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背她
陸庭宣和許琇寧起身同許正清,沈氏作辭, 兩個人走出屋外, 墨蘭已經提了燈籠過來, 要給他們兩個在前面照路。
許府雖然不短缺銀錢,但蠟燭易耗。而且過日子原就要節儉, 所以入了夜之後許府裏面也只有幾個緊要的地方點亮了燈籠, 旁的地方還是沒有照明的, 漆黑一團。
陸庭宣見夜涼如水,就解了自己身上的石青色大氅給許琇寧穿在身上。然後從墨蘭手裏拿過燈籠, 自行提着照路。
墨蘭知趣, 就同謹言遠遠的綴在他們身後跟着, 讓他們兩個人獨處。
陸庭宣身形修長, 許琇寧身材嬌小, 這件大氅穿在她身上,就顯得格外的寬大。兩只手都隐在袖子裏面沒有露出來。
陸庭宣見了,不由的輕笑出聲。
許琇寧正苦惱這件大氅穿着太長了, 下擺都拖到地上,不曉得該怎麽走路,忽然聽到陸庭宣的笑聲, 不由的就擡起頭, 有些惱羞成怒的說他:“你笑什麽啊?”
聲音嬌嬌軟軟的。還帶着一絲委屈。
陸庭宣眼中笑意更深。然後将手裏的燈籠往她面前一遞,叫她:“拿着。”
許琇寧不曉得他這是要做什麽, 哦了一聲, 呆呆的接過燈籠提在手裏。
下一刻就見陸庭宣在她面前彎腰蹲下來:“上來。”
許琇寧這才反應過來陸庭宣這是要背她。
說起來許琇寧實在是個命很好的人。她五六歲的時候出門, 走不上兩步路就會嫌累,不肯再走。卻沒有人會訓斥她嬌氣,許正清和許明誠都會主動的過來抱她背她。甚至有一次她十歲的時候,出門去玩兒,走得累了,還是一同去的許明誠一路将她背回來的。
所以對于陸庭宣要背她的這件事,她壓根就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就應了一聲,高高興興的趴到陸庭宣的背上,一手摟着她的脖頸,一手提着燈籠在前面照路。
陸庭宣雖然看着清瘦,但他到底是個男人,肩背還是很寬厚的。也很有力。許琇寧趴在他背上,只覺得穩穩的,一點兒都不颠簸。
還很頑皮的用手指捏了下他的耳朵。
已經是仲秋的時節了,入夜之後起了風,就會越發的涼起來。她的手腳早就已經冰涼了,耳朵露在外面被風吹着,也涼涼的。
但是陸庭宣的耳朵卻還是溫熱的。一路往下,能摸到他的脖頸也是溫熱的。
陸庭宣能感覺得到她涼涼的手指在他的耳朵上和脖頸上面摩挲。不但被她摩挲過的地方,連帶着胸腔裏的一顆心也有些酥,有些癢起來。
很美好很溫馨的感覺。他便沒有出口阻止她,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身上四處摩挲着。
後來甚至還會捏一捏他的肩背和胳膊。仿似好奇那會是個什麽樣的手感。
而果然,捏着陸庭宣的肩背和胳膊處硬如石頭一樣肌肉的許琇寧雙目因着震驚而微微睜大。片刻之後,那只一直作怪的手終于又規規矩矩的摟抱着他的脖頸不動彈了,頭卻湊過來,抵着他的耳朵驚奇的問道:“陸哥哥,你身上,我怎麽摸着硬硬的啊?”
難道人身上的肉不該是軟軟的麽?而且看着陸庭宣也是個仙風道骨的谪仙模樣。若不是她剛剛親手捏過一遍,實在想不出來他身上捏起來原來會是這樣的硬。
她趴在他背上原就靠得近,這會兒頭湊近來跟他說話,雙唇幾乎就要貼上他的耳垂了。
陸庭宣能感受得到她溫熱的呼吸輕輕的灑在他的耳垂上,還有旁側的臉頰和脖頸上。
心中立刻就酥癢起來。卻不同于剛剛的酥癢,渾身的血液也漸漸的開始熱起來。
很想要将這個撩人而不知的人裹入身下,狠狠的‘欺淩’她一番,讓她開口跟他求饒才好。
不過這還是在路上,也只得竭力壓下心裏的這股子沖動,跟她解釋:“練過武的人,身上摸起來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樣的。”
許琇寧不是很明白,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然後趴在他背上,繼續絮絮叨叨的跟他說話。
說的是今兒她跟着娘去看大嫂,大嫂坐在床頭,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哥哥很擔心,一直在旁邊陪伴着她這樣的話。
末了還感嘆着:“娘說懷我的時候我也是個不安穩的,經常不是出這樣的狀況就是出那樣的狀況,搞的她一直提心吊膽的。後來七個月就生下我來,小貓兒一樣大,一根手指就能拎得起來。哭聲也很微弱,她一度以為我存活不了。沒想到我倒是個福大命大的,竟然存活了下來。”
這般想想,她确實是福大命大。
上輩子雖然最後死的時候很受了些苦頭,可在那之前她的人生可謂是過的一帆風順。如在蜜罐中一般,再沒有受過半點苦楚。這輩子更加不用說了。
上輩子哪裏能想到陸庭宣竟然會這般的寵着她啊。比她爹娘和大哥更甚。
腦子裏想着這些事,忽然就有些好奇上輩子她死了,陸庭宣知道後會是個什麽心情。會不會心裏也會替她傷心那麽一小會?
