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帳子掀開,李太醫從裏面走了出來。

“李太醫,皇後怎麽樣了?”

“回禀陛下,皇後娘娘雖是中了箭,但是幸好只是傷了肩膀,并未傷到要害之處,只是這箭尖帶着倒鈎,還是傷了骨頭,需好好休養一陣子。”

“有勞李太醫,賞!”

慧明帝掀開簾子進去,衛昭月還在昏迷,他看了兩眼便離開了。

他出來之時謝蘭庭正由着李太醫給他包紮傷口,他這才發現謝蘭庭也受了傷。

“十七受傷了怎麽不早說?”

“父皇,兒臣這只是皮外傷,上個藥就好了。”

“既然受傷了,那就先回去歇着吧,秋狩之事先放一邊。”

“是,兒臣謝父皇。”

慧明帝帶着侍從離開了,謝蘭庭放心不下衛昭月礙于身份又不能進去看看,只能先離開。

衛昭月是在劇烈的疼痛中醒來的。

“好疼~”

“娘娘,你醒了?你這是要擔心死奴婢嗎?怎麽好好的出去回來卻受了那麽重的傷。”

阿枝淚眼婆娑跪在床榻前,眼睛都哭腫了。

衛昭月露出一絲虛弱的微笑,“阿枝,你怎麽哭成這樣,我沒事。”

“娘娘,你吓死我了,嗚嗚嗚~”

眼瞅着阿枝要哭個沒完,衛昭月趕緊阻止,“阿枝,我想喝水。”

阿枝抹了抹眼淚,“喝水?好,奴婢去給您倒水。”

衛昭月傷在肩膀,不能輕易動身,阿枝只能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給她。

“阿枝,我這傷太醫怎麽說?”

“太醫說沒什麽大礙,只是輕微傷了筋骨,靜養上一陣子即可。”

“那就好。”

“我雖想拼一把在陛下那裏讨個恩典,但是到底還是小命要緊,我可千萬不能有事,沒命享福可就虧了。”

聽着衛昭月大逆不道的話,阿枝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

“唔唔~”

“娘娘,話可不能亂說。”

“沒事,只有我們兩個人。”

鹿!衛昭月突然想起來自己此番狩獵身上還有重任,一時忘了左肩的傷就要起身,“嘶~疼。”

“娘娘,您這是做什麽,快躺下。”

衛昭月面露焦急,“那個鹿,我沒獵到神鹿,這不是丢人丢到草原了。”

阿枝扶着衛昭月慢慢躺下,“娘娘您就放心吧,太醫幫您包紮好之後貴妃娘娘就自動請纓幫您獵神鹿去了,一個時辰就獵回來了。”

衛昭月這才松下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起碼臉還在。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惦記神鹿呢?”

一聲打趣聲傳來,是鄭貴妃掀了簾子進來。

“拜見貴妃娘娘。”

“起來吧,阿枝好好照顧你家娘娘,她還年幼,別落了病根。”

“是,奴婢謹記。”

衛昭月不敢輕易動身,只能歪着頭可憐巴巴地看着鄭貴妃,“貴妃姐姐多虧你出馬,若是今年獵不到神鹿,本宮可就丢人丢大發了。”

“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想這些,依臣妾看娘娘這傷還不重。”

“貴妃姐姐~”

“好好養傷,陛下說了明日便派人将你送回宮去,圍場畢竟簡陋不太方便養傷。”

“好。”

衛昭月巴不得早些回宮躺着,如今已是深秋,山裏本就比宮裏冷,晚上冷得她都有些睡不着。

若是能回宮,整日吃香的喝辣的,床榻又軟又暖和,簡直太享受了。

秋日裏日頭落得早,衛國公趕在天黑前來了一趟,說是關心衛昭月的傷勢說要來探望探望,衛昭月不想見他,幹脆叫阿枝說她還在昏迷不方便見,衛國公沒說什麽就走了。

第二日等隊伍全都出發去打獵之後,衛昭月被人送上馬車準備回宮。

“皇後回去好好養傷,朕秋狩之後回宮再去看你。”

衛昭月動了動似乎想起身被慧明帝按住,“皇後養傷要緊,切勿亂動。”

“謝陛下體恤,臣妾一定好好養傷。”

“秦嶺,你此前保護皇後不力,朕給你個将功贖罪的機會,由你護送皇後回宮,若有個三長兩短,朕唯你是問。”

秦嶺左手手臂被吊起,正是昨日受了傷,他單膝跪地,“臣遵旨,臣誓死護衛娘娘。”

“陛下,您不要怪罪秦将軍,昨日若不是秦将軍拼死抵抗,臣妾怕是早就被抓走了。”

慧明帝安慰道:“好好好,皇後別急,傷勢要緊。”

衛昭月有傷在身,這一路走得急慢,來時只花了一兩個時辰的路程硬是走了近一天。

她在馬車上睡了醒醒了睡,只覺得腰都要散架時,終于回到宮裏。

戚嬷嬷和幾個宮女看到衛昭月人健健康康地出去卻受了重傷回來,簡直心疼極了。

“娘娘,怎麽會受這樣重的傷。”

“戚嬷嬷你別責怪本宮了,快去備些熱水,本宮要沐浴。”

衛昭月被阿枝扶着,走一步右肩都是鑽心的疼痛,她受了傷只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污,一身黏膩的汗都沒有擦,可把她難受死了。

“娘娘,您這傷口哪裏能見水?”

