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花月從地上站起來,心情有些複雜。
他本想一次性償還所有對笙歌的虧欠, 然後離開妖界, 回他的迷蹤森林。
沒想到蘇祈一句話便牽動了他的心, 讓他許下了一個沒有期限的諾言。
——既然答應了要守護笙歌,那他從今往後, 是再也離不開笙歌半步了。
有時候, 花月真的無法分辨他所信仰的這位妖神大人是善是惡, 是溫柔還是暴虐,是單純還是心機深沉。
她救妖, 卻也救魔。她殺人,卻也護人。
她看似随性張狂, 任意妄為, 什麽都敢做。卻也會道歉,也會道謝, 也會承擔應有的責任。
短短幾天, 她的身邊便聚集了這麽多人, 除了飛天與她有契約關系外, 其他人都是自由的,卻都心甘情願陪伴在她左右。
包括他。
花月無奈一笑——或許,她身上就是有股特殊的魅力吧。
見他笑, 蘇祈有些疑惑:“怎麽了?”
花月搖了搖頭, 然後淡淡地開口,轉移了話題:“妖神大人,您打算拿笙歌怎麽辦?”
蘇祈聞言一愣——還能怎麽辦?
她以為她只要替笙歌守好門就行了。畢竟, 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發情期,前幾次他都熬過來了,這次也一定能熬過去。
然而,看花月突然嚴肅的神情,她不由地感到不安:“發情期,很痛苦麽?到底有多痛苦?”
“……”這個問題還真難倒花月了,別說發情期,他連性yu是什麽都不知道……可是,既然蘇祈問了,花月還是盡可能回答了一下,“我不知道那具體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只知,魅狐一族,有近一半的族人都死于發情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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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蘇祈的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置信。
她本以為發情期只會讓笙歌很難受,可能會睡不着,可能會精疲力竭……可是,死?
她驀地從神座上站起來,把花月吓得後退了一步。
花月仰頭望着蘇祈皺眉的樣子,這才恍然——原來,她不允許他獻身給笙歌,一方面是尊重他,另一方面,是根本沒意識到發情期有多痛苦。
不,或許還有第三種情況。
花月微微眯起雙眸,試探道:“妖神大人,笙歌若是雌性也便罷了,發情期間即便痛苦萬分,也不會流失精氣,可他偏偏是雄性,這段時間,若想避免精氣流失,他yu火再旺也不得輕易發洩,這對他而言,既痛苦又危險。所以……”他不太明顯地牽了下唇角,“妖神大人,若您不希望他死,也不希望我為他獻身的話,何不為他找個伴呢?”
說完這段話,花月确信有那麽一瞬間,他看到蘇祈的眼眸變成了如血的殷紅,轉瞬即逝。
——她生氣了。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可花月不願罷休,接着道:“也不知笙歌喜歡什麽樣的女人。我認識的人多,可以全帶到他面前,讓他自行挑選……”
“夠了。”蘇祈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不覺得花月說錯了什麽,可她就是聽得很難受,恨不能堵上他的嘴。
“呵……”花月輕笑了一聲,聲音裏帶着些許嘲諷,多的是自嘲,“果然我還是嫉妒他。”
他說罷,毫無留戀地背過身去:“不打擾你們了,請便。”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有點冷,說完便擡腳朝門外走去,卻被蘇祈用更冷的聲音喚住:“站住。”
花月的腳步一頓。
“你什麽意思?”蘇祈是真不明白——請便?他以為她要做什麽?
然而,已經看破一切的花月,并不打算将自己剛剛領悟的事說出來讓蘇祈知道。
他真希望她一輩子都意識不到,一輩子對那只妖狐若即若離,讓他悵然若失一輩子。
嫉妒如同一條毒蛇,将花月纏繞,越勒越緊,幾近窒息。
他微微揚首,看着大殿牆上精致的壁畫,不禁在心裏感嘆——果然,他會堕魔,一點都不冤。
他真的是,從內到外,都徹徹底底地壞掉了。
——聽着蘇祈語氣裏的疑惑,他怎麽就這麽開心呢?
他嗤笑:“妖神大人,該說的,我都已說完,現在有些累了,請允許我回去休息。”
蘇祈皺眉看着他的背影,踟蹰片刻,還是放棄了挽留,因為,被他這麽一說,她現在真的很在意笙歌的安危,恨不能立刻沖進去查看他的情況。
于是,片刻的沉默過後,是她簡短的回應:“好。”
花月走的時候,很自覺地帶上了殿門。
他走後不久,蘇祈便果斷來到卧室門前,略一遲疑,擡手把門敲響:“小雜毛,我可以進來嗎?”
卧室門的隔音效果不算好,蘇祈的話,笙歌顯然是聽見了,一個翻身扯過被子,将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我進來了。”
蘇祈得不到笙歌的回應,便換上了不容置疑的語氣。
她說完那四個字,又過了一會兒才把門推開,踏進卧室的同時輕輕帶上了房門。
笙歌閉着眼睛仰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實,可他額上分明有着細細密密的汗水。
都熱成這樣了,還把被子蓋得這麽嚴?
