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用完早膳後,姜眠出了門。大魏倒是沒有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在昭文帝之前出過一任女帝,因而現今也有女子在朝為官,風氣相對開放。

青衣扶着姜眠踩上了腳踏,而後自己也上了馬車,陪在姜眠身邊。馬車慢慢行駛在寬闊大道上,道路兩旁人聲熙攘,姜眠忍不住掀了簾子往外瞧。

風土人情,與現代迥然不同。

馬車停在了雲天樓門口。正值月中,這幾天陳三寸在此擺桌說書,吸引了衆多百姓前來觀看。民間素有“南陳北李”之說,意指這世間兩大名嘴——大魏朝的陳三寸和天麟朝的鐵嘴李。

三寸取自“三寸不爛之舌”意,古有諸葛亮舌戰群儒,今有陳三寸口技高超,聞名遐迩。

店小二帶姜眠去了二樓的雅間。房間不算大,但勝在清雅別致,這種時候價格更是翻了幾倍。窗戶一開,一樓的舞臺一覽無餘,也避免人聲嘈雜,沖撞了貴人。

陳三寸的年紀不大,而立出頭,一副書生打扮,只見他撫尺一拍,全場頓時寂靜了下來。

“今天我們且來說一說天麟朝那神乎其乎的永安當。傳說這家當鋪,可以實現來者的所有願望。”

姜眠抓了一把花生米,聽得有些入迷。

“活死人肉白骨,華佗在世亦不過如此。”

聞言,姜眠縮回了探出窗外的頭,有些好奇地問一旁的青衣:“真有這麽玄乎嗎?”

不過這麽随意一問,青衣就叽叽喳喳地告訴了她許多。

“真的。當年林侍郎的小女兒生了場大病,藥石無醫,就是求去了永安當,才留了一口氣,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呢。”小丫頭說得眉飛色舞,仿佛親眼所見般。

姜眠但笑不語,謠言不盡可信,卻也沒有當面反駁。

“那為何我娘她們沒有……”

小丫頭癟了癟嘴,話語裏帶着些遺憾。“小姐,永安當已經沒了。具體原因沒人說的清楚,只依稀知道是堯城之戰後的事情了,自此那家永安當便不存在了。”

“堯城之戰?”聽起來有點厲害。

“小姐你有所不知……”這幾天相處下來,青衣這丫頭摸清了她的性子,倒是跟她賣起了關子。

“大魏是這幾年才昌盛起來的,現在與北蒼平分秋色,兩國都想奪下天麟這塊肥肉。”青衣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直說得口幹舌燥。

“喝茶。”姜眠将茶盞推到了她面前。青衣猛灌了一口,又開始給姜眠上起了歷史課。

“起初天麟是三國中最強的,可是帝王昏聩,聽信讒言,堯城之戰,骠騎大将軍嫡子戰死沙場,在這之後便漸漸國力衰微,江山飄零,輕而易舉就淪為了其他兩國爪下的獵物。”

姜眠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應和,只是腦中卻在想其他事情。

确實,她之前看到過的那些穿越劇中不乏本土的奇人異士,一眼便能看出來主角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也有辦法送主角回去。

若是真有這般的人,那她不用聽那狗屁的系統君的話就能自己回去了呢。

……

姜眠出了雲天樓。此刻日光正好,路邊滿是小攤,賣糖人兒的,賣胭脂的,花樣繁多。

姜眠瞧着有趣,停在了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前。攤上擺了一些首飾,材質雖普通,但做工還算精美。

攤主見她這般打扮,倒沒有其他反應,只是淡淡笑了笑。“姑娘可有看得中的?”

“嗯……我且看看。”姜眠拿起了一根木簪細細端詳了一會,卻聽得耳邊“登登”馬蹄聲響起。

只見不遠處有人駕馬而來,激得塵土飛揚,迷了路人的眼睛。

而道路正中央,站了一個垂髫小童,對即将來臨的危險無所察覺。

“小姐!”

姜眠沒有顧及青衣的勸阻,提了裙擺,踏着秀氣的小腳幾步跑到了那小童面前,只是再一擡頭,那馬匹卻已近在咫尺。姜眠愣了一秒,将懷中抱着的小童甩出三尺遠。

再一回頭,她和那馬兒已是大眼對小眼的狀态,姜眠臉色蒼白地閉上了眼睛。

未曾想想象中的痛楚并沒有出現,只聽到馬兒嘶鳴聲,耳邊有風聲刮過。姜眠詫異地睜開了眼,只見那馬上換了個風流倜傥的身影,而原本馬背上的人摔倒在地,打了幾個滾。

謝懷言控制好發狂的馬兒,翻身下馬,行到了那小童面前。

“你沒事吧?”他半蹲在那小童面前,向來淩厲的棱角此時溫和了許多。

小童怯怯搖了搖頭。

“歸家去吧。”他笑了笑,頓時冰雪消融,江都風來,世間種種皆碎在這一片水波中。

待到小童離開,謝懷言才起了身,淡漠地看了姜眠一眼。

姜眠正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臂,不期然對上他的視線,立刻擺正了儀态。她有些尴尬地走到了謝懷言面前,微微福了個身道謝:“姜眠謝過二殿下救命之恩。”

