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秦

鎮國公府也正在用晚膳。

黎靜水對蔣雲玉很是滿意,雖看着不是很結實,但勝在長得好,個頭也高,人又斯文,氣成那樣了都沒有說一個髒字,就自己暗暗的生悶氣,實在是可愛的緊。

果然還是爹爹了解她,知道她喜歡的是什麽類型,以後就算嫁過去,也不怕受拘束,看他文質彬彬的樣子,指定攔不住她,等她出去爽夠了,回來哄哄也就過去了。

所以黎靜水是完全不生爹爹的氣了,心情相當之好,甚至主動來蒼梧院陪爹爹用晚膳。

見女兒心情不錯,想是對親事沒了意見,鎮國公很是欣慰“蔣家那小夥子你還滿意吧。”

黎靜水挑眉點點頭,将筷子上的牛肉塞入口中,嚼吧嚼吧咽下去才說“幹幹淨淨,斯斯文文,蠻不錯的。”

鎮國公夾菜的手頓住“你沒有調戲人家吧?”

“您說什麽呢,我是那種人嗎?”黎靜水無語。

鎮國公一臉你不是誰是的表情,心裏是一點兒也不相信“阿水,成親之前你就不要去見他了,讀書人都比較脆弱,萬一哪天你給人家調戲毛了,人家尋死覓活怎麽辦?”

黎靜水煩躁的抓抓腦袋“不至于吧,我今兒送他回家來着,他不是很樂意的樣子,這會兒不會在家鬧別扭呢吧?”

“你說說你,見見是什麽樣子,心裏有個數兒就行了,幹嘛還強行送人家回家。”鎮國公恨鐵不成鋼“要是吓到人家,死活不願意娶你,我看你怎麽辦。”

黎靜水有些心虛“爹爹,我還一直盯着他看來着,這可怎麽辦?”總歸是要嫁人的,不嫁這個,別人上哪兒找這麽好的去啊。

“現在知道着急了?早幹嘛去了。你做也做了,這次便算了,以後可得老實點兒,等成了親拜了堂,想怎麽樣還不是随你。”鎮國公很是無奈,上午就覺得少了什麽,一直沒想起來,這不就是忘記囑咐閨女別太豪放,明日早朝還得跟蔣允探探口風才行。

黎靜水幹巴巴點點頭,心中擔心不已,軍中好友曾經說過讀書人都特別矜持,面子薄,承受力低,她一時沒考慮周全,可別吓到他才好。

唉!還是聽爹爹的忍忍吧,成親前就不去逗他了。

這一夜黎靜水很是憂慮,翻來覆去折騰許久才入睡,竟夢到蔣雲玉坐在青桐樹下哭哭啼啼,好不傷心,給她心疼壞了,抱在懷裏好一番哄勸,才讓美人止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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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國子監休沐,賜婚聖旨早已傳來,現下怕是已傳遍京城,她定是也已知曉,蔣雲玉猶豫許久,還是讓小妹以她的名義下了帖子給蘇秦。

午時,蔣雲玉來到如意樓定好的包廂之內,蘇秦還未到,蔣雲玉便點了壺廬山雲霧,慢慢品着,不多時蘇秦便到了。

蘇秦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鬟,留在包廂門口守着,自己推門進來。

蔣雲玉聞聲擡頭,揚唇一笑“坐吧。”

蘇秦盈盈坐下,自己取了茶杯輕揚手臂細細斟了一杯茶,蘭花指微翹,捏在手中,卻是不喝。

桃花眸中楚楚,嘴角含笑“今日怎的找我?”

“我馬上便要成親了,九月初九”蔣雲玉沒甚表情,平靜的說。

蘇秦亦是神色未動,只眉梢微揚“我早已知曉,你便是為了說這個?”

