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興師問罪

耿軍和小朱來的時候, 正是午飯時間,大家都在。賀新華老金吳劍他們也在。

大家一看有熱鬧可看,都興奮起來, 不少人端着飯盒邊吃邊看熱鬧。

李衛紅一聽有人來找楊姐的茬, 把飯盒一放, 撸起袖子就沖上來。

耿軍嫌惡地朝李衛紅擺擺手:“我來找楊君蘇,跟你沒關系,你到一邊去。”

李衛紅怒目而視:“你敢挑釁我們楊姐, 就是我們大家的事。”

李衛紅的話也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小路他們也跟着起哄:“就是啊, 姓耿的, 聽說你以前差點搶了我們楊姐的工作,怎麽着, 要公報私仇了。你好大膽子呀。”

耿軍:“……”

小朱趕緊笑着向大家解釋:“大家不要誤會, 我們今天不是來吵架的,是有事問楊同志。”

楊君蘇站了出來, 說道:“兩位, 你們有話就說吧。”

耿軍用陰沉沉的目光看着楊君蘇,沉聲問道:“楊同志,是你讓家屬們去種菜的?”

楊君蘇和氣地解釋道:“不是我讓, 是她們積極主動地要來幫忙。因為咱們大家吃的蔬菜是總場送過來的,費時費力是一方面, 還不新鮮。開荒和春播是重體力活, 身體缺乏營養可不行。這些家屬大部分是軍人家屬, 覺悟非常高, 一聽說我們有難處都來幫我的忙。怎麽, 耿同志, 你也想來幫忙?”

耿軍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大義凜然地說道:“楊同志,現在最重要的是春播和基建,多一個勞動力是一個,大家都在想盡辦法支援農場建設,你倒好,不但不支援,反而把勞動力抽調走。你們女同志就是太沒有大局觀念了。”

楊君蘇臉色一變,指着耿軍大聲說道:“耿軍同志,春播和基建當然很重要,可是同志們的夥食也很重要,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錢沒了怎麽革命?還有就是,你對我有意見可以随便提,我是一個能接受批評的人。但你不該因為我而诋毀全體女同志,什麽叫我們女同志沒有大局觀念?這是無産階級同志說的話嗎?是人說的話嗎?那些軍人家屬們要是沒有大局觀,人家會願意從全國各地來到咱們這犄角旮旯裏受苦?人家要是沒有大局觀,會幫着種菜,會去田裏義務勞動?”

楊君蘇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李衛紅激動地高喊道:“打倒耿軍,他歧視婦女同志。”

楊君蘇嚴肅地說道:“耿軍,你今天必須跟在場的以及不在場的所有女同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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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女同志大聲喊道:“道歉,你必須道歉!”

耿軍呆呆地看着這一切,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話會引起這麽大的風波。

小朱也是心有餘悸,他也是這麽想的,只不過是耿軍說出來了而已。

種菜的家屬們聽說消息後也趕了過來,圍着耿軍就罵。

“我說小耿同志,你說的确實不是人話。你說老娘沒有大局觀念,你有?”

“我看你娘才沒有大局觀,因為她生下了你,要是沒有你,咱的大局好得很。”

“就是就是,我們可不是農場工人,我們也沒有工資,我們想跟誰幹就跟誰幹,就連農場領導都管不着,你算哪棵蔥?我們給你臉了?”

“就這麽二十多個人,還能影響春播和開荒了?我們種菜不是開荒?”

這些家屬們潑辣爽利,罵得耿軍擡不起頭來。

小朱直接吓到了。幸好,他嘴慢一步,要不然,被圍攻的可能就是他。

小朱也顧不上耿軍,趕緊擠出人群想溜走。

楊君蘇卻突然叫住他,笑吟吟地問道:“朱同志,你剛才說要問什麽?”

