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師兄
許琇寧原本以為趙神醫肯定是一位上了年紀, 仙風道骨的老者, 但是沒想到竟然是一位很年輕的人。
看着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模樣, 穿一件茶白色的圓領布袍。相貌也頗俊朗, 笑起來的時候雙眼都眯了起來,露出來好幾顆牙。
不過想必是個不大講究的人。他身上布袍的前襟有一大塊沒有洗幹淨的油跡不說,袖子和下擺那裏也都是皺皺的。
下巴上面還有沒刮幹淨的青色胡茬,眼圈底下也有一圈青黑。
許琇寧:……
實在不敢相信這就是傳說中的那位趙神醫。而且, 這樣的人,陸庭宣怎麽會跟他相識呢?
然後叫許琇寧更加震驚的事情來了。
就見這位趙神醫一看到陸庭宣,立刻就笑嘻嘻的走過去,伸手就要往他的肩膀上面搭。
陸庭宣立刻身形往旁邊閃避。趙神醫也不放棄,誓有一副手不搭到陸庭宣肩膀就絕不罷休的意思。
兩個人暗中較量了一番, 可惜最後趙神醫依然未能如願搭到陸庭宣的肩膀。甚至連手指尖都不曾碰到陸庭宣的衣角一下。
只得悻悻然的收回手,順勢擡起來摸了摸鼻子, 開口說道:“師弟,幾年不見, 你武藝又精進不少啊。”
一屋子的人聽了他說的這話, 震驚的眼睛都睜大了。
原來這位醫術名震朝野, 隐居在藥王谷, 連皇上的聖旨都不能請動他出谷的趙神醫竟然是陸庭宣的師兄?!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聽陸庭宣提起過?
其實也不怪陸庭宣沒有對人提起過這件事,主要是他的師父和師兄不讓他對外人提起。
這位趙神醫, 陸庭宣的師兄, 雙名一鳴, 父親曾是江湖中有名的殺手。忽然有一日遭人尋仇, 全家老小被殺,僅存了父子兩個人。但也都身受重傷,雙雙跌入江中。
其時正好陸父從福建巡查自己的茶行坐船回來,看到水中漂浮的趙家父子兩人,忙叫人救了他們上船。見他們身受重傷,還靠岸請了大夫給他們診治。
趙父那時并未對陸父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說一家人在江上遭遇水匪,只留存了他們父子二人,現在無家可歸。陸父生了恻隐之心,将他們帶回常州府老家,和趙父以兄弟相稱,待他們父子二人極其親厚。
趙父心生慚愧,終于還是對陸父和盤托出自己的身份。并說要帶着兒子離開,不想因為他們父子的事連累到陸家。
但被陸父阻止了。
陸父當時說的是,當日你們身受重傷跌入江中,你的仇家心中肯定以為你們父子二人都死了,往後自然再不會有尋仇的心思。但若是你們父子二人現在離開我這裏,去到江湖上飄蕩,旁人見着你們,定會吹到你的仇家耳中去,到時你們反倒危險。你便罷了,難道不要為自己的兒子想一想?江湖上的那些紛争,想必你也不想再讓你兒子經歷一次。如今之計,不如你們父子二人往後就在我家住下。我畢竟是個商戶人家,跟江湖上的人沒有半點聯系,絕沒有人想到你們其實會在我這裏。這樣你們父子二人反倒安全。
趙父被陸父這一番話說動,就留在了陸家。将兒子也改名一鳴。
心中感激之下,就收了陸庭宣為徒,将自己一身的武藝都傳授給了陸庭宣。
至于他自己親生的兒子,在武藝上反倒沒有陸庭宣有天分,而是對醫術很感興趣。陸父心中也感激趙父收陸庭宣為徒,傳授他一身武藝的事。見趙一鳴喜歡醫術,便花重金相繼請了好幾位名醫教導他。
而趙一鳴在醫術這件事上确實也很有天賦,年紀輕輕的醫術便聞名天下。他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喜歡到處闖蕩。于是等到趙父一死,禀明了陸父,辭別了陸家衆人,竟是到外面遍尋各種草藥,拜訪名醫去了。後來更是借助陸家的財力,買下了藥王谷,只整日在裏面潛心研習醫術,再不管外面的任何紛争。
這次若非陸庭宣傳書召喚,他肯定是不會進京的。
許家衆人以前都聽說過趙一鳴的大名,現在見他過來,唯恐招待不周。
得知趙一鳴今兒會到,沈氏早先幾日就叫人收拾了一所幽靜的單獨院落出來。今兒的晚膳,每一道菜也都是用心準備的。
趙一鳴頭一天過來,路途辛苦,許正清和沈氏也不好叫他立刻去給周靜婉把脈。于是待用完晚膳,許正清和沈氏就對他說了已經給他收拾了一所單獨的院落出來,請他現在過去看一看。若有什麽布置不當的地方,又或是缺了什麽,請他提出來,他們即刻就叫人改。
然後叫了個小厮過來,吩咐他送趙一鳴去歇息。
卻被趙一鳴笑着搖手拒絕:“許大人許夫人客氣了。其實不用給我單獨收拾個院子出來,”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陸庭宣,面上笑嘻嘻的:“就給我在師弟的卧房裏面搭一張床好了。”
許正清,沈氏:……
趙神醫是貴客,這到底要不要聽他的話?
