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笙歌最終還是沒敢對麒麟用踹的，他走到門口蹲下身, 伸手扶上麒麟的肩膀, 小心地搖了搖。
睡得正香的麒麟一巴掌朝他呼去, 被他偏了下頭，堪堪避過。
唔, 這樣也太危險了……
笙歌求助地看向神座之上的蘇祈, 見她無動于衷, 只好嘆了口氣，認命地起身, 然後，狠狠踩了麒麟一腳, 迅速竄到門後。
他那一腳踩得很重, 然而，對皮糙肉厚的麒麟而言, 真的是不痛不癢, 所以, 笙歌在門後藏了一會兒, 意識到什麽也沒發生後，疑惑地從門後探出腦袋，看到的是依然睡得很香的麒麟。
笙歌：“……”
他有這麽輕嗎？這也太侮辱人了。
笙歌“啧”了一聲, 決定不求助于蘇祈了——他今天非把麒麟叫醒不可！
這樣想着, 他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便把自己的尾巴從衣袍裏伸出來, 尾巴尖湊到麒麟的鼻子那裏探了探。
這個方法很管用。下一秒，麒麟便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睜眼的同時，有些惱怒地抓過笙歌的尾巴，用力一拽，将他拖倒在自己身下。
“啊！別……”笙歌短促地呻|吟了一聲，縮在麒麟身下瑟瑟發抖，只覺自己的尾巴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不知道是哪裏被扯傷了。
“我奉主人之命将你喚醒！主人命你醒後即刻把飛天叼到她面前！”他用最快的語速把蘇祈的命令交代了一遍，然後，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尾巴上的束縛一松。
麒麟松開他，從地上爬起來，二話不說便現出原形，循着飛天的氣味飛了過去，留下笙歌一人躺在地上一臉懵逼。
這麽……這麽爽快的麽？都不确認一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過，總算活着完成了蘇祈的命令，還蠻有成就感的。
笙歌長長地松了口氣，有些艱難地從地上坐起身，把尾巴甩到身前，心疼地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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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這個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的混蛋。
正揉着，忽然感覺到有雙手穿過他兩側腋下，把他從地上撈了起來，抱進懷裏。
笙歌愣了一下，即便不轉身，也知道是誰：“主人？”
“你還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啊，叫醒個人都能受傷。”
蘇祈無奈了。她伸手摸上笙歌的尾巴，一邊為他治療一邊安慰：“算了，我的錯，一時激動忘了你與他實力懸殊。”
笙歌撇了下唇，表示不服：“我叫醒他了。”
蘇祈哭笑不得：“嗯，你很棒。”
笙歌：“……算了，主人你還是不要誇我了。”
莫名羞恥。
被笙歌這麽一攪合，蘇祈的情緒緩和了不少。然而，當麒麟把飛天叼到她面前時，她還是瞬間沉下了臉。
飛天直挺挺地立在大殿中央，微皺着眉，顯然對麒麟又一次弄濕他的翅膀感到不滿。
和九天神獸堕魔的冥凰不同，他身為一重天的神獸，尚不能完全變作人形，這翅膀想收也收不回來。
蘇祈坐在神座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冷開口：“花月堕魔一事，你可知道？”
飛天優雅的眼睫一顫，擡眸與蘇祈對視，臉上的嫌棄很快被溫柔覆蓋，平靜地回應：“嗯，感覺到了。”
“你有什麽要說的麽？”蘇祈決定給飛天一個機會讓他自己說。
然而，聽出她話裏隐含的意思，飛天再次皺眉，直截了當地問：“你懷疑他堕魔跟我有關？”
“是。”既然他不拐彎抹角，蘇祈也不再暗示，爽快地回應了他，“我在花月堕魔的地方，發現了你的羽毛。你要怎麽解釋？”
飛天一臉迷茫，疑惑地反問：“為什麽我的羽毛會在他堕魔的地方？”
蘇祈：“……”
“确定那是我的羽毛？”飛天又問了一句後，低頭兀自思索了一下，自己反駁了自己，“不，出現在妖神殿的羽毛，只可能是我的。”
“……”
蘇祈看了眼笙歌，又側頭看了眼碧鱗，只見兩人都是一臉探究。
她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飛天的演技是真的好，不去當演員太可惜了。
她決定使用契約：“我命令你，說實話。”
她用碧鱗灌輸到她腦海裏的方法，牽動了契約。
那一刻，她看到飛天明顯顫抖了一下，身子稍稍前傾，一副要朝她跪下去的樣子。
然而，他終究是強迫自己站穩了，看向蘇祈的視線裏全是複雜的神色：“你就這麽……不信我？”
