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飛天立在門外,披散着一頭銀白的長發, 身後的羽翼如同初落的白雪, 不摻半絲雜色。

他的衣服也是白的, 碧藍的雙眼宛若夏日的晴空,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幹淨到聖潔的感覺。

然而, 和平日裏那個溫柔的他不同, 此時此刻,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向笙歌視線裏透着毫不掩飾的厭惡。

注意到他的視線, 蘇祈不動聲色地偏過身,将笙歌徹底擋在身後, 然後淡淡地開口:“小雜毛, 你安心睡,我出去跟飛天聊聊。”

說完這句話, 她走出房間, 揮手将粉碎的房門複原, 同時布下結界将笙歌護在其中。

她毫不掩飾自己對笙歌的保護和寵溺, 飛天看在眼裏,面上還算冷靜,心裏已幾近瘋狂。

“你為什麽……”

“麒麟呢?”蘇祈冷冷地打斷他, 急于确認麒麟的安危。

然而, 她嘴上問着,心裏并不指望飛天會回答,幾乎在問的同時便外放自己的神識, 去感知了一下麒麟的情況。

麒麟的神力是金色的,正安靜地伏在一座偏殿內,非但沒有虛弱,還比她第一次感知時強盛不少。

反倒是飛天……

蘇祈看着眼前這團瘋狂跳動的火焰,它漆黑而狂亂,黑炎之中,隐約可見一抹微弱的白光。

神力被完全壓制——此時此刻,站在蘇祈面前的飛天,不是神獸,而是魔。

蘇祈收回神識之時,剛好是飛天開口之時。

他的語氣也和平日裏不同,微微牽起唇角,溫柔的嗓音裏全是肆意散漫:“你放心,我打不過麒麟,只是讓他睡着了而已。治愈術麽,都帶着點催眠效果。”

蘇祈已經确認過麒麟沒有危險,對飛天的回答還算可以接受。

Advertisement

她漠然繞過他,走向高高在上的神座,轉身落座後,方才再次開口:“行了,繼續你剛才的話。”

她邊說邊擡起一只手,單手支着腦袋,居高臨下地看着飛天,一副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裏的樣子。

飛天仰頭與她對視,看着她臉上的冷漠,忍不住笑出聲來:“哈……蘇祈,你這個膽小鬼。”

蘇祈沒有回應,靜靜地看着他裝逼。

“你是神。是妖界至高無上的主神。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該直接扒光,肆意玩弄才是。有人惹惱了你,你一個指頭便能讓他灰飛煙滅。”飛天擡手揪住自己的衣襟,“而我,像我這種,既好看,又不聽話的。你大可以将我綁起來!瘋狂地淩|辱我,強迫我低頭親吻你的腳尖,絕望地喊你主人。”

蘇祈:“???”

“可你沒有。你現在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蝼蟻。”

蘇祈微微眯起雙眸,面上一片冷靜,心裏着實有些震撼——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麽?!

原來他好這口嗎?

在蘇祈探究的視線裏,飛天嗤笑一聲,接着說:“其實,在你讓他睡着的那一刻,我便醒了。我本想一直裝睡,一直裝睡,睡個幾天幾夜,讓你懷疑自己的判斷,讓你心疼——苦肉計麽,那只妖狐最擅長了。”

“可是,才裝了一天,我便受不了了。”

“憑什麽我要在沒有你的地方受此煎熬,他卻能盡情享受你的陪伴?!”

飛天最後那句話裏的“他”,顯然指的笙歌。

那第一句裏的“他”呢?

已經很明顯了。其實蘇祈早有猜測,只是一直都沒有證據。而現在,飛天主動把拼圖的最後一塊交到了她的手上。

——他是雙重人格。

對現在的他而言,飛天是另一個人,一個和他完全不同的人。所以他才會稱呼他為“他”。

原來這就是半堕體質。

神魔之力相斥,這個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半堕的狀态下存在那麽久。

除非,他有兩個靈魂。

神與魔,共用同一具身軀。

“蘇祈,你是我的。只有我和你締結了契約。可你的視線——為什麽你的視線總是落在別人身上?!為什麽你不多看看我呢?”

聽到這段話,蘇祈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結契?我和你?抱歉,我契約的是飛天。不是你。”

“飛天”愣了一下,欲言又止,有那麽一瞬間,居然被堵得啞口無言。

并沒有錯。

和蘇祈締結契約的只有飛天,她能通過契約驅使的,也只有飛天。

身為魔的他,被完完全全地——排斥了。

意識到這一點,“飛天”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是啊,和你締結契約的只有他!就連‘飛天’這個名字,也是賜予他,而不是賜予我的!”

他瘋狂地吼完,聲音忽然哽咽了一下:“那我呢?對你來說,我是什麽?”

“連你……也不要我麽?”

蘇祈皺了下眉,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什麽叫連她也不要他?仿佛他被很多人抛棄過一樣。

老實說,要不是他和飛天共用同一具身軀,傷他也會傷到飛天,蘇祈早就把他大卸八塊了,才沒耐心聽他在這裏瞎bb。

可既然他都b了那麽多了,蘇祈又正好無聊着,便試探着問了句:“所以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幹脆利落的四個字,回答得毫不猶豫。

蘇祈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平靜地甩回兩個字:“做夢。”

這個回答在“飛天”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不怎麽驚訝,只是,難免失落:“為什麽連一絲希望都不肯給我呢?”頓了頓,不等蘇祈回應,他接着開口,“知道麽?在你給我賜名,帶我離開神界的時候,我真的好開心——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神界,我想離開那個鬼地方很久了,是你達成了我的願望。從那一刻起,我便下定決心,哪怕被你玩弄,被你淩|虐,被你折磨得體無完膚,萬劫不複,我也絕不背叛你!”

