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遲了

許明誠心裏還是很忐忑的。

他知道, 這樣不經過媒妁之言, 直接約了周靜婉出來對她問出來這句話, 其實是很唐突的。可是他确實很想要知道周靜婉對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心思。

他想周靜婉是因為心悅他才嫁給他, 而不是因為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這話既已問出, 索性便抛卻所有緊張,目光灼灼的望定周靜婉:“周姑娘,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不知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周靜婉終于慢慢的回過神來。雙唇輕微的抖顫着, 眼中迅速的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實在是很震驚,也很激動。

這段日子她雖然和許明誠見過幾次,但許明誠言語舉止間對她還是很客套的。雖然偶爾會有些親近的舉動和言語出現,但也立刻就會跟她致歉。

她只以為是自己一廂情願,但沒想到許明誠其實對她也……

為什麽不早點來對她說出這話呢?

眼中的淚水越蓄越多, 心中的悲傷也越來越大。最後撐不住,伏在幾案上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許明誠吃了一驚。

他不曉得周靜婉心中所想,只以為這是唐突了周靜婉,所以她才會哭。

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笨嘴笨舌的安慰着:“周姑娘, 你, 你別哭。我知道我這般貿然的對你說這些話,确實唐突了你。但我, 我心中确實一直很心悅你。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開始心悅你。只是一直不敢對你說這句話罷了。也擔心我還沒有考上功名, 你, 你不願嫁我。所以剛剛得知我考中了舉人, 就立刻過來找你,厚着臉皮對你說出了我心中所想。”

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只黑漆嵌螺钿的精致小匣子,輕輕的推到了周靜婉的面前:“這是我很早就挑選好的一副手镯子。原本想在你生辰那日送你的,但總是不敢。你,你若是願意嫁我,便收下這副手镯子罷。若你看不上我,确實不願嫁我,我,我……”

底下的話許明誠沒有說出來。

若周靜婉真的不願嫁給他,他自然也不會糾纏,更加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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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過的好,他想,他是願意将對她的這份感情放在心底的。

但是只要想一想周靜婉會嫁給別人,他就覺得胸口在一陣陣的抽痛。

周靜婉聽了他說的這番話,哭的越發的傷心起來。

也顧不得什麽大家閨秀的教養和儀容了,忽然擡起頭來,看着許明誠,滿面淚痕的就說道:“傻子。你既心悅我,為什麽不早點過來對我說?現在再來跟我說這些話有什麽用?已經太遲了。太遲了。”

說着,拿手裏的錦帕捂着嘴,起身站起來,腳步跌跌撞撞的就往廳外跑。

許明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壓根不曉得她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看她這個樣子,肯定不是因為他貿然唐突了才哭的……

而且,什麽叫太遲了?

翠浮剛剛被周靜婉吩咐,出去叫人倒茶拿糕點來,但她并沒有叫人過來,而是一直守在門外,不讓人進來打擾許明誠和周靜婉說話。

自然也聽到了他們兩個人說的話。

這會兒見周靜婉傷心之下跑走了,她原是想要立刻就跟上去的。但是想了一想,還是轉過身走進花廳裏來了。

若不對許明誠說明,只怕他會一直一頭霧水。

而且心裏也隐隐期盼着許明誠能救一救她家姑娘。

就屈膝對許明誠行了個禮,然後直起身來輕聲的說道:“剛剛奴婢站在門外,您和姑娘說的話奴婢都聽到了。奴婢想了想,還是決定鬥膽告訴您一些話。”

“我們姑娘她,其實心中也是一直心悅您的。不然,也不會許姑娘每次叫我們姑娘出去玩她都會去。我們姑娘她,其實是個喜靜的人,以前很少赴別人的約的。只是您對我們姑娘一直表現的彬彬有禮,我們姑娘摸不準您的心思,只以為是她自己一廂情願,所以從不敢對其他任何人提及這件事。”

許明誠聽了,心中慢慢的有一股狂喜湧上心頭。竟是比剛剛得知他中了鄉試第二名還要高興許多。

原來周靜婉也是心悅他的。她竟然,竟然也是心悅她的。

“那她剛剛怎麽說……”

急忙要問剛剛周靜婉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就聽到翠浮繼續輕聲的在說道:“許公子應該也知道,我們老爺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周家,在京中也是有地位的。可是我家老爺一走,小公子還小,支撐不了門戶,家中也沒有什麽産業,這幾年,日子過的一年比一年差。家中的下人都陸續遣散了不少,從前的故交好友更是來都不來。姑娘大了,太太也想給她尋摸一門好親事。”

說到這裏,翠浮眼眶微微泛紅:“前些日子淩家,就是吏部的淩郎中家遣了媒人上門來說親,想要将我們姑娘說給他們家的二公子。太太想着,這淩郎中以前可是正三品的侍郎,雖然現在降了官,但家裏也是世代讀書的,門生故交遍天下,以後淩郎中說不定就能官複原位。而且淩家給的聘禮也确實豐厚,太太就,就同意了這門親事。現在連庚帖都交換了,選好了吉日,只待下個月就要成親。”

轟隆一聲。如被大錘猛然的擊中頭部,許明誠往後踉跄兩步。

若非右手及時的扶住了幾案,他險些兒都要站立不穩。

但即便如此,手腳依然在發抖。面上也煞白一片。

“你,你是說,周姑娘已經,已經定下了親事?”

