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寵

葉旌連忙告饒,又怕菜刀不小心傷到她,小心翼翼地雙手托着從她身邊撤離,放得遠遠的。

蘇螢看他刻意誇張的姿勢,忍不住又笑了。

“你從進門到現在,笑了好幾次了。”

蘇螢斂了笑容,清咳聲,目光打一片狼藉掃過:“你這不像在做菜,倒像在浪費糧食。”

葉旌委屈:“雲姨請假了,我爸媽不着家。我不動手,喝西北風啊?”

不能點外賣嗎?蘇螢話到了嘴邊,終究在他發亮的眼睛裏又吞了回去。

“讓開。”她說。

葉旌立刻乖乖地挪開寸許。

蘇螢蹙眉,指着客廳方向:“你到外面去等。”

葉旌喜出望外:“你要替我做嗎?”

“你趕緊出去,我速戰速決。”蘇螢熟練地操起菜刀在砧板上一敲,半是威脅地說,“我不想浪費穆阿姨的課時費來給你做飯。”

葉旌眉眼一耷,像只受了呵斥的大金毛,慢吞吞地退了出去,站在客廳與廚房的交界處,眼巴巴地看着。

蘇螢又看了他一眼,見他是不打算離開了,也就懶得再攆人,只要他別進來搗蛋就好。

因為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蘇螢燒菜做飯自然不在話下,但也正因為是一個人,她向來不怎麽在乎做出來的菜有沒有看相。所以當她把西紅柿切好,又轉身的時候愣了一下……真的做一碗亂糟糟的食物給他嗎?

葉旌一看就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大概吃不下去食堂暗黑風吧?

蘇螢猶豫了一下,剛想問葉旌還有沒有其他菜,就聽見門口某人滿臉真摯地誇贊:“阿螢,你的刀法怎麽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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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看到的真是同一撥西紅柿嗎?蘇螢感覺自己腦後挂着黑線。

“你是不是經常下廚?”葉旌笑吟吟地問,“可惜了家裏沒有什麽菜……不然,讓你露一手多好啊。”

“嫌我做的家常便飯不入眼?”

“不不,不是,我是怕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蘇螢擡眼看他,他立刻站直了身子:“真的,除了雲姨,還從沒人為我下過廚。”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出錢,還怕找不到人替你做菜?”

“不一樣的。”葉旌彎唇,“用錢的和用心的,做飯的心境不一樣,吃起來當然也不一樣。”

蘇螢低頭熱鍋,努力地阻止自己深想他的話:“對不住了,我就是那個為錢做飯的,少爺你就将就着吃吧。”

葉旌但笑不語。

蘇螢反而被他的沉默弄得心煩意亂,她自己心裏清楚,若是為了課時費,她大可在外面等着,何苦為了怎麽色香味俱全而費勁腦汁?

“雲姨總不可能二十年來,天天給你做飯吧?她不在的時候,你吃什麽?”蘇螢像是不經意地問,其實只是為了讓他的視線不要再停在她身上。

“泡面啊,”葉旌理所當然地說,“今天如果不是你來家裏,我就泡面了。”

“我來也可以泡面啊。”

“那怎麽行,”葉旌脫口而出,頓了下,又補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哪有拿泡面招待長輩的道理?”

……蘇螢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大概,在他的眼裏自己真的只是個“禮數上需要尊重”的家庭教師,胡思亂想、泥足深陷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熱鍋冷菜,油煙升騰起來,迎面撲向蘇螢的臉。她的五官生得秀氣,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葉旌看在眼裏,竟然不忍。

之前跟穆然說“不舍得蘇螢”是脫口而出,而現在這種不忍才是真真切切的。

蘇螢并沒有察覺自己的頭發、面孔被煙霧缭繞,低頭正忙着翻炒,突然察覺他的氣息從身後接近,一回頭,只見葉旌正從她肩頭探過身來,臉孔近在眼前。

又來了……每次他靠近,蘇螢都覺得自己像被拎出水的魚,剎那缺氧。

葉旌從她肩頭探過身,伸手揿開了油煙機的開關。

呼呼的風聲響起,原本侵襲着蘇螢的油煙打着卷兒被抽走了,她卻覺得更加糟糕了——葉旌的氣息忽然就将她包圍起來,不是煙草味,也不是皂香,蘇螢說不清那是什麽,總之每每讓她臉紅心跳。

“你讓開一點。”她忍不住出聲。

油煙機的聲音略響,葉旌沒聽清,反而更湊近一些:“……你說什麽?”

