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唐清跟霍頓從訓練場出來後并沒有去醫務室。

霍頓并不喜歡跟軍醫打交道,非要回家去:“我家裏有藥,吃一點睡一覺就好了。”

“家裏有藥嗎?”她打掃過霍頓的房間無數次了,但卻不記得哪裏見過藥。

“有。”霍頓堅持道。

唐清沒辦法,只能陪着他回家去了。

柏修斯那邊她沒有理會,可以說是故意忽視。她并不想在霍頓面前跟柏修斯吵起來,萬一讓霍頓知道她喜歡過的那個alpha就是柏修斯,事情不知道會發展成多糟糕。

當然了,她不知道的是,按她的标準來說事情已經糟糕透頂了。

她跟霍頓出來的時候,柏修斯并沒有攔住他們,只是在她走過他面前時對她說了一句。

【我對你很失望。】

失望什麽?

失望她不再喜歡他,還是失望她對他态度的變化?亦或者是失望她找了霍頓這樣一個衆人眼中不合格的omega,并且還想着跟這樣一個人度過終身?她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其一,也有可能都有,或者以上都不是,正确答案是別的。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時候讓柏修斯真真正正地失望一次了,也是時候讓他開始習慣失望了。

她跟柏修斯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她一切以柏修斯的意願為主的日子也過了太久了。所以柏修斯會認為她這種行為不正常也不奇怪,她自己也覺得不正常。

她甚至連跟對方坐下來有一說一好好談一談的勇氣都沒有,只想着趕快把自己要說意思說完、要表的忠心表完,希望柏修斯能夠知情知趣地離開,也希望霍頓能夠明白她的心意,真正地敞開心扉來接受她。

她真的特別想特別想,就像在高考時最關鍵的一道選擇題上猶豫不決了許久,最後閉着眼心一橫直接蒙了下去一樣,她不去想什麽結果,只是單純地想趕快地邁過這個坎兒,過了這折磨人一刻。

之後是好或壞,都留給之後。

沒錯,這種行為是逃避,她承認。

就像她這一個月以來的“選擇性失憶”、從不主動去想柏修斯一樣,都是逃避。

可是她是真的發自內心地希望柏修斯對她也可以這樣,選擇性失憶,不理她,然後在時間的沖刷下等待着,總有一天,他們能夠回到過去簡簡單單的關系,回到柏修斯期望的距離和位置。

她想得很好,但現實并不總是這樣安排。

比如,她知道柏修斯會來H區,卻從沒料到他會直接成這個樣子,跑到了軍營裏來,甚至跑到了霍頓面前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柏修斯會直接挑釁霍頓,想必是已經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他們的關系。

比如,她總以為自己在面對柏修斯的時候會鎮定自若,坦然處之,卻沒想到連說個話都沒辦法做到心平氣和,句句夾針帶刺,跟對方針鋒相對。

比如,她連找個好場合,将霍頓正大光明地好好介紹給自己的家人都沒有做到。

她什麽都不想談、什麽都不想做,卻想要問題就這樣迎刃而解。

不怪柏修斯說“對她失望”,她對自己也挺失望的。

她并不“清醒”,不僅不,還糊塗得大了。

一路上霍頓都沒怎麽開過口,他可能是真的不太舒服,臉上沒有一絲平時的溫和和笑意,格外地沉默。他的頭發半紮着,一半散在兩頰。如果不是那兩縷活潑的墨綠卷發,他看起來也許會更冷硬一些。

到了霍頓的鋼筋小樓外,霍頓一擡手,激光掃過,門便打開了。

他拉着唐清走了進去,門在後面自動關上。

霍頓并沒有立刻去吃藥,而是直接坐到又硬又冷的長鋼椅上,斜靠在椅背上一手虛虛撐着額頭,眼睛微微阖上,一臉疲憊。

“上校,你的藥呢?我去給你拿。”唐清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以為他真的難受得厲害。

霍頓沒有告訴她藥在哪裏,只道:“你陪我坐一會兒。”

唐清:“我給你把藥拿來吃了再……”

霍頓又說一遍:“你先陪我坐一會兒。”

說這話時,霍頓的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語氣中的疲憊清晰可見。

唐清挨着他在鋼板椅上坐下,剛挨過去霍頓就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對方的手掌很燙,溫度高得不正常。

“但是……”

她還是想先讓霍頓吃藥,可是話沒有說完,霍頓就把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即便是已經渾身乏力了,他也只是虛虛地靠着,稍微挨着一點,大部分支撐的力量還是在他自己的身上。

可以說,這種虛靠的動作比他自己坐着什麽都不靠更費勁。

唐清對霍頓這樣帶着“示弱”意味的動作首先感到了驚訝,緊接着便心疼了起來。

她摸了摸霍頓稍稍發燙的耳朵臉頰,輕聲道:“上校,如果累的話我們去床上,先吃一點藥降溫吧,好嗎?”