“嬷嬷你聞聞,本宮都臭了。”

戚嬷嬷湊上去聞了聞,除了衛昭月身上慣常的體香,倒是夾雜着一股血腥味,想來是不太好受。

“娘娘,洗沐浴也可以,得叫幾個宮女服侍您且只能一小會兒。”

衛昭月平日裏沐浴不喜人在一旁伺候,但是這次她受了傷戚嬷嬷是怎麽都不同意了。

“好,嬷嬷。本宮都同意,你快去叫人備水。”

衛昭月忍着痛叫宮女洗了頭發沐了身,這才覺着身上那股難聞的味道散了去。

這回她可以毫無負擔地躺進她香香軟軟的床榻了。

“雪奴,好雪奴,幾日未見本宮都想你了。”

衛昭月不在的這幾日,雪奴老老實實睡在腳踏上的窩裏,衛昭月一回來它便竄上了床。

宮裏的主子位份高的都去了圍場,慧明帝封鎖了消息,旁人都不知道皇後遇襲的事情。

戚嬷嬷心疼她,每日除了湯藥便是變着法兒的叫小廚房給她準備補品,生怕給她的小身板兒留下什麽病根,衛昭月過了幾日悠閑日子,連臉蛋都圓潤了些。

雪奴蹭着衛昭月每日的雞湯骨肉,眼瞅着也肥美了許多,有時夜間從衛昭月身上踩過都能直接将它踩醒,幸好雪奴通人性,知道她受了傷,從不靠近她的上半身,這便苦了她的肚子,簡直成了雪奴的腳墊。

待秋狩結束,大臣們跟着慧明帝班師回朝之時,衛昭月才得到消息,此次秋狩大晉險勝,拔得頭籌的正是十六皇子謝元懷。

“十六皇子得了頭籌?”

正在喝雞湯的衛昭月震驚地瞪大了眼,經過她這些日子的了解,十六皇子雖母族顯赫,其本人卻是少年心性,讀書騎射都并不突出,此次秋狩竟破天荒得了頭籌還勝了草原。

“是啊,陛下大喜,叫十六皇子過完年便去上朝呢,不用等婚後了。”

“倒是挺出乎意料。”

衛昭月突然想起了謝蘭庭,她總覺得十六皇子的頭籌是他的手筆。

她那日中箭痛暈了過去,實則并未完全失去意識,自然是聽到了謝蘭庭的那句“一個不留”。

金吾衛打得那般困難的蒙面人,他的屬下們解決得卻那樣快,甚至最後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他果然并非面上那般平庸軟弱,或許他的蟄伏也是為了那個位置?

“阿枝,陛下幾時回宮?”

“說是未時出發,申時便到了。”

“到時給本宮梳洗一番,前去宮門迎接。”

阿枝不解,“娘娘,陛下都叫你好好養傷了,你何必折騰這一趟。”

衛昭月湊到阿枝耳邊小聲說道:“正是因為受了傷才要多去陛下面前露露臉,不然陛下日理萬機早将我這傷忘得一幹二淨。”

“受了那麽重的傷,總得要點補償,不然這罪豈不是白受了。”

阿枝受教點點頭,“娘娘說的有道理。”

衛昭月撕了一塊雞肉放在雪奴鼻子邊,雪奴張嘴便叼了雞肉埋頭吃了起來。

說到底她這傷源頭也是慧明帝,若不是他這般堅定一切都是她這個鳳女帶來的好運,她怎麽會變成有心之人眼裏的靶子。

看來老話說的沒錯,人老了便開始信這些佛啊命啊的。

到了酉時,衛昭月掐着點到了宮門口候着,她身後跟着烏泱泱的臣子和妃子。

遠遠地瞧見金吾衛騎着高頭大馬在前方開道,待到行至身前,衛昭月領着衆人緩緩跪下。

已入深秋,衛昭月耐不得寒,早早地穿上了披風,右手被帶子吊着,衣領下隐約可見白色的繃帶,顯然是受着傷。她面色蒼白又穿得肅靜,如同寒風中的一朵白梅,素雅又柔韌。

“恭迎陛下回宮,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慧明帝親自下了馬車将衛昭月扶起,“皇後有傷在身還親自迎接,辛苦了。”

“陛下,臣妾不辛苦。”

“皇後,随朕一同乘禦攆回吧。”

話音剛落,衛昭月就察覺到幾道不善的目光,這賞賜後妃乘坐禦攆已是天大的恩賜,更別提是同乘了,先前兩任皇後也只有元後有過這樣的殊寵,而她不過是一個勢單力薄的小小繼後,沒有鳳女的批命她什麽也不是。

她心裏怨念陛下這簡直是将她架在火山烤,面上卻不敢顯露絲毫。

衛昭月受寵若驚道:“謝陛下恩典。”

慧明帝牽着衛昭月上了禦攆,二十四擡的龍攆,兩個人坐綽綽有餘。

衛昭月提起裙擺步上禦攆,不期然地與人群中那雙綠眸視線相撞。

幽深的綠色,好似要将她吸進去。

她腦海中朦朦胧胧響起一道聲音:“昭兒,這是第二次,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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