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補救
翠浮聽了, 面上難掩心中失望。
她實在是不明白, 到底是自己女兒一生的幸福重要呢,還是臉面更重要一些?許明誠和淩淮兩個人雲泥之別,但凡明眼人都曉得該挑選哪個的。
不過那到底是自家的主母,不好在背後說她的閑話。就寬慰周靜婉:“既然太太不願意主動退掉這門親事, 那就等着淩家過來退親也是一樣的。奴婢看得出來,許公子對您很在乎,是絕不肯眼睜睜的看着您嫁給別人的。您只管放寬心,許公子一定會有法子的。”
說着, 将手上拿的那只小匣子遞過來, 笑道:“這是先前許公子要送給您的手镯子,剛剛您和許公子都走的匆忙,落在花廳裏了。奴婢看見,就拿來給您。”
若不然一直放在花廳裏面,被哪個小厮或者丫鬟看見, 肯定就順手牽羊拿走了。
周靜婉目光望着翠浮手上拿的小匣子, 卻并沒有伸手來接。雙唇也輕抿着, 沒有說話。
翠浮笑了一笑,往前走了兩步将小匣子放在炕桌上。随後就說道:“奴婢去給姑娘您倒杯茶來。”
知道周靜婉會害羞,若她在,只怕不肯打開匣子看裏面的手镯子。所以她便借故走開。
果然,見她走了, 周靜婉沉默了片刻, 伸手打開了匣子。
就看到裏面放着一副白玉絞絲手镯子。玉質極通透, 看得出來價值不菲。
周靜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慢慢的将這兩副手镯子都攏到自己的左手腕上。
她生的肌膚白皙,一眼看上去,竟然和這白玉镯子不分上下。
手腕上傳來很溫潤的觸感,一如許明誠這個人對她。
清麗的臉龐上一熱。但須臾,心中卻又更加悲傷起來。
她是确實想要嫁許明誠的,但是誰能想到母親竟然會答應淩家的親事?現在許明誠回去對他父母說這件事,也不知道他父母會不會同意出面去淩家交涉。
不過只怕可能性不大。畢竟據他所知,許正清為人正直,從來沒有做過用權勢壓人的事。而且,許正清讀聖賢書出身,恐怕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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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許明誠回家對許正清一提這件事,許正清立刻就嚴詞拒絕了。
“若這位周姑娘尚未婚配,縱然現在她家道中落,對你以後無半點助力,我依然會遣媒人,攜重禮登門求親,但既然她現在已經和淩家定下親事,我怎麽能叫淩家退掉這門親事?此事不行。”
許明誠一聽,立刻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剛剛從周家一路策馬回來,知道父親已經散值回府,現在正在上房和母親說話,立刻就大踏步的奔着上房來了。
一見面便對他們說了這件事。但沒料想到父親竟然會這般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他。
“父親,”許明誠眼眶隐隐發紅,聲音低沉,“從小到大我從來都循規蹈矩,也從來沒有忤逆過您的話,但這一次,兒子求求您,幫幫我。我,我是真心的想要求娶靜婉。也實在不願看到她嫁給淩淮。淩淮是什麽樣的人,想必您也有所耳聞。靜婉怎麽能嫁給那樣的一個混人呢?父親,求求您了。只要您出面去跟淩學義說一聲,他肯定不敢不聽從的。”
許明誠是個溫良謙恭的人,沈氏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失态,吓了一跳。
也就明白,許明誠看來是真心的喜歡周靜婉的,不然也做不出來下跪哀求父親利用權勢壓人的事來。
心中疼惜兒子。沈氏就想為許明誠說兩句話,但才開口叫得老爺兩個字,就被許正清給打斷了。
“我也知道,若我去跟淩學義說了這件事,他肯定會去周家退親。但旁人會如何看我?又會如何看待岳父?說我許正清利用權勢壓人還罷了,只怕還要捎帶上岳父,說他縱容自己的女婿逼人退親,阻礙人家的大好姻緣。岳父大人現在因為首輔,後面有多少人盯着他?但凡他行差踏錯一步,你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事?我們不能幫他老人家便罷了,難道還要在背後拉他老人家的後腿?”
語氣倒也不嚴厲,只諄諄善誘。說到後來還長嘆了一口氣:“誠兒,為父也知道淩淮是個很不上進的人,但周姑娘要嫁她,那是她自己的母親決定的,是她的命,咱們沒法子。你和她的事,便罷了。天下間有的是好姑娘,往後你總會再遇到一個你喜歡的姑娘的。到時爹娘一定會備了重禮,上門去替你求親。你看這樣如何?”