認真說起來,上輩子她和陸庭宣的婚事是她堅持一定要退的,是她負了陸庭宣,想必陸庭宣心裏對她肯定會有怨恨的吧?
這般想着,也就開口問了出來:“陸哥哥,要是我現在忽然死了,你會怎麽樣呢?”
她原只是一句無心的問話罷了,但是沒想到這句話才剛一問出口,就察覺到陸庭宣腳步猛的停了下來。
随後陸庭宣竟将她往地上一放,轉過身來,雙手猛的握住了她的雙肩,厲聲的說着:“你在說什麽話?你怎麽會死?你永遠都不會死。”
就着燈籠的光,許琇寧能看到他一雙眼大睜着,隐隐赤紅。甚至還咬牙切齒的,鼻翼在不住的扇動着,胸膛也在急劇的起伏着。
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心裏的激動和緊張。讓素來溫雅的他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猙獰。
許琇寧愣愣的望着他,不曉得他為什麽會忽然有這樣大的反應。
可是……
“可是,陸哥哥,人總是會死的呀。我不可能永遠都不會死的。”
陸庭宣沒想到她此刻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一雙薄唇緊緊的抿了起來,目光牢牢的望着她。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樣的沒良心?難道她不曉得對于他而言,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也什麽都可以不怕,但唯獨再也接受不了她忽然死了的這件事?
想想上輩子得知她死訊時,剜心之痛都比不上他那會的悲恸。
此後十幾年他雖然一直活着,但也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世間萬物在他眼中都是灰敗的,再不會覺得有任何值得他留戀的東西。
這輩子重生之後再見她鮮活的活着,方才覺得世間的萬物漸漸的有顏色起來。所以一直更加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她。午夜夢回時還猶空這只是他的一場夢,無數次半夜偷偷的潛入她卧房,看着她寧靜安詳的睡顏方才覺得心中重又安穩下來。
可是她現在竟然還要沒心沒肺的在他面前說死字。
說這個字,簡直就是在剜他的心。
許琇寧看着他這個樣子,只覺得心驚。
她從來沒有見過陸庭宣發脾氣的。印象中,就是上輩子她擅自去找陸庭宣說退婚的事,陸庭宣面上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神情。後來重生後陸庭宣一開始雖然對她冷淡,但也從來沒有這樣兇的跟她說過話,她心中是一點兒都不怕他的。
但是現在,看着陸庭宣此刻的模樣,許琇寧心中卻莫名的升起幾分害怕來。
而且,握着她雙肩的手也在用力。她覺得很痛,骨頭都快要被他捏碎的感覺。
就帶着幾分哭音,抖顫顫的叫着陸哥哥。
連叫了三聲,陸庭宣好像才回過神來。
但還是沒有放開她,反而忽然将她拉入懷中,雙臂牢牢的圈着她的纖腰,緊緊的抱着她。
許琇寧覺得自己被他抱的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正想要開口抗議,就聽到陸庭宣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就算人始終要死,你也一定不能死在我前面。”
他的頭深深的埋在許琇寧的脖頸間,說出來的話悶悶的,帶着幾分嘶啞。而且許琇寧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陸庭宣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哭了一樣。
但是他怎麽會哭呢?印象中他是個舉重若輕,胸中自有丘壑,就算泰山崩于前都會面不改色的人,怎麽會因為她的一句玩笑話就哭了呢?
許琇寧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忽然,她察覺到脖頸間有什麽東西滴落下來。濕濕的,也是滾燙的。
愣了好一會兒,許琇寧才明白過來。
原來不是她想多了,而是陸庭宣真的哭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許琇寧心裏原本所有因着被捏痛肩膀,被抱的太緊喘不過來氣的怒氣全都沒有了,轉而手足無措起來。
“哎,哎,陸哥哥,你,你怎麽哭了?”
她也不曉得該怎麽安慰陸庭宣。想起以前她不高興的時候,娘會輕輕的拍她的背安撫她,就費力的從陸庭宣的懷中抽出自己的一只手來,然後略有些笨拙的在陸庭宣的背上輕輕的拍了幾下。一面放柔了聲音輕輕的哄他:“陸哥哥,你,你別哭啊。我,我就是說了一句玩笑話而已。你看,我現在好好的在這裏,怎麽會忽然就死了,是不是?”
聽她又說到死字,陸庭宣抱着她的胳膊越發的收緊了。仿似恨不能就這樣将她深深的嵌入到自己的身體裏面去,融入到自己的骨血裏面去,這樣兩個人才會永生永世不分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