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晚歸

許明誠自有朝廷撥的婚假,在家陪着嬌妻, 陸庭宣用完早膳之後卻要去翰林院應卯當差了。

因着知道時間緊迫, 所以出門的時候他就穿了官服在身。

他現在是六品的文官, 穿一件青色的袍子,前胸後背上的補子繡的是鷺鸶紋樣。

原就生的相貌隽雅,又是個喜愛竹子的人, 穿青色再合适不過。顯得他如同深山中雲霧缭繞中的青竹般,俊逸清雅。

烏紗帽卻沒有戴, 交由謹言拿着, 在外面等候。

許正清也要去戶部當值,用完早膳後便同陸庭宣一起出門。

沈氏和許琇寧等人送他們兩個到門口, 許琇寧眼看謹言雙手遞過手裏的烏紗帽來, 陸庭宣接過來戴在頭上, 又擡眼對她微微一笑, 便對他回以一笑, 看着他漸漸的走遠。

好像如這般早上看着他出門, 晚上扶門等着他回來的日子也不錯。

這般想着,許琇寧心裏竟有些期待起明年四月來。

。……

陸庭宣到了翰林院, 跟同僚打過招呼, 便坐在自己的案前開始編修書籍。至散值之後, 陸庭宣以自己妻兄昨日大婚為由, 叫謹言在旁邊的酒樓定了雅間, 請一衆同僚前去吃飯喝酒。

世人但凡說起翰林, 只說清貴。也說是天子近臣, 往後前途遠大,但其實翰林院是個清水衙門,俸祿只勉強夠家用,想要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都不能。不然那位姓孫的侍講學士也不至于做了十幾年的官連想在京城置辦一所房産都不能。

陸庭宣自入翰林院之後,對待上司恭敬,對待同僚謙和,壓根沒有一點兒恃才傲物的意思。而且人也懂的變通,所以翰林院上下的人對他都很友善。

更何況都知道他是戶部許侍郎的準女婿,沈閣老的外孫女婿,誰敢給他臉色看?所以一聽他要請客吃飯,就連幾位學士都要過來,其他的人更不用說了。

畢竟是以自己妻兄大婚為由請的客,開席前大家少不得的說了一番恭賀的話。随即酒菜上來,大家喝酒吃菜。

都是一幫子文士。而且能進翰林院的人,那都是在殿試中排名靠前,文采出衆的,行的酒令都跟旁人不同,端的是刁鑽無比。

陸庭宣原就是狀元之才,上下兩輩子的學識加起來,自然再刁鑽的酒令也不怕。

于是一掃昨兒喝了好些酒的無奈,今兒這一頓飯吃下來統共喝了不到三杯酒。

反觀其他的人,都已帶了酒意。

自然,酒意上來,彼此間說話就要較平日随意的多了。

因說起淩恒也是昨兒大婚,禮部給了婚假,暫且幾日不用來翰林院應卯當差的事來,有人說昨兒也曾去淩家觀禮,淩郎中面上如何的喜氣洋洋,但新郎官臉上卻不見半分喜悅。又有人說起淩恒這個人恃才傲物的很,只是個庶吉士罷了,但一雙眼如同生在頭頂上,全不将他們放在眼裏。

陸庭宣輕輕的轉了轉手裏的白瓷酒杯,面帶微笑的聽着,并不說一句話。

被迫娶的妻子,淩恒自然高興不到哪裏去。

不過這輩子也好,下輩子也好,許琇寧都是他的。他不會再給淩恒半分機會。

陸庭宣端起酒杯,将裏面的酒水一飲而盡。

難得同僚聚餐,直到亥初的時候各人才盡興而回。

許府離翰林院也不遠,按辔徐行,也不到兩刻鐘的路程。

陸庭宣現在住的竹意軒後面原就有一扇角門直通街道。現在晚歸,也不必自大門入,徑直從那扇角門進入即可。

他翻身下馬,謹言上前拍門。有小厮過來開門,見是陸庭宣,便對他躬身行禮,側身請他進內。

一面還告知他,許姑娘申正的時候就過來練字,見少爺沒有回來,便一直在這裏等侯着。現在還沒有回去。

陸庭宣聽了,腳步立刻快了起來。

他是從後院繞過來的。隔着大株的梨花樹和芭蕉,能看到前面的三間正屋亮着燭火。

一路快步走過來,明間無人。掀開碧紗櫥上的簾子走進卧房,一眼便看到許琇寧背對着他趴在炕桌上,似是睡着了。

陸庭宣腳步放輕,慢慢的走近。悄悄的探頭去望時,果然見許琇寧雙目阖着。又聽她呼吸清淺,竟然果真是睡着了。

陸庭宣先是微怔,随後輕聲失笑。

心中卻很是柔軟,也很有幾分懊惱。

許琇寧竟一直在這裏等他。而他回來的這麽晚,竟讓她在等他的時候睡着了。

雖然已是四月,但入了夜風便大了起來,還是有幾分涼意的,陸庭宣擔心許琇寧這樣睡着會着涼。見她睡的香甜,也不忍心此刻叫醒她,讓她回去。想了想,便伸臂動作輕柔的将她抱起,放到旁側的床上。