小朱連連搖頭:“沒、沒什麽,我是陪耿軍一起來的。”

楊君蘇笑着說:“小朱啊,你交朋友可要謹慎呀。”

“嗯嗯。”小朱落荒而逃。

耿軍也支撐不住,狼狽地逃走了。

等耿軍和小朱走了,楊君蘇站在人群中央,十分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向在場的女同志們道個歉,本來是我個人的事,結果卻連累了你們。”

大家紛紛安慰楊君蘇:“這關你什麽事啊,都是耿軍的錯。你別生氣啊。”

家屬中的田翠翠說道:“小楊,你別聽他們的,你做得很好,比他們強多了,他們就是妒忌你。越是這樣,你越要加油,給咱們女同志争臉。”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楊君蘇發現家屬中田翠翠表現不錯,人勤快能幹,說話爽利,還識字。

她也有心結交田翠翠,就感動地說道:“謝謝嫂子,我本來有點心灰意冷,被你一鼓勵,我又重新鼓起了勇氣。”

田翠翠咧嘴笑了。

胡東海得和情況後,把耿軍狠狠地訓斥了一頓,還責令他寫了一份檢讨,向廣大婦女同志道歉。

耿軍這幾天灰頭灰臉的,小朱對楊君蘇也心存忌憚,沒敢再招惹。

家屬種菜的事沒人再提了。

春天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菜籽種下去,很快就長出了芽。幾天一個樣兒。大家瞧着歡喜,幹勁就更足了。

楊君蘇選田翠翠為家屬隊的隊長,田翠翠做事十分積極,她還向楊君蘇提出綠化整潔家屬區的建議,楊君蘇欣然允許。

這些家屬們除了種菜,還幫忙打掃路面,楊君蘇又寫了一份報告,申請開辦小型養豬場和養殖場。

養豬場牽扯太大,沒批下來,養殖場批下來了。沒兩天,場部就派人送來三百只雞仔和五百只鴨仔。她讓田翠翠負責這塊,田翠翠又給她推薦個助手林哲。

耿軍和小朱來興師問罪,不但沒有起到打擊楊君蘇的作用,反而讓她的名聲更好、名氣更大。

而耿軍的名聲則是一落千丈。那些家屬回到家裏自然會跟自己的丈夫兒子提起這事,那些轉業軍人對耿軍的看法也發生了轉變。這個小夥子做事不周全,連人話都不會說,跟人家小楊差遠了。

胡東海暗地裏氣得咬牙切齒的,他已經準備要換助理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而陸長安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他對小朱說道:“你不要跟老胡的人混在一起,免得影響咱們的名聲,明白嗎?”

小朱趕緊解釋:“平常我們并不常在一起,這次是耿軍特意叫上我的,不去又不好。”主要是他們小看了楊君蘇,覺得她一個年輕女同志,他倆一指責,說不定就吓着了。哪知道人家是四兩拔千斤,随随便便一句話就讓耿軍陷入了輿論的旋渦。

小朱暫時不敢招惹楊君蘇,但他也一直在默默地關注着她。他越關注越震驚。楊君蘇精力充沛,就沒有不搞事的時候,而且人家很有章法。

現在她分管的那一片地方,基建工程進展迅速。商店已經蓋好了,正在粉刷,過些日子就可以營業了,郵局和招待所正在蓋着。農業那一塊兒,大家的勞動積極性非常高,速度也比別的地號快很多。

楊君蘇不只忙工作,她沒事也在默默觀察着胡東海和陸長安。陸長安似乎不把宋要武放在眼裏,她心中不由得一喜,這世上誰的輕視和低估她最喜歡?敵人的。當年她就是利用對方輕視她的心理,逆風翻盤,讓業內人士大跌眼鏡。

凡事幹多了,都過上瘾的,好想再來一把。

楊君蘇思索幾次,就開始行動了。

她注意到小朱在默默關注她,很好,她在關注對方。于是,她不着痕跡地找了個機會接近小朱。

她用隐晦又含蓄的羨慕語氣說道:“朱同志,你這樣真好,不像我,天天忙得腳不沾地的。”

小朱試探道:“我看你不是挺喜歡忙碌的?一天到晚閑不住。”