蘇祈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地重複：“說、實、話。”
她加大了契約的力量，終于成功把飛天的身子壓了下去。
他朝她跪下，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按在地上雙手驀地握緊了拳，咬牙直起身子，擡高了聲音：“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我從來，從來都沒有騙過你！我不知道花月為什麽會感染魔氣，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堕魔！我早就說了不是我，為什麽你就是不信呢？！”
這下，蘇祈是真的懵了。
為什麽會這樣？不是說，在契約的壓迫下，禦獸絕無撒謊的可能嗎？
她看向碧鱗，只是碧鱗的神情少有的嚴肅：“他說的是真的。”
“不可能！”
這怎麽可能？！
飛天沒撒謊的話，撒謊的就是花月？
然而，比起飛天，蘇祈更相信花月，她不相信他會為了騙她，将自己的過往和盤托出，他圖什麽呢？
污蔑飛天，引導她懲罰飛天，對他有什麽好處？
“蘇祈，你不覺得，契約這種東西，很過分麽？”飛天被迫跪在地上，仰頭與蘇祈對視，碧藍色的眼眸間全是控訴，“就因為我出生在一重天，就要一輩子受人奴役？憑什麽？！”
“知道麽蘇祈，在你問看守一重天的神女能不能解除契約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飛天說着，低下頭，自嘲一笑，“我以為，你和別的神不同。我以為，從今往後，即便我們之間存在契約關系，我也能像你的友人，而非禦獸那樣，受你肆意驅使。然而，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停，你先閉嘴，讓我想想。”蘇祈單手支着腦袋，眉頭微皺，只覺腦海裏一團亂麻。
難道真的是花月撒了謊？
不。不會的。
那麽，是契約沒起作用？
也不會。
等等，有沒有可能，兩人都沒有撒謊？
那就意味着，她面前的飛天确實沒傷害過花月，而花月又确實認定自己被飛天所害。
——所以，出現在花月面前的那個飛天，是誰？
細思恐極。
蘇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決定再問飛天幾個問題，以獲取更多的信息，幫助她做出判斷。
“飛天，被麒麟叼過來之前，你在做什麽？”
覺察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契約一松，飛天遲疑片刻，還是從地上站了起來。
即便身為一重天的神獸，他也是有自尊的，不願跪任何人，哪怕是自己名義上的主人：“我從各處尋來神土，将它贈與你後，覺得有點累，便在一座偏殿裏歇下了，直到被麒麟叼起，方才驚醒。”
聽完這段話，蘇祈隐約捕捉到了什麽，挑眉詢問：“你睡着了，是麽？”
飛天點頭，覺得疑惑：“怎麽了？”他以為蘇祈是在奇怪他身為神獸居然也會睡着，便解釋道，“神獸終究不是神，有神體卻沒有神識，會餓，也會累……”
“你睡吧。”蘇祈有些不耐地打斷他，吐出了這麽三個字。
她還從來沒見過飛天睡着的樣子呢。
他睡着後會發生什麽？
會不會，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否則，她根本無法解釋為什麽飛天說自己什麽也沒做，花月卻認定一切皆他所為。
飛天不明所以，然而，蘇祈沒有給他想明白的機會，再次動用契約，強迫他陷入了沉睡。
飛天合上雙眼，身子後仰，無力地躺倒在紅色的地毯上。他一頭銀色的長發和雪白的羽翼，那麽耀眼，和地毯的鮮紅形成強烈對比，讓蘇祈的眼睛灼痛了一下。
她側頭看向別處，嘆了口氣：“小雜毛，你怎麽看？”
“又問我啊……”笙歌哭笑不得，表示自己又不是謀士，可既然蘇祈問了，他還是試着回應了她，“我想，即便我不說，主人心裏也早有了判斷。飛天受契約壓制，不可能撒謊，可花月堕魔也确實堕得突然，飛天參與其中的可能性很大。所以，笙歌猜測，飛天應當是對花月做了什麽，可他本人并不知道。主人讓飛天睡着，不就是為了驗證這件事麽？”
聽完這段話，蘇祈忍不住笑了：“很聰明嘛。”
笙歌慌忙低頭，臉上騰升起兩抹紅暈。若不是他早在進殿之時便收了尾巴，此時此刻，他的尾巴一定在瘋狂搖動。
——被誇了，好開心。
蘇祈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又笑了一下後，看向門口的麒麟：“麒麟，你又怎麽看？”
麒麟眨了下眼睛，從一開始就沒搞懂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花月堕魔，吾可食？”
蘇祈：“……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