目光求助似的望向陸庭宣。
就見陸庭宣目光輕飄飄的望了趙一鳴一眼,也沒有理他,轉過頭對許正清和沈氏恭聲的說道:“我師兄慣會說玩笑話,岳父岳母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勞煩岳父岳母叫人送他過去安歇,待會我自會叫謹言送他過去。”
許正清和沈氏這會兒也約莫看出來趙一鳴是個不拘形跡的人。同時心裏也覺得他和陸庭宣這對師兄弟的關系反了過來。
做師兄的放浪不羁,做師弟的反倒持重冷靜。
趙一鳴這時則是挑了挑眉。
早在陸家的時候他就曉得陸庭宣訂了一門娃娃親,當時還曾笑話過他。也從來沒有想過除了對自己的父母,還有他的父親,也就是陸庭宣的師父之外的人很恭敬。
而且和他訂娃娃親的那個姑娘……
趙一鳴目光看向許琇寧。
早先他就一直在暗中觀察着許琇寧了。
小姑娘雪膚烏發,相貌生的極出衆。但也看得出來是很嬌氣的,連說話的聲音都軟糯糯,嬌滴滴的。
在趙一鳴的想象中,陸庭宣喜歡的姑娘應該是書卷氣很濃,溫婉安靜的女子,可是剛剛見他毫不掩飾對這位小姑娘的寵愛……
至少趙一鳴認得陸庭宣這麽多年,是從來沒有見過陸庭宣對人有這樣溫柔呵護的時候。這還是他那個性子冷清,對人疏離的師弟嗎?
因着這個原因,趙一鳴現在不免目光又細細的打量了許琇寧一番。
許琇寧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直白的看過,心裏有些害怕。正好陸庭宣站在她身旁,身子下意識的往陸庭宣身後躲。
陸庭宣察覺到她的害怕,索性側身整個兒的将她擋在自己身後。同時擡眼望着趙一鳴。
面上神情雖然淡淡的,但彼此相知多年,趙一鳴明白他的意思。
輕啧了一聲,趙一鳴心裏想着,還挺護短,生怕別人吓着他的小妻子。
就伸手從懷中掏了一只白瓷小瓶出來,隔空抛給陸庭宣:“她是早産的罷?底子虛弱,容易得病。這是我閑來無事的時候煉制的補藥,很溫和。隔三日一粒,用牛乳服下,能強身健體。”
藥王谷趙神醫親手煉制的補藥,千金難買一瓶,這會兒卻這般容易的就掏了一瓶出來給許琇寧。
而且他确實醫術很厲害。并沒有給許琇寧把過脈,只看了她幾眼,就曉得她當年是早産生下來的。
許正清和沈氏心中歡喜,連忙對他道謝。
許琇寧也從陸庭宣的身後探出頭來,開口對趙一鳴說了一聲謝謝。
趙一鳴面上依然笑眯眯的:“不客氣。你是我師弟的未婚妻,那就是我的,我的,”
想了想輩分,不曉得該怎麽稱呼,所以道:“那就是我的師弟媳了。今兒第一次見你,這就算是師兄我給你的見面禮了啊。”
許琇寧:……
那往後她是不是該改口稱呼趙一鳴是師兄了?
陸庭宣這時握了握手裏的瓷瓶,問趙一鳴:“只有這一瓶?”
這意思是嫌少。
趙一鳴翻了個白眼:“你以為煉制這一瓶很容易麽?這還是我翻了好幾本古書才查找出來的方子。照着鼓搗,實驗了半年才煉制成功這麽一瓶。而且這裏面可都是很珍貴的藥材,很難集齊的。以往我賣給旁人,一粒就要百金。你倒貪心,一瓶子全都給了你你還嫌少。”
但陸庭宣不依不饒:“要用到哪些藥材你只管說出來,我即刻讓人去采買。”
只要對許琇寧好的東西,哪怕再貴重,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
趙一鳴曉得自己師弟的脾性,他決定了的事是很難更改的。而且,也沒想到他會對許琇寧這般看重。
又翻了個白眼,這才無奈的說道:“行吧。待會我給你列個單子。不單藥材,一應需要的器具我也給你列出來。”
陸庭宣點了點頭:“多煉些出來。到時也給我岳父岳母,大哥大嫂每個人幾瓶。”
趙一鳴:……
他媽的這可是他照着古方,加上自己的潛心琢磨,好不容易才煉制出來的補藥。你曉得外面的人有多推崇?就算上次皇帝老子下了道聖旨,遣人過來尋藥,他也才給了三顆而已。怎麽現在到陸庭宣這裏,就要他批量生産,人手幾瓶啊?
他媽的他從藥王谷辛辛苦苦跑過來,就是為了煉補藥讓他陸庭宣用來做人情,讨好自己的岳父岳母,大哥大嫂和小嬌妻的麽?
他好歹是大名鼎鼎的藥王谷神醫,外面多少人磕頭請他治病給藥的啊?
但就算心中腹诽這麽多,面上也只得委委屈屈的答應下來:“知道了。”
誰叫這是他師弟呢?他做師兄的不幫着他誰幫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