溫熱的吐息落在她耳側,發絲輕輕地摩擦着,感官仿佛都聚集在了一處,蘇螢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朝旁邊一閃。

然而倉促間她忘了手裏提着的鍋鏟上還有菜,一下潑得滿竈臺都是,紅的黃的,一片淩亂。

葉家的廚房非常幹淨整潔,以至于那一瞬間蘇螢有種罪惡感,慌張地找抹布去收拾,沒想到剛伸出手,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愣愣地看着被葉旌握住的手,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襯得她的手細白柔軟。

直到葉旌抽走了鍋鏟,又牽着她的手去洗手池用涼水沖,蘇螢才“嘶”地抽了口冷氣——被濺出來的油燙着了。

“疼不疼?”葉旌看着她手上一片紅問。

蘇螢搖頭。比起亂如麻的心緒,這點小燙傷真不算什麽事。

葉旌拉着她就往廚房外面走,蘇螢連忙說:“菜還沒好!”

鍋裏的西紅柿炒蛋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伴随着葉旌關閉爐火的咔噠,漸漸平息。

“随它去,你重要還是菜重要?”葉旌的口吻裏有陌生的強勢。

被他拉着一路穿過客廳,直到往樓上走,蘇螢就停在樓梯拐角不動了。

“怎麽了?”葉旌回頭。

蘇螢不作聲。

樓上是他的房間,今天雲姨不在家,在充斥着他的氣息的地方獨處,與其說她怕他,不如說她怕自己心猿意馬。

葉旌耐心地解釋:“我房間有藥膏,抹一下才不會留疤。”

蘇螢還是沉默,只管搖頭。

葉旌不由分說,直接拉起她往樓上走。

她一掙,他停在樓梯中央,回過身,吊燈剛巧在他頭頂,灑下一片清輝,使得簡衣的少年看起來猶如會發光。

“蘇螢,你到底在別扭什麽?”葉旌脫口而出,口氣居然有幾分強勢。

話出口,兩人都愣住了。

這還是他們相識以來,葉旌頭一次連名帶姓地喚她。他向來要麽故意賣萌叫她小姐姐,要麽自顧自親熱地喊她阿螢——唯獨沒叫過她全名。

在蘇螢的印象裏,葉旌這家夥就像頭懶洋洋的金毛,只差沒搖着大尾巴賣乖。

大金毛忽然變身成藏獒,不光蘇螢不習慣,連葉旌自己都撓了撓頭,松開了她的手腕。

空氣凝固了兩秒。

蘇螢說:“……要造反嗎?”

“……”低頭。

“直呼其名,是對待老師應該有的态度嗎?”為了掩飾發虛的內心,蘇螢梗着脖子,态度越發高高在上起來。

只可惜葉旌人比她高,還站在臺階上,她只能仰着臉說話,非但氣勢不足,還讓人有點兒撒嬌的錯覺。

“我也沒說什麽啊……”葉旌小小聲地辯解。

“嘀咕什麽呢,”蘇螢蹙眉,“下來說話。”

葉旌老老實實地下了幾級臺階,與她站在樓梯平臺上,又恢複成挨訓的大金毛,一臉受了委屈的無辜。

蘇螢清了下嗓子:“你在客廳呆着,我去把菜弄好。”

“你的手……”

蘇螢甩了下手腕:“一點小傷。”完全不放在心上地轉頭下樓,回廚房去了。

葉旌目送她的背影,明顯看見她甩完手之後,微微地哆嗦了一下——滾燙的油,細膩的肌膚都燙起了皮,怎麽可能不疼?

剛剛還滿臉委屈的少年,表情已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眼角微挑,帶着一抹說不清的情緒,像是不解,又像是好奇,矛盾得不像話。

葉旌轉過身,大步上樓去了。

逃回廚房的蘇螢,甚至沒敢回頭去看他有沒有跟來,匆匆忙忙地開了爐火,随意地翻炒了幾下就打算将菜裝盤。

被燙傷的地方還隐隐約約的疼,可她的注意力卻被手腕處酥麻的感受所吸引,被葉旌握過的地方殘留的溫熱觸感,讓她根本無法忽略。

剛剛,那個僞裝成大金毛的少年,似乎有那麽一秒,露出了危險的大尾巴——其實,他本來就沒那麽溫和好說話吧,蘇螢想。

因為走神,蘇螢端盤子轉身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某人,結結實實地被吓了一跳,盤子一歪,西紅柿汁潑了一手。

葉旌一臉無辜,從她手裏接過盤子,随手放在案上,又說:“你出來一下,我給你上藥。”

蘇螢不動。

“要我拉你出來嗎?”葉旌半真半假地朝前跨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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