蘇祈走到床邊,凝視他半晌,皺眉:“行了,別裝睡了,感覺怎麽樣?”
笙歌長長的眼睫一顫,認命地睜開,與蘇祈對視。
他那雙瑩綠色的眼眸間,此刻蒙着一層水霧,變得格外誘人。
蘇祈在他床邊坐下,伸手探上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幾乎灼傷她的掌心。
笙歌低低地呻|吟一聲,側頭避開她的觸碰。
不行……這個時候被她碰,只會讓他更難受。
然而,蘇祈的手從他額上滑落後,并沒有收回,緊接着落在了他的臉上,一樣滾燙。
此時此刻,他全身上下都仿佛浸沒在岩漿裏,滾燙得像要爆|炸。
蘇祈的眉頭皺得更緊,完全沒想到發情期竟是這樣的。
“你是真不怕熱?”她有些惱怒地說着,抓住他被子的一角,小心掀開。
笙歌一動不動,任由她掀。
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暴露在蘇祈的視線裏,終于,徹徹底底。
他閉上雙眼,即便不去看蘇祈的表情,也知道她現在有多愕然。
她視線下移,只見他那裏正纏着一根繩子,緊緊勒住,深入血肉,繩子之下青紫一片。
她想要伸手去碰,卻被他擡起一只手,用手背擋開,然後,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別誤會了,我沒有這個嗜好。”
蘇祈沉默地看着他。
“血不流進去的話……似乎沒那麽難受了。”說完這句話,笙歌扯過被蘇祈掀掉的被子,遮掩住那個被勒得慘不忍睹的部位。
蘇祈的視線從被子上挪開,落在櫃子上,然後才發現她為他準備的早餐,他一口都沒有吃。
這還是她第一次,居然會害怕去看笙歌那張美得人神共憤的臉。
看着他的臉,仿佛就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讓她的胸口悶痛到無法呼吸。
她擡起一只手揪住自己的衣襟,微微皺眉,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沉默片刻後,她試探着開口,語氣倒是還算冷靜:“痛麽?”
“痛。”
不痛是不可能的。
笙歌很幹脆地吐出那個字,然後鼓起勇氣,側頭看向蘇祈,見她沒在看自己,便擡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後輕聲補充了三個字:“手腕痛。”
“呃?”蘇祈下意識地低頭,視線落在笙歌揪她的那只手上,試探着抓過,“右手腕?”
笙歌點了下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幫你揉揉。”蘇祈說着,雙手捧起笙歌的右手,指尖在他的手腕處輕輕地揉。
明知道他都用這只手幹了什麽。
笙歌凝視着蘇祈認真揉他手的樣子,身體越發難受,卻怎麽也不舍得趕她離開。
甚至,有點享受這一刻……
他閉上有些酸澀的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以緩解身體的緊繃,欲言又止。
天知道他現在腦袋裏的想法,夠花月殺他個幾萬回。
他真想對腦袋裏的那個自己妥協,徹徹底底地放縱一次,萬劫不複。
可最終,他僅剩的一絲理智救了他——不可以,他好不容易才用苦肉計拉近了自己和蘇祈之間的距離,絕不可以做任何讓她讨厭他的事。
“我和花月的談話,你都聽見了,是麽?”忽然,蘇祈試探着開口。
笙歌愣了一下,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頭。
是啊,他一字不差地聽見了,否則,他為什麽要把自己纏成那樣,阻止自己發洩?
花月的一知半解真是幫了他大忙。他又沒吸取過精氣,根本不怕漏的。
自我安撫到手抽筋,身體幾近虛脫倒是真的。
一切的一切,還不是為了讓蘇祈心疼?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蘇祈一邊揉着他的手,一邊輕聲安慰:“別怕,就算你是魅狐又如何?既做了我的人,哪怕與整個妖界為敵,我也會護你到底。”
“嗯。”笙歌虛弱地應着,唇角終究還是沒忍住,向上揚了一下。
然而,就在他自鳴得意,猶豫着是否要與蘇祈更進一步時,房門被一股強勁的風撞開,一縷魔氣鑽入被子,纏上了他的身體。
那一刻,笙歌只覺體內一陣劇痛,讓他的瞳孔驀地一縮,被蘇祈捧着的那只手猛地用力,反抓住她的手腕。
他抓得用力,可蘇祈絲毫沒有在意。
她漠然側頭看向門口,被毀壞的門後,幾片雪白的羽毛飄落,緊接着,落下了一個天使般的男子。
他輕盈地落在地上,合上翅膀,看着床上的笙歌,眼中全是鄙夷:“你演夠了麽?”
蘇祈掙脫笙歌的手,起身擋在床前,看着門口的男子眯起了眼。
飛天?
他在這裏的話,麒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