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怨氣

幾個警察腳步匆匆地踩着雨水快步走來,腳下混合着灰塵的雨水濺起細小的水珠,讓他們的褲腳迅速染上不甚明顯深色。

他們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只是沖向明顯有問題的人群。

“呲——”

很明顯的一聲電流的聲音響起,讓衆人下意識地往亮起的路燈看過去,懷疑是不是燈泡要爆掉。

然而路燈只是閃了閃,頑強地屹立在風雨中,證明自己質量堅固可靠。

已經被突然出現的鬼影,吸引走全部注意力的年輕父親,卻只是看到捂住他兒子的鬼爪,像是被什麽東西電到一樣,猛然從他兒子的口鼻上彈開。

紅色的窗簾布,唰一下掉落在地上,伴随的是小男孩兒“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人群讓出一道缺口,幾名警察依次走進去,立刻有人把渾身濕透,顯然已經暈過去的小男孩兒從地上抱起來:“怎麽回事?”又看到臉色慘白的年輕父親,“你這個人怎麽當爸爸的?”

年輕父親卻像是被這麽一句話啓動了什麽開關一樣,臉色青白視線卻明顯渙散地“看”着一個方向,突然抱頭尖叫:“啊——啊啊啊啊!”

除了抱着小男孩兒的年輕警察之外,另外幾名顯然年紀比較大一點的警察,眼看着當事人無法溝通,此刻已經去周圍了解情況。

事情并不難解釋。

小區的監控雖然畫面的清晰度不是特別高,但也足夠能夠保證還原事情的過程。

救護車到的時候,警察已經把所有信息都了解了,不禁一個個露出……嚴肅的表情,格外嚴肅!

這種未成年犯罪事件,說好處理也好處理,說難處理那是非常難處理。

這件案子顯然屬于未成年過失殺人,考慮到嫌疑人的年齡,那必然只能負民事責任。

簡單來說,就是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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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家庭會在無奈之下,願意接受這樣的賠償方式;但是大部分家庭,其實是很難接受的自己的孩子以這樣的一個方式,離開人世的。

在剛才短暫的調查過程中,他們已經大致了解了受害人的情況——謝禮,振德中學的學生,剛畢業,三年來一直是年級第一。

将心比心,如果這是他們自己的孩子,遭受了這樣的意外,他們把這對肇事父子生撕了的心都有。單純賠點錢,誰會願意?

更何況死者的家庭情況應該并不差。從他們粗略清點的死者的物品中,那一臺最新款的手機就能說明一點問題。而且振德中學裏的學生,有幾個經濟條件不好的呢?反倒是嫌疑人父子的經濟條件,可能不那麽好。

“唉……”警察滿腦門官司。本來賠償就很難解決問題了,如果賠償不到位的話,後續矛盾處理起來肯定會激化,又涉及到未成年人……

年輕的警員敲了敲門,身上的衣服還有點濕,臉色不是很好看:“隊長,您要不要去和那位嫌疑人父親聊一聊?或者給他申請一份精神鑒定?”

老警察板着臉斜睨過去:“怎麽?”這案子就是一個熊家長帶着一個熊孩子作出來的。他會讓自己站在公正公平的立場去辦案,但并不能否認自己對這對父子的厭惡。

年輕警員小聲說道:“他艱稱自己見到了鬼。”

“呵。”老警察沒控制住一聲冷笑,“我看是他心裏面有鬼。”

其實并沒有住在熊家長心裏面的鬼,這會兒正飄在肉眼不可見的一處虛空。

外面依舊是瓢潑大雨,但是厚重的鉛雲已經逐漸消散,路燈也重新熄滅。

謝禮微微低着頭,看了一眼被各種人群包圍的知禮新苑。在看到從出租車上下來的薛華的時候,他的視線停留了一瞬,很快又把眼睛對準了前方。

在還活着的時候,謝禮只是一個普通的有些蒼白瘦弱的高中畢業生。除了顏值超出平均線,讀書成績遠遠超出平均線之外,他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小書呆。

但是現在,如果認識他的人能夠看到他,肯定一點兒都認不出來。

要說以前的謝禮,就是一個因為一直有些倒黴,有時候會顯得有些微微的喪,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很樂觀的一個少年。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他會時常露出腼腆的笑,然後就會顯出兩個小酒窩。

十八歲的男孩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明明已經可以看出将來的菁英形象,然而就因為這軟到甚至有點甜的笑容,總是和高冷沾不上邊。

然而現在這個在以往總是看上去有些綿軟的少年,明明是同樣的一張臉,卻像是寶刀開鋒了一樣,迅速變得銳利起來。

其實變成厲鬼的形态,謝禮的樣貌并沒有太大的改變,最多就是眼睛從黑白分明,變成黑紅分明;常年不見光的死宅蒼白色的皮膚,變成了充滿死氣的灰白色,一雙手變得更像是爪子,另外就是有點……青筋暴突,完全可以假裝是靜脈曲張。

總體來說,還是一個形象很不錯的厲鬼。

去世不久的謝爺爺就很自豪,對着自家不知道第幾代的老祖宗介紹:“老祖宗,這就是我孫子。小夥子長得精神吧?”