外面的衣裙鞋襪自然要給她除去,這樣能讓她睡的舒服點。然後才展開錦被,輕輕的給她蓋在身上。

許琇寧一點兒要醒的意思都沒有,陸庭宣唇角含笑的望了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出屋,叫了跟随許琇寧過來的墨蘭在屋中打地鋪睡下,以防許琇寧晚間醒來的時候要茶要水。自己卻是走到旁邊的書房,叫謹言打水過來給他洗漱。随後便在書房歇下。

他雖然很喜歡跟許琇寧親密,但是他們兩個現在畢竟還未完婚,有些更親密的事自然做不得。

但是他又不确定,自己若是抱着許琇寧睡一定能克制得了自己,便只能在書房裏面暫且歇一夜。

好在明年四月他們兩個便能完婚,到時他便不必如此煎熬了。

這般想着,原本激蕩的心情倒是漸漸的平靜下來。阖目安然入睡。

許琇寧次早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光已經大亮了,有細碎的鳥鳴聲從雕花窗子傳進來。

她茫然的望着頭頂青色的帳頂,又轉過頭四面望了一望,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她的卧房,而是陸庭宣的卧房。

昨兒的事一股腦兒的湧上頭上。她面上說是來找陸庭宣跟他練字,實則是一日未見想他了,只是總不見他回來。後來她困極,就趴在炕桌上……

後面的事她想不起來了,不過約莫應該是睡着了。

但是最後她怎麽會到陸庭宣的床上來呢?是誰抱她過來的?陸庭宣嗎?那昨夜陸庭宣是不是抱着她一起睡的?

想到這裏,許琇寧便有些害羞起來。一顆心突突突的亂跳着,面上也泛起紅暈來。

墨蘭這時正好掀簾子進屋,看到她坐着,便笑問道:“姑娘醒了?”

轉頭叫小丫鬟提水進來給她洗漱。又笑着說道:“奴婢剛剛遣了個人去咱們那裏,将姑娘日常用的面巾,面脂,還有梳篦都拿了過來。姑娘今兒要穿的衣裙奴婢也讓人拿了過來。您請起床,奴婢伺候您穿衣。”

許琇寧應了一聲,但身子沒有動。只問着:“陸,陸少爺在哪裏?”

聲音很輕,若非墨蘭站的近,只怕都會聽不見。

墨蘭先是一怔,随後望着她紅透的臉,也就明白過來。就笑着回話:“陸少爺已經早起去翰林院應卯當差去了,這個點兒他都該到翰林院了。”

又解釋着:“昨晚陸少爺回來,看到姑娘您趴在炕桌上睡着了,不忍心叫醒您,就将您抱在他床上歇着了。還讓奴婢打地鋪也睡在這裏,好方便随時伺候您。他自己昨兒晚上是在隔壁的書房歇息的。”

許琇寧愣了一下。一時也說不上來心裏到底是慶幸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

原來昨兒晚上陸庭宣并沒有抱着她一起睡啊。

勉強定了定神,她這才掀開被子起床。

洗漱完畢之後,原是要回她的繪雅苑的,但想了想,卻轉身去了間壁的書房。

陸庭宣的書房她去過,記得裏面并沒有歇卧的地方,只有一張窄窄的軟榻。莫非昨晚陸庭宣是在那張軟榻上歇的?

陸庭宣雖然看着清瘦,但到底是個男人,一晚上睡在那張軟榻上肯定很不舒服。只怕想翻個身都不能。

等進了書房,就看到有個小厮在裏面。正在收拾軟榻上鋪着的錦被。

看來陸庭宣昨夜果然是在這張軟榻上睡的。

許琇寧嘆了口氣,轉身出屋。心裏想着,往後若陸庭宣再晚歸,她可不能再在這裏等他等的睡着了。若不然陸庭宣又要再睡軟榻。

是以今兒就沒有去找陸庭宣練字,只在自己屋裏練針線活。

她和陸庭宣的婚期既然已經定了下來,嫁妝肯定就要開始籌備起來。雖然她針線活是做的不怎麽樣,但是有些東西也肯定是要她親手完成的。

就好比給陸庭宣做的新衣裳,難道還要旁人來做不成?所以沈氏這些日子便命請來的繡娘好好的教導許琇寧這些事。

今兒早起的時候天就陰着,至半上午的時候竟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來。随後也一直沒有停歇。

許琇寧垂頭做了一會兒針線,覺得脖子有些酸,便将手裏的衣裳放到炕桌上,想要歇息一會兒。

旁邊的雕花窗子開着,能看到院子裏的海棠樹葉子被雨水洗的發亮。墨綠色的芭蕉葉子上面有一層水光,偶爾有風吹過的時候,葉子輕輕的搖晃着,抖落一串水珠下來。

墨蘭站在一旁伺候。見許琇寧坐的離窗子很近,便笑着說道:“姑娘,這風夾着雨吹進來,打在身上涼絲絲的,很容易着涼。不然咱們還是将窗子關上?”

細雨如紗,被風挾着撲在臉上的時候确實是涼涼的。初時還覺得好玩,時候長了,連衣襟前面也會沾上一層濕意。

許琇寧就嗯了一聲。

墨蘭聽了,便要過來關上窗子。但才剛關上一半,卻被許琇寧給阻止了。

“你聽,”她側耳細聽,面帶疑惑,“外面是不是有人在敲院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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