蘇祈聽不下去了,她不懂在“飛天”心裏,背叛的标準是什麽。

他是從未傷害過她,可他多次傷了她身邊的人——傷她的人就不叫背叛她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下一秒,“飛天”便提到了這個問題:“看着你溫柔地對待你身邊的每一個人,我好難受,好難受啊你知道麽?我嫉妒他們,憎惡他們。他們憑什麽?!和你結契的只有我,必須絕對服從于你的命令,一輩子都不會背叛你的人,只有我!他們什麽都沒有付出過,沒有和你結契,沒有把自己的身體貢獻給你玩弄,卻能讓你如此溫柔地對待,憑什麽?!”

“……真是瘋了。”

蘇祈覺得自己的下限已經很低了,在寫這篇文的時候,為了表現這個世界的黑暗,她寫了不少黃|暴的情節。

可是,“飛天”的話無疑刷新了她的認知——張口閉口都是“玩弄”,他到底有多想被她玩弄?

別人都是被迫受辱,咬牙隐忍,他怎麽給她一種“你為什麽還不來淩|辱我”的哀怨?

原來,壞掉的人從來都不是花月,而是“飛天”。

這壞得夠徹底的啊,都沒辦法進一步破壞了。

蘇祈看着“飛天”瘋狂的樣子,忍不住皺眉——啧,頭疼。

契約不起作用,殺也殺不得。她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沉默片刻後,她終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說了這麽多,你就是想被我淩|虐吧?”

原本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聽到這句話,“飛天”瞬間安靜下來,沉默地與她對視,眼中閃爍起興奮的光。

蘇祈:“……”

一段時間的沉寂過後,見蘇祈沒有動靜,“飛天”這才再次開口,進一步刺激:“蘇祈,你一定沒注意到吧?我剛才破壞門的時候,将自己身上的一縷魔氣侵入了那只妖狐體內。處在發情期的他,滿腦子的污穢與邪惡,你猜,他什麽時候會堕魔?”

“咔”的一聲,是神座的扶手被蘇祈硬生生地捏碎了。

她的雙眼不知何時變作了如血的紅,看向“飛天”的視線裏充滿了強烈的殺意。

害花月堕魔還不夠,他居然對笙歌也……?!

“你是真不怕死啊。”蘇祈冷冷說着,終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猛地揮手甩出一道風刃,将飛天的翅膀削去了一半。

血液噴濺,将雪白的羽翼染紅了大片。

他受傷,飛天也會受傷?

抱歉,蘇祈已經沒心情想那麽多了。

然而,被削去半個翅膀“飛天”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笑着展開了雙翼:“就是這樣!來折磨我吧!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再也不敢違抗你的任何命令……”

“夠了!”蘇祈不想折磨他,只想殺了他。

如果可以,她真想再甩一道風刃過去,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可她最終只是甩去了一道勁風,将“飛天”的身體掀起,重重地砸在牆上。

他的後背和牆上的壁畫狠狠相撞,噴出一口血來,落下的同時,意識被黑暗吞噬,陷入昏迷。

整個世界清淨了。

蘇祈沒再多看他一眼,直接從神座上騰飛而起,落在卧室門前,一把推開房門。

房間裏彌漫着誘人的香氣,經久不散。笙歌不知何時已起了床,正赤身果體地立在窗邊。

他背對着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祈有些忐忑地靠近他。眼中的殷紅散去,變得異常柔和。

心裏明知救不了,可還是想掙紮一下,盡可能用溫柔的語氣開口:“小雜毛,在想什麽?”

聽到她的聲音,笙歌長長的眼睫一顫,擡起一只手覆在窗上,緩緩下移:“在想,你究竟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呃?”這倒是出乎蘇祈的意料。

為了不刺激到他,她試探着回應:“你這樣的就不錯。”

“是麽……可我很弱,保護不了你。”笙歌說得很輕,語氣還算平靜。

“無妨,我足夠強,可以保護你。”

“嗯,我知道。你盡力了——你一直都在保護我,可終究還是……”說到這裏,笙歌自嘲一笑,微微揚首,“我想變強。強大到,就算無法保護你,也足以自保。”

蘇祈皺了下眉——這簡直就跟堕魔宣言似的。

她忍不住擡手抓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拽便讓他轉過身來。

她想捧着他的臉對他說,這是最後一次,從今往後,她真的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他。

然而,在他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她看着他血紅的眼眸,陷入沉默。

他凝視着她,試探着擡起一只手,撫上她的臉。

他的拇指在她精致的臉上摩挲,唇角不由地勾起一個有些邪氣的弧度。

他灰白交雜的長發如同染上了墨水,從發根開始變黑,蔓延至發尾。

忽然,他的手從她臉上滑落,捏起她的下巴,猛地靠近她,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主人……飛天你不要,我,你要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