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什麽第二次最後一次的,他到底在打什麽啞謎。衛昭月對這奇怪的話搞得一頭霧水,連慧明帝都看出來她心不在焉。

“皇後怎麽了,瞧着臉色不大好?是不是體力不支?”

衛昭月擡手捂住右肩,眼眶擠出一滴淚,欲落未落,“陛下,臣妾無事,只是方才不小心牽動傷口。”

惠明帝憐愛地責怪她,“皇後身上有傷歇着便是,非要跑來迎接朕作甚。”

“陛下,這是臣妾該做的,秋狩未能為陛下分憂,迎接陛下回宮這等小事哪能借病推辭。”

“不過臣妾在宮中也關心秋狩的結果呢,聽聞此次是十六皇子拔得頭籌,還勝了突厥的三王子?”

慧明帝撫了撫胡子,“是啊,老十六這次可是給朕大大長臉了,若是秋狩輸給了草原,我大晉臉面何在。”

衛昭月寬慰道:“陛下子孫衆多,各個都是文治武功才華兼備,他們都能為陛下分憂,十六皇子少年英才,為陛下贏下秋狩真是可喜可賀。”

惠明帝感嘆道:“是啊,朕老了,連重孫都入尚書房讀書了。”

衛昭月曉得慧明帝年紀越大對自己的子孫越是忌憚,自然是不願意提起自己老了這件事情的。

她看着慧明帝,眼中淨是崇拜,“陛下不知道民間有一句俗語嗎?姜還是老的辣,陛下的閱歷可是旁人不能比的。”

慧明帝似是被寬慰到了,拍了拍衛昭月的手,“還是皇後貼心,有妻若此乃朕之幸事。”

衛昭月露出一抹甜笑,心裏卻是一陣惡寒,她于慧明帝也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若是沒有鳳女的批命,她不過是路邊的野草。

衛昭月是被禦攆送回玉坤宮的,慧明帝還要在禦書房會見大臣沒空陪她,就派了禦攆送她回宮。

禦書房內,連公公站在慧明帝身側低着頭,幾乎是大氣不敢出。

“陸愛卿,将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陸蒼不緊不慢地跪了下去,“回禀陛下,臣已查清圍場刺殺皇後娘娘的三批人,分別來自太子府、英王府以及突厥。”

“繼續說下去。”

“令皇後重傷的箭矢明顯仿制我大晉慣用的形制,但箭頭所用的精鐵與大晉不同,臣也是将箭頭用烈火熔了之後才發現區別。”

陸蒼話說完禦書房內是久久的沉默,久到深秋裏陸蒼額頭布滿細汗,久到他擔心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會被遷怒。

良久,傳來慧明帝幽沉的聲音,“陸愛卿,起來吧。”

“謝陛下恩典。”

“你說朕是不是太老了,待在這個位置上惹人煩了,朕的兒子一個兩個全都等不及了吧。”

陸蒼剛站起身吓得又跪下,“陛下您英明神武,是百姓民心所向。”

“除了太子和老九,還有誰惦記着朕的位置呢?”

“臣不敢妄言。”

慧明帝嘆了一口氣擺擺手,“罷了罷了,朕也不給自己添堵了。都叫你起來了,還跪着做什麽。”

陸蒼麻溜地從地上爬起,擦了擦額頭的汗,“是。”

“好了,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朕想想。”

“是,臣告退。”

陸蒼靜悄悄地退了出去,書房內一時又陷入了平靜。

“連瑞,朕累了,扶朕去歇息一會兒。”

“是,陛下。”

連公公忙走過來攙扶着慧明帝起身,他嘴巴張了張似乎是想說些什麽,最後又什麽都沒說。

天子與臣子,父親與兒子之間的事情,沒有他一個奴才插嘴的事。

皇後圍場遇刺一事似乎就這樣被揭了過去,既沒有聲勢浩大的調查也沒有問責。

只是宮裏突然辟了一處宮殿設了個道觀,清風觀的道長被慧明帝接進了宮中為他煉制丹藥。

近日宮中無事加之衛昭月受了傷需要好好休養,她幹脆便停了妃嫔們每月的請安,自己躲在玉坤宮中樂得清閑。

最近正是吃梨子的季節,衛昭月躺在床榻上,谷雨坐在腳踏上,手中拿着銀叉,戳起一塊梨肉放進衛昭月嘴裏,旁邊的雕花四腿方桌上擺着她方才吃完的藥和補品。

“好甜。”

“娘娘若是喜歡吃這貢梨,奴婢再去內務府領。”

“過幾日叫小廚房用銀耳、枸杞、冰糖炖梨湯喝。”

“是,奴婢遵命。”

“娘娘,貴妃娘娘來看您了。”

喜兒在殿外禀告,衛昭月聽到聲音一激動擡頭便牽扯到了傷口。

“诶唷,好疼。”

“娘娘您小心些。”

衛昭月被谷雨托着後頸緩緩躺下,“快,快請貴妃娘娘進來。”

“你瞧瞧你,這麽冒失,在殿外就聽到喊疼了。”

鄭貴妃逆着光掀起珠簾進來,衛昭月一時看呆了。

“貴妃姐姐,你怎麽來了?”