謝爺爺的身上沒有穿死者統一制服壽衣,而是和身前一樣,穿着白汗衫大褲衩,手裏面還拿着一把舊蒲扇,活似六月天的傍晚還能夠熱到鬼一樣。

站……飄在他身邊的老祖宗,道骨仙風輕衣廣袖,看上去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

兩個鬼相似的面貌,不難看出他們身前确實同出一脈,就連謝禮也和這位老祖宗長得有些相似。

厲鬼赤紅的眼睛似乎也像是疑惑一般,直直地盯着老祖宗的臉,眼皮都不帶眨的。

老祖宗果然很滿意,點了點頭:“不錯不錯。”他突然伸手拍了拍厲鬼的腦門,“就是有怨氣,也忒倒黴了一些。”

原本一動不動的厲鬼,被老祖宗這麽一拍,猛地掙紮了一下。一道白绫的伴随着他掙紮的動作顯現出來,又很快隐沒在虛空。

看似柔軟脆弱的白绫,實際上卻非常牢固,伴随着厲鬼掙紮的動作,若隐若現。無論厲鬼的動作再怎麽劇烈,都沒有撼動白绫分毫。這讓厲鬼的動作,看起來不像是掙紮,更像是輕微的抽搐。

厲鬼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放棄了嘗試,繼續一動不動地盯着面前的老祖宗。

“哎呀,阿禮,我是爺爺啊。”謝爺爺一個新鬼,明顯還沒有熟練掌握鬼的技能點,一個用力飄過了頭,差點被一道雷劈重,心驚肉跳地急匆匆飄回來,拍了拍自己眼睛紅了點的孫子,好聲好氣地給孫子介紹,“別動別動,小心別弄疼了。來來來,過來叫祖爺爺,讓祖爺爺給你包紅……白包啊。”

老祖宗翻了個真·白眼,刷刷白的那種,沒好氣地說道:“你倒是會給小子讨巧。”

謝爺爺搓了搓手,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是知道您一定有好東西嘛。您看看乖孫現在的樣子,多造孽啊,年紀小小的就去了不說,還莫名其妙變成了厲鬼……”

謝爺爺心裏面那叫一個愁啊。他本來以為死了就死了呗,心裏面就是有點遺憾死之前沒見到孫子。

沒想到就因為他這麽一點執念,在頭七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之後,就跟在了孫子身邊。

他看着孫子不開心的樣子,甭提多心疼了。可是他又能怎麽辦呢?他一個新鬼,連托夢都沒辦法。

對新鬼而言,總共有兩趟去地府的免費班車。

一趟是頭七,大部分新鬼都會乘坐這班列車。

如果新鬼心有執念的話,他們就無法真正的離世。

大部分鬼雖然都會有心願未了,然而很少會産生執念。而且人死後的七天內,其實都處于懵懵懂懂的狀态,很多鬼都并不會意識到自己死了,大部分都會遵循自己以往的生活軌跡去活動,處于一個類似夢游的狀态。

或者有一些鬼有執念的話,這些執念也很輕。譬如謝爺爺,他生前死後都非常疼愛孫子,尤其謝禮馬上就要出高考成績了,還說過這次考得不錯的話。老爺子在心裏面就暗搓搓地期待,說不定孫子能給他們家考個什麽高考狀元出來呢?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在謝禮的高考分數出來之後,無論分數高低,謝爺爺的執念都會消散,然後就會乘坐七七的那一趟加急列車,直接到地府報道,快速審核有沒有過錯,如果沒有過錯,或者過錯比較輕微的話,就可以直接投胎去了。

近一百年來,地府鬼□□炸,在對待新鬼投胎的問題上,放寬的政策不是一點兩點。還有一些新的惠鬼政策,譬如生前幹的壞事不多,情節不夠嚴重到送去地獄的,原本是需要在地府排隊等上幾十上百年才能去投胎;現在不用等了,直接投畜生道。

現代人口衆多,消費的食物也多,飼料雞什麽的個把月就能出欄,多輪幾次就可以去做人了。

關于這些地府常識,作為新鬼的謝爺爺是不知道的,都是這位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謝家老祖宗告訴他的。

當然,哪怕謝爺爺知道這一些,哪怕現在謝禮死了,他的執念也會很快消失。

執念這個東西需要力氣來維持。時間能夠消磨一切,不僅适用于人,更加适用于鬼。大部分鬼的那點小執念,都熬不過七七四十九天。

相對來說,含有怨氣的鬼,執念不容易消除。但也有一個壞處,那就是他們更加容易被怨氣支配,到最後變成厲鬼。

謝爺爺圍着孫子團團轉了兩圈,突然一拍手:“不對啊,老祖宗。您不是說厲鬼都是沒有神智的嗎?我怎麽覺得乖孫還認得我?”老祖宗去拍乖孫的時候,乖孫的反應很大;他拍拍乖孫,乖孫沒什麽反應,看着還有一點親近的意思。

他拍了拍厲鬼的頭發,又拍了拍肩膀,再拍了拍手臂……

厲鬼狠狠瞪了謝爺爺一眼。

謝爺爺縮回了手。

謝老祖宗又翻了個刷刷白的白眼:“所以我說這小鬼倒黴,也還算不是倒黴到極點吧。其實人死後,多少都會有一絲怨氣。這些怨氣大部分都會在死後的七天內消散,鬼在死後的七天內沒有意識,多少也是因為那一絲怨氣。不過怨氣是可以通過一些手段進行增幅的。簡單的有,黑天、陰雨、紅衣。”

很好,他乖孫三樣全占了。謝爺爺覺得自己得讓兒子給他燒一瓶速效救心丸:“所以,乖孫為什麽還能保留神智?”

“因為他沒來得及殺生。”

作者有話要說:

小花兒(>皿<) :放開那只厲鬼讓我來!

阿禮( ﹁ ﹁ ) :你要幹嘛?

小花兒(〃ω〃):我來摸摸呀~

阿禮( ﹁ ﹁ ) :……

小花兒(/ω\):我保證只是很純潔的摸摸。

(完)

太後借了人家的狗去遛,然後被貓發現了,回來的時候貓不在,趕腳要離家出走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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