翠浮含淚點了點頭:“剛剛我們姑娘說您這些話說遲了,便是這個意思。若您早點過來對她說這些話,也不會……”

淩學義現在只是個吏部郎中,周太太便迫不及待的同意了這門親事,若許家過來提親,許正清可是戶部左侍郎,岳父還是內閣首輔,周太太肯定會十分欣喜的立刻就同意周靜婉和許明誠的婚事的。

而且淩淮這個人……

翠浮頓了頓,還是繼續的說了下去:“這幾日奴婢也遣人打聽了一番淩二公子的事,才曉得他的風評很不好。”

豈止是不好?說起來才十六七歲,但鎮日眠花宿柳,包戲子,進出賭場,不思一點進取,簡直就是個纨绔。

許明誠多少也聽說過有關淩淮的事,這會兒聽說周靜婉竟然跟這樣的一個人定了親事,只覺心中絞痛。

翠浮忽然又對着許明誠跪了下去,眼中也含了淚水,擡頭看他,哀求着:“許公子,既然您心悅我們姑娘,肯定也不忍心看我們姑娘嫁這樣混賬的一個人,毀了一輩子。奴婢求求您,想個什麽法子,讓這門婚事成不了吧。奴婢,奴婢一定深感您的大恩大德。”

翠浮自小就被賣進周家。因着年紀相仿,管事的便将她分到周靜婉身邊伺候。是一直相伴着周靜婉長大的。而且周靜婉對她也很好,從來沒有打罵過她一次。所以确實真心的希望她能過的好。

許明誠心亂如麻。

一時震驚悲傷于周靜婉竟然已經定下了親事。還是和淩淮那樣的人。一時又懊悔自責,為什麽一定要等考取了功名才來周家提親?若早早的就遣媒人來周家定親,現在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現在見翠浮這般跪着求他,他只覺大恸。

不過心中也驀地升騰起一股子希冀來。

淩學義現在只是個吏部郎中,論起官位權勢,是肯定比不上他們許家的。

只要父親肯出面,讓淩家主動退了這門親事,那他就能立刻遣媒人過來周家提親,周靜婉依然會嫁給他。

這般想着,立刻擡腳快步的往廳外走。

走至一半,忽然又轉過身,望着翠浮說道:“你現在回去告訴你們姑娘,讓她放心,我必定不會讓她嫁給淩淮的。”

說着,急匆匆的往外走了。

翠浮也沒想到他說走就走,一時倒有些愣住了。

待反應過來,就起身從地上站起來,想要回去見周靜婉。

眼角餘光看到幾案上放着一只精美的黑漆嵌螺钿的小匣子,知道這是許明誠送給周靜婉的,就伸手拿了起來。

一路快步的走到周靜婉住的院子,見周靜婉正呆呆的坐在南窗大炕上,一張白皙清麗的臉上依然有未幹的淚痕。

肯定還在傷心。

翠浮見了,忙走過去,對她說道:“姑娘,剛剛奴婢将您和淩家二公子定親的事告訴許公子知道,他叫我回來告訴您,讓您放心,他必定不會讓您嫁到淩家去的。”

說着,翠浮臉上就浮上一絲喜色來:“許家老爺是戶部左侍郎,外祖老爺還是內閣首輔,只要許老爺肯出面對淩家說一聲,淩家肯定會過來退掉這門親事的。到時許公子也肯定會立刻過來提親的。您和許公子,最後還是會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說到這裏,忽然又突發奇想:“姑娘,若不然咱們現在去見太太,跟她說許公子心悅您的事?說不準太太會主動退掉您和淩家的親事呢。”

許家的條件比淩家好太多,若太太知道許明誠心悅周靜婉的事,肯定會很高興。只怕立刻就會退掉原來的那門親事呢。

翠浮越想就越覺得這件事可行。就催促着周靜婉立刻動身去上房。

不過卻被周靜婉搖頭給拒絕了。

“母親是個很謹慎,也極要臉面的人,且不說退親是件很丢臉的事,只怕她心裏還會想着,若她退掉了和淩家的親事,許家卻不來上門提親,到時要如何?豈不是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咱們家還會淪為別人的笑柄。她是肯定不會做這樣沒把握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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