蔣雲玉有些無奈,眉心緊鎖“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秦搭唇輕笑,揶揄道“你這麽緊張做甚,我還能吃了你不成?”放下手中茶杯“你不必擔心我,心悅于我,高情遠致之人并不少,我總是嫁的出去的,我那主母還能攔我一輩子不成。”

蔣雲玉很是愧疚“是我對你不住。”

蘇秦收回笑臉,神色認真說道“君山,我一直未曾想過嫁給他人,是因為你之于我亦師亦友,與你相交多年,我收獲良多,嫁給你我的日子定不會寂寞,若我以後嫁給別人,對弈起來可能不能太痛快,只是你我終究有緣無分,你也不必自責,對于我來說,只要是嫁出去了,不論嫁與誰,日子都不會更難過。”

蔣雲玉神色怔然“倒是我想的太過狹隘了。”

蘇秦嗔了蔣雲玉一眼“你什麽時候也這般自怨自艾了?”輕輕啜了一口茶慢慢咽下,她取出帕子細撚嘴角“聽說福安縣主性情直率,雖有些男子氣,卻是個人品貴重之人,你平時太過嬌氣,合該有個這樣的人來治治你。”

提到黎靜水,蔣雲玉的表情微妙起來,有些糾結,這些天她倒是未曾出現過,只是那天的印象太深刻,他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當下只苦笑連連“怎的連你也來打趣我,我如何就嬌氣了?”

蘇秦聳聳肩,一副你自己想的表情,她難得做出這麽随性的動作,倒是逗樂了蔣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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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府。

武安侯夫人季氏身着胭脂色撒金牡丹花開富貴紋樣褙子,慵懶倚于抄手游廊邊的扶手上,神色微怔盯着攬月湖發呆,塗着精致緋紅色丹蔻的素手有一搭沒一搭往湖裏扔着魚食,不知在想些什麽。

遠處匆匆走來一位中年婦人,身形矮胖,腳步極快,落地無聲,走至近前,微一福身“夫人。”

季氏沒有回頭,只懶懶的問道“看到了?”

“看到了,在如意樓二樓夏荷包廂,柳兒守在門口,包廂裏只有五小姐和蔣公子兩人。”婦人恭敬回答。

季氏這才點點頭,勾唇一笑,心情很好的樣子,将手中的魚食全部抛入湖中,接過身邊小丫鬟遞過來的濕帕子細細淨了手,小丫鬟伶俐的接過髒帕子,垂頭退下。

季氏緩緩站起身子,理了理袖子“侯爺可是在書房裏?”

另一個小丫鬟回“回夫人,是的。”

“去廚房點份時蔬牛肉粥,再要幾碟子辣些的涼菜,準備好了送去我房裏”季氏淡淡吩咐道。

小丫鬟連忙應是,匆匆退下。

季氏不緊不慢向卧房走去,随口問着“夏媽媽,三小姐今日如何?用飯可香?”

“回夫人,奴婢巳時去看過,三小姐早膳用了一整碗粳米粥,幾樣小菜也俱都用了些,一個時辰後又用了三塊兒榛子酥,氣色好很多。”夏媽媽斂眉,細細說來。

季氏喉間溢出一聲“嗯。”便不再說話,神色淡淡。

回房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了身霜色荷花紋樣褙子,小丫鬟輕手輕腳取下她頭上的牡丹金步搖以及其他金釵,重新挽了個簡潔的發髻,發間只簪一根白玉合歡花簪,整個人頓時清雅不少。

最後換掉濃重的口脂,飯食也做好提了過來。

季氏揭開蓋子随意掃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蓋上蓋子,示意小丫鬟跟上,去了書房。

武安侯正在書房作畫,畫的是孤石上的寒蘭,現處于收尾階段,門上傳來三聲規律的敲門聲,武安侯皺皺眉頭,還是擱下手中的畫筆,開了門看了季氏一眼,便接着回去繼續畫。

季氏眉梢眼角都是溫柔的笑意“侯爺,中午看您胃口不佳,未用多少,妾做了些清粥小菜,還算爽口,侯爺可要嘗嘗?”