謝懷言只淡淡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沒有其他多餘的表情。

姜眠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心道:這人還挺酷的,原主的眼光不錯呢。

青衣早已候在一旁,心有餘悸地開口:“小姐,你吓死青衣了。你要是有個好歹,青衣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陪給老爺和夫人的。”

自打上次姜眠落水後,作為其貼身丫頭的青衣,幾乎每日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

小丫頭擺出了極其委屈的表情,眼裏差點要落下淚來。

姜眠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無奈道:“知道啦。我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嗯嗯。”小丫頭甜甜地笑了,想起了什麽。“剛剛是二殿下救的小姐呢。”

“可他看起來不太好相處。”姜眠捏了捏系帶上挂着的香囊。這是她之前落水後,孟聽雪連夜親手縫制出來的,有辟邪驅災之意。

“二殿下的性子向來如此。青衣之前也覺得他不好相處,然而今兒個鬧了這麽一出,瞧着也是個面冷心善的主呢。”

青衣望了望雲天樓門口停着的馬車,對着沉默的姜眠道:“小姐,我們回府吧。”

姜眠點點頭,走向了馬車。

馬車車輪骨碌碌地轉動着,行過滿是塵土的大道。有路人停下腳步,看了幾眼這輛馬車。寶馬雕車,隐隐飄出陣陣幽香。透過那粉色的簾子,可以看見車內人影綽約,估摸着是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姿。

馬車行過鬧市,浮影幢幢,曉光明滅。

“诶,等等。”那捏着簾子的柔荑如玉,在話音落後收回了簾裏。

馬車緩緩停下,姜眠跳下了馬車。

“哎呀,祖宗您慢點!”青衣掀了車簾,慌忙探出半個身子喊道。

那邊姜眠卻停在了一個鐵籠子前。那籠前的石階上坐了一個年輕的男子,風塵仆仆,嘴裏叼着根草,有些吊兒郎當的模樣。

見姜眠出現,他暗暗打量了她幾眼,在心裏有了算計,沒有出聲。

“這是狐貍嗎?”姜眠蹲在籠前,似乎頗有興趣。

“白狐。狐毛不僅漂亮而且極其保暖。”那人不動聲色地擡了眼,觀察着姜眠的反應。

這籠中的狐貍體型不大,但似乎頗通人性,聽了這男子的話,伸出爪子撓的鐵籠直響,它咧開嘴露出一口猙獰白牙,發出一種難懂的低咽悲鳴聲。

姜眠本只是來看看熱鬧,見此心生不忍。

“這狐貍怎麽賣?”

那人嘴角揚起了笑,伸出了五只手指。

“五兩銀子?”姜眠對這個世界的銀錢沒有什麽概念,想着五兩銀子應當也不算貴。

卻見對面的人搖了搖頭,淡淡道:“一口價,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你做夢!以為這狐貍是什麽稀世珍寶呢?”姜眠還未說話,身後的青衣氣憤地走上前來,有些警惕地看着這人。

“你這小姑娘不買就不買,怎地态度這般差?”話雖如此,那男子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買就速速離開,別打擾我做生意。”

他靠着石牆,閉眼小憩起來。

“青衣,付錢。”

聞言,青衣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姜眠。見她眼神堅定,青衣跺了跺腳,拉着她的衣角,低聲在她耳邊道:“小姐,我們沒有這麽多錢。”

“收攤了。回家吃狐貍肉咯。”那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一只手指提起了鐵籠就要離開。

“慢着。這只镯子抵給你。”姜眠褪下了手上的銀镯遞過去。

這镯子色澤上乘,細細看去,手镯表面雕了一只瑞獸麒麟,極為精致。

那人滿意地将手镯塞進胸前衣兜,将籠子提到了姜眠面前。“給,它是你的了。”

“小姐!”青衣急得不得了,那可是孟國公為姜眠的百日禮所打的銀镯。

她轉身撲向那男子,那男子笑着退開幾步。“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青衣現在哪裏管得了這麽多,只一股腦地揪着那人衣角道:“你把镯子還回來,我們不買了。”

“小丫頭,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出爾反爾的買賣?”那男子大笑着,揚長而去。

“小姐!”青衣這下是真的急哭了,淚花兒止不住地往下落。要是被老爺和夫人知道姜眠抵了這銀镯,她肯定要被打發出府了。

“青衣。”姜眠一只手提着籠子,騰出另一只手來摸了摸她的頭。“我會想辦法把那只镯子贖回來的,放心吧。”

“小姐。”青衣只當她是安慰自己,哭了一路,直到下了馬車,眼圈仍舊是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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