夠吸收外界的一切聲音，驀地就讓人忍不住覺得害怕。
“不要看我看得太久哦～”
“咦？”
自知偷看被抓包，但是艾娅顯然膽子大得很，面上的笑容肆無忌憚，然而一旁拉住她手的初雪，卻明顯通過手腕震動察覺到艾娅加速的脈搏。
“害怕吧？像這樣看着我。”
“……嗯，确實有點。但是為什麽呢？大姐姐明明人很好，可是為什麽偶爾會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
“哈哈，那個啊……”初雪遲疑了一下，依然選擇了如實相告。“你，大概沒有用那只眼睛看過我吧？”
“眼睛？”艾娅歪頭，有些不太理解。
“你的左眼啊，那只擁有刻印的、被眼罩遮住的眼睛。”
明明可以隐瞞的，但是不知出于什麽理由，初雪還是告訴了她事實。
“艾歐一開始對我那種态度，也是這個原因——他能看到，所以知道我實質上是怎樣的存在。”
“……”
疑惑着的艾娅，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打開了左眼的眼罩。在系帶解開的瞬間，她看見了這位陪伴着她的大姐姐的顏色。
“……這是，什麽啊……”
宛若受到了沖擊，年幼的少女，她的雙眼瞪得極大。
天空一般的藍色，應該給人純淨清澈的印象才對。但是這顏色在初雪的身上，卻被染上了不詳的黑色的氣息。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樣黑色的氣息，是只在死者咽氣前才會出現的、不詳的顏色。
“吓到了吧？”
初雪伸出手，從呆愣在原地的艾娅手裏拿過眼罩，繞到她的身後為她重新系上帶子。
“是……”艾娅點點頭，幾乎是下意識的予以回應：“如果、如果我再早一些看得到的話，我大概也會和尼醬一樣，戒備着的吧……”
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那樣绮麗的顏色，卻在看到的瞬間便給人那樣想要退卻避開的印象。
至少，對于艾娅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她總是喜歡着各種各樣的顏色，哪怕是盛開在在危險的懸崖之上的花朵，艾娅也絕不會畏懼的去欣賞，可是這樣的她，卻在看見初雪身上顏色的瞬間，退卻了。
眼罩被帶上，蹭到了艾娅臉頰的屬于初雪的手指，細長而溫暖，當她只用右眼去看，映入她眼中的世界便又是那個普通人眼中的世界，就連身旁的大姐姐也微笑着，一如往昔。
“如何，感覺還好嗎？”
“……嗯，還好。”
看着宛若小動物般點頭的艾娅，初雪試探性的伸手去揉她的頭發，而艾娅也沒有閃避，依然乖乖站在原地。
“不會害怕嗎……在看到了我內在顏色的現在，也不知畏懼麽？”
“不會哦。”艾娅搖搖頭，說：“因為大姐姐是好人啊～”
“……這種時候還能給我發好人卡，某種意義上，你是最強的也說不定呢～”
“這是誇獎麽？謝謝～”
面對艾娅轉眼就開始燦爛的笑臉，初雪嘆了口氣，眼神不由自主飄向旁邊。
“嘛，你就姑且這樣認為吧……啊，到了。”
“什麽什麽？什麽到了？”
推開硬是湊過來抱住自己腰部的艾娅，初雪沒好氣的戳戳她的臉頰。
“我們的目的地——威諾。”
“威諾？那是做什麽的？”
“給游離于黑|手|黨家族之外的殺手以及雇傭兵，接受委托的中間地帶。”
“所以我們來這裏是要接任務咯？”
“是啊，進去以後先跟我走，等下給你很多單子挑選哦～”
“嗯！”
看着艾娅異常興奮的小臉，初雪不由得抿起嘴巴露出一個絕對可以用“狡猾”來形容的微笑。
——嘛，現在就先從背後關系網足足可以逼死一打強迫症的、這家魚龍混雜的介紹所，一點一點消磨掉我們艾娅醬對殺人的熱忱吧～
9 變化
小小的、個頭勉強到成年人腰部再高一點點的女孩，此刻正一臉苦惱的站在一張桌子前。
“這個呢？這個可以嗎？”
伴随着艾娅可愛的聲音，她将一張單子高高舉起給初雪看。
接過單子，初雪捂着下巴沉思片刻，便搖搖頭将單子遞還給艾娅。
“這個也不行啊。布魯托和阿維雖然是搭檔，但是這兩人私下的生活關系并不好，三個月前已經解散了組合，并分別加入了兩個同盟家族。單子上的要求是解決這個組合，也就是說這樣一來會同時得罪那兩個同盟家族……這種幹完就得跑路的一錘子買賣虧大了，所以不能接。”
“那這個呢？”
“貝利塔納爾雖然不會牽扯到什麽背景，但是這家夥是家裏的頂梁柱，有生病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兒需要照顧，殺了他的話也等于間接殺了他妻子和女兒……你願意？”
“不願意。”
艾娅迅速搖頭，然後又跑去翻翻撿撿。
“吶大姐姐，這個……可以嗎？”
“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