武安侯含糊的應了一聲,手中不停。

季氏也不在意,揭開食盒的蓋子,在書房另一側小幾上将清粥小菜一一擺好。

武安侯畫完最後一筆,擱下畫筆,雙手交握,凝神看了看,總覺得少些什麽,對季氏招招手“你過來看看我畫的怎麽樣。”

季氏放下手中的碗筷,喚了小丫鬟進來,走來細細觀看,溫柔笑道“妾哪懂這些,只覺得瞧着跟真似的,花瓣上的露水似要掉下來,定是極好的。”

武安侯在小丫鬟手中的銅盆中淨了手,季氏接過另一個小丫鬟手中的棉布斤,輕柔的為武安侯将雙手處處擦拭幹淨。

武安侯沒有吭聲,神色有些不虞,半晌卻又無聲笑了笑,是他魔怔了,知道季氏不懂這些個,卻偏偏要去問她,可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想達到的可不是跟真的似的,而是意境,畫技好練,心境不好練。

蔣雲玉一手蘭花出神入化,一點都不像真花,但是每朵花都氤氲着淡淡的禪意或是薄薄的水霧。煙霧缭繞,似近似遠。

據說欣賞的人心中有魔看到的便是魔,心中有佛看到的便是佛。他曾有緣得見一幅,空谷幽蘭,氤氲着淡淡霧氣,目光掃過去便再挪不開,竟深深被吸附在上面,一時思緒紊亂,心神恍惚。

他很好奇,一個人,究竟是在什麽樣的心境下能作出這樣的作品來。

季氏引了武安侯在小幾旁坐下,為他盛了一小碗粥“侯爺嘗嘗,妾特意少放了油鹽,小菜都是辣口的。”

武安侯還在為畫的事兒心煩,無甚胃口,但還是給面子的嘗了幾口。

季氏坐在一邊靜靜伺候着,故作不經意的說“五丫頭今年便十八了,可是親事還沒有着落。”說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武安侯詫異的看向季氏,今日這是怎麽了,竟關心起小五的親事,這可不像她。

季氏似怨似嗔的掃了武安侯一眼,語帶委屈“侯爺為何這般看妾?妾身也想為五丫頭安排一門好姻緣,那也得五丫頭聽妾的,她一門心思都在那蔣家大公子身上,蔣家大公子自然是個好的,妾也曾上門暗示,奈何人家完全沒那意思,妾也無可奈何。”

說完似受了萬般委屈一般,眼眶微紅“當初便是因為五丫頭認準了蔣家大公子,滿京城無一家願上門提親,妾身真真是操碎了心,卻也未曾約束于她,以前便也罷了,現下蔣大公子已與福安縣主定親,還是皇上賜的婚,五丫頭還這麽不管不顧的糾纏,連累了家裏可怎麽好?”

武安侯懶得戳穿季氏,季氏的想法手段,他心裏明鏡似的,只是不願理會而已,一個庶出的女兒,不值得他費心思。

不過現下小五竟還能與蔣雲玉接觸,看來蔣雲玉對他這個庶女是有幾分真感情的,武安侯嘴角勾出諷刺的弧度,還是年輕好,不用他想辦法,自己就露出了弱點。

武安侯作不甚在意的樣子“不用管,讓她去。”

“侯爺!這怎麽能成,若是惹惱了福安縣主。”季氏驚訝大呼。

“若是有什麽事,一頂小轎送過去就是,不過是個妾罷了,縣主有何可在意的。”武安侯不耐煩的說

季氏更是詫異“咱們侯府的姑娘,何必去給人做妾。”

武安侯諷刺的扯扯嘴角,只覺應付這麽個女人真是太累,又怕她壞事兒,只板了臉嚴肅喝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你不要動什麽歪心思。”

侯爺怕是要借着五丫頭搭上鎮國公府,季氏一時心中暗恨,緊咬下唇,這下/賤胚子,命可真硬,竟怎麽都對付不了,可憐她的倩倩,至今還是癡癡傻傻,走着瞧,總有一天她定要把這小賤人弄死。

面上卻是一派恭敬乖巧的樣子“侯爺說什麽呢,妾身不管了便是,妾身也是心疼那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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