楊君蘇一臉無奈:“你以為我想啊,哪個女孩子不想坐在辦公室裏,喝喝茶看看報,聊聊天剪剪指甲,我沒那個命啊。我家窮,又沒有兄弟依靠。”

小朱恍然大悟,同時又多了一絲絲憐惜和理解:“怪不得呢。”

楊君蘇又說:“反正我一個女孩子也不懂得那些大方向大方針,我只知道做好眼前的事,宋科長既然點了我管事,我就不能丢她的面子,更不能丢了我爸的面子。我殚精竭慮如履薄冰,偏偏小耿還找我的事兒,你說這人怎麽這麽壞?我們好歹從小就認識,結果他咬起人一點也不嘴軟,反而朱同志你對我手下留情。”

小朱不由得一陣心虛,他不過是沒來得及出手罷了。

楊君蘇誠懇地說道:“朱同志,真是什麽領導就有什麽樣的手下,陸同志風度翩翩,斯文儒雅,光明磊落,從不屑使用小手段,你跟他一樣。看你這長相,濃眉大眼,一臉正氣,我就知道你也是個正人君子。”

小朱心裏頭像有一根羽毛輕輕撓着似的,舒服又癢癢。

楊君蘇看看四周,說道:“今天就聊到這兒吧,我可不敢跟你呆久了,因為我發現有不少女同志私下裏很關注你,我跟你說話多了,怕被人妒忌暗地裏套麻袋。”

小朱忍不住大笑起來。

楊君蘇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對了,我跟你說,你別告訴別人,耿軍要被胡東海放棄了,胡東海準備換個助理。你說他拼上自己的名聲為領導沖鋒陷陣,到最後卻被放棄了。他一個小年輕,初出茅廬就得到這樣的待遇,以後前途可全完了。我們女同志心軟,哪怕他家人這樣對我,他這樣對我,我對他還是一有點友情在的。而且還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胡東海要放棄耿軍,他誰也沒說,但不用說,楊君蘇也能猜到,又不是多難的事。所以她故意透漏出來,小朱肯定忍不住告訴別人,到時候場面就熱鬧了。

小朱怔了一下,随即也覺得不是不可能。耿軍因為此事,名聲變差了。他本來也不是多能幹的人,被換掉很正常。

楊君蘇說完這話就迅速離開了。

小朱到底還是忍不住把這事告訴了陸長安,陸長安的反應很平淡,小朱轉頭又告訴了他的好朋友,他的好朋友也有好朋友,于是,關于耿軍要被換掉的消息不到一天就傳到了耿軍耳朵裏。

耿軍是面如死灰,要是真被換掉,他的面子他爸的面子全完了。他以後在基建科也是灰頭灰臉,前途無光。

他心裏着急,也沒有別的辦法,趕緊托人讓自己的父親耿忠過來商量對策。

耿忠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忍不住罵兒子:“你誰不好招惹,惹楊君蘇那個瘋姑娘。她可是誰都敢怼。你要對付她也不能當衆呀,悄悄摸摸地不行嗎?”

耿軍問道:“爸,那我這次的危機怎麽度過?胡科長要是把我撤了,我就全完了,大家以後都覺得我不堪大用。”

耿忠也急,但他畢竟比兒子多了幾十年的經驗,很快就想出了一個主意:“咱只能以毒攻毒,咱散播一個流言,說你去找楊君蘇是胡東海的主意,他想打擊宋要武,所以就先打擊她手下的兵。見你沒成功就棄車保帥。這個流言一出,他為了顧全體面,也不能換了你。”

耿軍道:“可是這樣一來,就影響了胡科長的名聲,他競争場長是不是就更沒希望了。”

耿忠平淡地說道:“你以為他真的有希望嗎?大家都說這次場長的人選早就內定了,他和姓宋的不過是陪跑的,明白了嗎?再說了,你的體面和名聲沒了,他當沒當場長跟你有什麽關系?”

耿軍一想也是,于是便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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