霍頓沒說話。

她又心疼又自責:“都怪我昨晚做得太過了,都怪我。”

雖然事實上是霍頓按着她做的,中間好幾次她想停下來都不行,一直把她完全榨幹了才放過,瘋狂地不可思議。

霍頓在她的肩膀上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離她又近了一些,額頭都抵到她的側頸了。

“中尉。”霍頓喊她。

“嗯。”唐清握住他的手,聲音極盡溫柔,“我在。”

霍頓又不開口了。

過了一會兒,又喊了她一聲。

唐清感受到自己手上覆蓋着的那只手越來越用力,心中隐約也察覺出了不對。

她用另一只手疊在霍頓的手上:“我在。”

霍頓又沒有聲音了,閉着眼在她身上靠了很久,要不是肩膀上的重量并沒有增加,她肯定都以為對方睡着了。

在這樣的沉默中,她開始慢慢地意識到了什麽。

她想到昨晚,霍頓突然的召喚和瘋狂的求愛;今天早上的不告而別;想到他在面對柏修斯時不太正常的冰冷反應;以及現在這種明顯情緒不高的奇怪沉默。

她有了一個很糟糕的猜測。

可是她并不能确定她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她也不太敢求證。

于是,一人份的沉默變成了兩人份的沉默。

又過了好一會兒,霍頓把頭從她肩膀上挪開:“我去睡一會兒。”

唐清連忙道:“你的藥在哪裏,我給你拿,先吃了藥再去睡。”

“沒有藥。”

“什麽?”

霍頓笑了笑,将自己滾燙的額頭抵她的額頭上:“我騙你的,我沒有藥,我只是想騙你跟我一起回來,結果你真回來了,小傻瓜。”

唐清擔心得不得了,沒有心情跟他說笑:“沒有藥你還騙我跟你回來,我應該堅持帶你去醫務室的,真是的,你怎麽能這樣拿自己的健康說笑。”

說着,她把霍頓拉着上了樓,讓他換了睡衣躺到床上去。

霍頓按她說的做了,乖乖地換了衣服上了床。

唐清去取了一些冰水裝袋,用毛巾包好拿過來,見他已經躺好了便把冰袋小心地放在他的額頭上:“先這樣降降溫,你等下我,我出去給你買藥。”

霍頓拉住她:“你陪陪我。”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幹澀,又低低的,不由讓唐清心軟了許多。想着這人平時那強硬的模樣,生了病都變傻了。

她溫聲哄道:“等會我把藥買了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霍頓沒有回她,只是直直地看着她喊了一聲:“中尉。”

唐清:“嗯。”

霍頓:“清清。”

唐清一愣:“嗯。”

霍頓看着她笑了,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問:“我是不是有點燙?”

“不是有一點。”唐清心疼地摸摸他的頭,“是很燙,所以我必須去買藥知道嗎?很快就回來了,不吃藥不行的,你這樣會越來越難受的。”

霍頓看着她笑眯眯地“嗯”了一聲。

看他燒得傻乎乎的模樣,唐清心裏的擔心更重了。她低下頭吻了吻霍頓的臉頰,然後站起來再次保證:“我很快就回來。”

說着,她便從抽屜裏翻出一個環保袋疊好放在兜裏,然後準備出卧室。腳都已經邁出去了,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霍頓一眼,再次保證:“等下就回來陪你,你可以先睡一會兒。”

霍頓點頭。

看着突然溫順無比的霍頓,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突然有些難受。

說不出來具體為什麽難受,只覺得霍頓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就算真的病了不該是這個樣子。他應該是最頑強最打不倒的,就像他們的初次見面,即便遭遇陷害即便被毫無經驗地她折騰了一夜,第二天也能夠不正經地跟她打嘴炮,嘲笑她新手技術差。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她在開着的門口站了好幾秒,擡手揉了揉不太舒服的心髒,輕輕嘆了口氣,在真的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霍頓的聲音。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騙你回來嗎?”

她停住腳步回過頭。

霍頓看着她,自問自答:“因為我怕。”

唐清下意識地問:“怕什麽?”

霍頓笑了笑:“你喜歡的人來找你了,我怕你跟着他走了就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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