許明誠從小到大都很懂事。他也很明白父親所說的話不錯。
不能因為他自己的事,害得父親和外祖父在官場上落得個不好的名聲。但是只要想一想周靜婉會嫁給淩淮,他就覺得錐心般的痛。
最後他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般。整個人失魂落魄般的起身站起來,轉過身往外就走。
沈氏瞧見,心中難過,忍不住就落下淚來。
但她在大事上向來都聽許正清的。也知道許正清的這個做法才是對的。
不過還是忍不住的轉過頭埋怨許正清:“我從來沒有見過誠兒這個樣子。你身為他的父親,怎麽就不幫幫他?老爺,你好狠的心啊。”
說着,拿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又低低的說道:“這往後可要怎麽辦才好呢?”
心裏很擔心許明誠會從此一蹶不振。
許正清就許明誠這一個兒子,想來就很穩重的一個人,現在卻失魂落魄成這個模樣,他見了,心中何嘗不心疼?
但有什麽法子?哪怕再心疼,他也只能做他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還要忍着心裏的難過,溫聲的安撫沈氏:“誠兒大了,便是再大的事,他也能承受的,你不用太擔心。”
但是自己眉眼間卻全都是擔憂。
現在只希望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件事能慢慢的淡化掉,到時許明誠自然就會好起來。
。……
許琇寧直到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
還是早上去凝翠堂請安,看到許正清和沈氏都一臉愁容。也不見許明誠。問他們兩個他們也什麽都不說,沈氏還不停的拿手帕擦淚。
後來許正清穿戴好出門去戶部應卯當值,在許琇寧的一再追問下,沈氏才慢慢的将這件事告訴她。
然後還說道:“……昨兒我就叫人要留意你大哥。聽他貼身的小厮說,你大哥自打回了墨韻齋,就一直将自己關在屋裏不出來。也不吃不喝。我原本是想要去看看你大哥的,可你父親攔着,說你大哥現在大了,若這樣的一件事都經受不住,如何做得男子漢大丈夫?我也只能在這裏暗暗的着急,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許琇寧目瞪口呆。
原本她以為段家已經落敗了,這輩子周靜婉是肯定會嫁給她大哥的,但是沒想到,半路竟然殺出了一個淩淮來。
她上輩子畢竟嫁進過淩家兩個多月,淩淮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
甚至那時她身為淩淮的大嫂,可淩淮言語間對她也不尊重,經常會在她面前說些坊間的粗俗話。後來她在淩恒面前提了這件事,淩恒沉着臉去找淩淮。好像聽說狠狠的打了淩淮兩巴掌,重重的踹了他一腳,淩淮以後才消停。
周靜婉竟然要嫁給這樣的一個人,那可真是太糟蹋了。
出了一會兒神,許琇寧問沈氏:“那爹爹他怎麽說啊?難道真的任由大哥這樣消沉痛苦下去,他都不管?大哥可是他親生的兒子。”
她知道淩學義是個踩低攀高的人,只要父親跟他提了這件事,他一定會去周家退親的。
“你爹爹就是個心狠的。”
沈氏只要一想到許明誠從昨兒下午起到現在都沒有吃過一粒米,喝過一口水,就心中作痛,眼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說什麽男子漢大丈夫,什麽樣的苦痛都該能經受得住。若這一點小事就能打垮他,如何還做得他許正清的兒子?你聽聽,這都叫什麽話?而且剛剛走的時候你也聽到了,禁止我們去墨韻齋看你大哥,說一定要讓他自己想明白這件事,旁人都不能幫他。有他這樣做父親的嗎?”
許琇寧沉默的聽沈氏抱怨許正清,最後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走出凝翠堂的。
心中擔心許明誠,想要去看看他,但也明白就算這個時候她去看他也無濟于事,并不能令他的痛苦減少半分。
眼前最重要的是還是如何補救的事。
父親那樣的性子,肯定不會插手此事的。外祖父只會比父親更固執,更家做不出用自身權勢逼人退親的事來。
她到底要怎麽樣做才能幫到哥哥呢?
腦中忽然想起陸庭宣來,下一刻她轉過身就往竹意軒跑。
對的,論起能力,陸庭宣上輩子扶持不被衆人看好的四皇子登上帝位,年紀輕輕就做了內閣首輔,他絕對不會比父親和外祖父差。
去對他說這件事,只要他願意,他一定能想到法子幫助大哥和周靜婉的。
許琇寧一路上跑的飛快,等到了竹意軒,問明陸庭宣現在書房,就直接擡腳過去。
陸庭宣正坐在南窗木炕上,手裏拿了一本書在看。旁邊的炕桌上放了一只小巧精致的三足青銅古鼎,裏面點了龍涎香。細細的香霧從古鼎蓋子的小孔上袅袅升起。
許琇寧心中着急,腳下走的匆忙。猛然沖到屋子裏面去。看到陸庭宣,她待要停下腳步,卻一個收勢不穩,往前就直撲了過去。
得虧陸庭宣眼疾手快,急忙伸臂環住她的身子。随後雙臂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這裏一帶,許琇寧就被他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