“臣妾來看看您傷勢恢複得怎麽樣了,順道送些補品。”

衛昭月一聽補品頭都大了,“貴妃姐姐求你了,本宮這些日子不是喝藥就是喝補品,舌頭都快嘗不出味兒了。”

“這可不行,太醫說你箭傷雖未傷及肺腑,但是到底傷到了筋骨,要好生休養,切不可仗着年輕不拿身體當回事。”

鄭貴妃走到床邊坐下,仔細瞧了瞧她的臉,還有些蒼白,到底那日失了太多血,一時半會兒也補不回來。

“知道了,貴妃姐姐,你已經叮囑過好多次了。”

“還不是你太不叫人省心了。”

“本宮冤枉啊,這所有的湯藥補品,可是一滴不剩都喝完了。”

衛昭月最是惜命,她一心想着以後享福的日子,哪能讓自己年紀輕輕就落了病根。

鄭貴妃瞧着衛昭月又要亂動,伸手便按住了她,“不得亂動,若是崩了傷口怎麽辦?”

“不會的,都愈合了,就是最近癢得緊。”

“可不能亂碰,小心留疤。”

“對了,下個月的冬日宴在靜園辦,今日淮陽公主給臣妾遞了帖子想請娘娘和臣妾去散散心。”

“冬日宴?這是做什麽的?”

鄭貴妃一愣,“娘娘閨中之時沒去過?”

衛昭月搖搖頭,“沒有。”她往日在府中沒什麽機會參加這些小姐們的聚會,一來衛國公府式微京中貴族瞧不上他們,二來她只是個庶女沒人在意。

鄭貴妃頓時對衛昭月又添了三分憐惜,“這冬日宴是每年立冬日舉辦的宴會,本是為了迎接冬日,這時間久了便成了京中貴族少爺和小姐們相看的宴會,大家年齡相仿,飲酒吟詩、撫琴作畫,也十分有意思。”

衛昭月來了興致,她還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宴會,去瞧瞧也好。

“那便去瞧瞧吧,反正窩在宮裏也是閑着,只是娘娘你這傷...”

“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呢,到時應該就好得差不多了。”

鄭貴妃欣然答應,“好,那到時候臣妾同娘娘一同去熱鬧熱鬧。”

日子有了些許盼頭便過得快了許多,衛昭月在玉坤宮深居淺出,每日除了休養喝藥便是學習看賬本,處理宮中各項事務。

轉眼便到了冬日宴的日子,阿枝備了好幾身衣裳給她挑選,“娘娘,您瞧瞧穿那一身兒?”

“本宮又不是冬日宴的主角,穿得那麽隆重做什麽?”

“娘娘您難得有機會出宮去,加上好不容易養好了傷,穿身鮮亮的裙子心情也好啊。”

“這條是先前金陵織造司進貢的雲錦做的裙子,娘娘何不試試?”

衛昭月摸了摸裙角的織銀水紋,“行,就穿這身兒吧。”

阿枝為衛昭月穿上厚實的披風,順便往她手裏塞了個銅鎏金的手爐,衛昭月畏寒一到冬日便手腳冰涼,早早地就用上了手爐。

衛昭月和鄭貴妃坐了一輛馬車到的靜園,淮陽公主穿着一身紅色宮裝,裙擺上是金線繡的滿幅牡丹,牡丹花型的紅寶石頭面襯得她雍容華貴,她早早地就在門口等着,“兒臣恭迎皇後娘娘、貴妃娘娘。”

淮陽公主今年三十有五,是慧明帝最寵愛的公主,衛昭月自然對她客氣三分。

“公主不必多禮。”

“娘娘随兒臣來。”

剛進園子衛昭月就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全場穿得最暖和的,眼前滿眼的青蔥少女,一個個花團錦簇、纖腰楚楚,若不是呼吸間都帶着的涼氣,她還以為這是春日宴而不是冬日宴。

“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公主殿下駕到~”

本來熱熱鬧鬧的人群瞬間靜了下來,似乎是沒想到一場冬日宴竟會引得皇後和貴妃親自前來。

“拜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公主殿下。”

在座的雖是王公大臣家的子女,卻也沒有多少人見過衛昭月,只有一部分人在秋狩之時遠遠地瞧見一回,一時都有些拘謹。

“免禮,本宮今日是受公主之邀前來熱鬧熱鬧,可不要因為本宮打擾了你們的興致。”

“是~”

人群中有膽大的直直地盯着衛昭月,似乎是沒想到傳聞中被天機老人親自批命奉為鳳女的皇後娘娘竟然是這副...稚氣未脫的模樣。

衆人起身,衛昭月這才瞧見人群後面的那張熟面孔。

衛昭月一愣,是衛若曦,她怎麽會在這裏。

比起衛昭月神色自若的模樣,衛若曦的心情就不那麽平靜了。

她看向衛昭月的眼神充滿了嫉妒和怨恨,這般衆星捧月的本應是她啊,何時輪到衛昭月這個庶女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衛昭月似乎是沒看到衛若曦的眼神,轉過頭去和淮陽公主說話。

“公主,聽說你這靜園在冬日別有一番風景,我們去別處轉轉可好?我們在這裏,他們怕是有些放不開。”

“好啊,娘娘随兒臣來。”

衛若曦看着衛昭月目不斜視地離開,袖中的拳頭緊緊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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